第五章 重生
時值暮春，天藍藍的，沒有一絲雲彩，正午的陽光洋洋洒洒地落下來，溫暖著一望無垠的大草原。偶爾有淡淡的風吹過，空氣中隱隱傳來悠揚的歌聲。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
歌聲越來越近，伴隨著清脆的馬蹄聲，一白一黑兩匹駿馬從不遠處悠然自得的走來。
白馬身上端坐著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看年紀不過十一二歲，肌膚如玉，明眸皓齒，生的十分貌美。她頭上裹著天藍色的紗巾，烏黑亮麗的秀髮柔順地披在肩后，身上穿著一襲半舊的寶藍色長袍，腰間系著一條玫紅色腰帶，腳下蹬著與腰帶同色的短靴，那首悠揚動聽的《敕勒歌》就是她唱的。
與白馬並排走的黑馬身上斜坐著一個十多歲的男孩，長的很壯實，眉眼跟少女有幾分相似，身上穿著半舊的綠色長袍，腰間系著一條青色腰帶，腳下蹬著黑色短靴。
見少女唱個不停，男孩忍不住打斷她道：「姐，我餓了，你帶的乾糧還有剩的沒？」
少女唱歌唱的興緻正濃，見男孩打斷自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從身後的馬背上拿起一個灰色包袱扔給他道：「喏，吃的都在裡面，全都給你，免得你待會還跟我要。」
男孩忙伸手接過，一把扯開包袱，從裡面拿出一塊牛肉乾，張嘴就咬。見他吃的香，少女咽了口唾沫道：「包袱給我，我也餓了。」
「哦，好。」男孩忙將懷裡的包袱扔過去，根本沒注意包袱是散開著的，等他反應過來時，包袱里的牛肉乾和麵餅已經落了少女一身。
「莫森！」看到包袱里的吃食全部飛了出來，有些還落到地上，少女氣的雙眼冒火。
「姐，我錯了，我這就去撿！」莫森討好地朝少女笑笑，手腳麻利地從馬背上跳下來。
少女狠狠瞪了自家弟弟一眼，也翻身下馬。許是氣的狠了，她下馬的時候沒注意到腳下有一個碗口大的土坑，一個趔趄，整個人摔倒在地，而她的頭巧不巧地撞在離土坑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
「哎呦！」少女痛呼一聲，眼前一陣暈眩。
「姐！」看到少女摔倒，莫森急忙跑了過去，伸出手扶她。
少女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從地上爬起來，一抬眼看到扶著自己的莫森，清澈如水的雙眼中突然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姐，你沒事吧？」莫森見少女盯著自己不說話，不由有些慌了。
少女眨了眨眼睛，顫巍巍地伸出雙手，輕輕撫上莫森圓嘟嘟的臉頰，感受到上面傳來的溫熱觸感，她嘴唇顫了顫，啞著嗓子道：「阿……森……」
「姐……」莫森不安地看著神情激動的少女，腦子裡一團漿糊。
「阿森！你這些年都死去哪兒了！」少女，也是莫芸，一把摟住莫森放聲大哭起來。
「姐……你摔傻了嗎……我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嘛……」莫森被莫芸的樣子嚇得有些語無倫次，也跟著哭了起來。
嗚……我姐果然摔傻了……都說胡話了……
姐弟倆人抱在一起哭了半響，莫芸漸漸冷靜下來，這一冷靜，她才發現不對勁處。她記得自己應該是死了的，從二十九米高的鳴疏閣上跳下來，死相應該很難看。可是這會她是在哪裡？
還有莫森，他失蹤的時候明明已經是十八歲的大人了，可這會他只有十來歲的樣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芸腦袋裡一連迸出無數個問號。
莫森哭了一會，見莫芸突然不哭了，緊接著又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心裡覺得毛毛的，於是忍不住大聲問道：「姐，你一直盯著我做什麼？」
莫芸被自家弟弟刻意提高的音量驚的得猛然回神，她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張不開嘴。就在這時，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傳入她的耳際，她忙扭轉頭，這才看到一白一黑兩匹駿馬正慢慢走到路邊開始啃食那裡的青草。
「烏雲，白雪！」莫芸激動的喊了一聲。烏雲是那匹黑馬的名字，白雪自然是白馬的名字。
兩匹駿馬聽到她的呼喚，忙快步跑到她跟前。莫芸挨個摸了摸它們的額頭，然後抱住白雪的脖子再次哭了起來。自從她跟了沐白，她就再也沒有見過白雪，後來沐白跟她說白雪病死了，她還傷心過一段日子，沒想到自己又見到它了。
「姐，你怎麼又哭了？」見莫芸抱著白雪的脖子又哭又笑，莫森直接懵了。
聽到自家弟弟迷惑不解的聲音，莫芸這才止住淚問道：「阿森，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倆怎麼在這裡，你今年幾歲了？」
莫森眨眨眼睛，像看白痴一樣盯著莫芸道：「姐，你真摔傻了！你竟然連我今年幾歲都忘了！」
「阿森！快告訴我！阿森！」莫芸急的一把抓住莫森的胳膊，眼淚再次流了出來。
「嘶！我說……我說……姐，你先鬆手，你抓的我疼死了！」莫森呲著牙道。
莫芸忙鬆開莫森的胳膊，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卻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這裡是金州城外的貓兒溝，你不認識了，翻過前面的那道坡就到表姨家了。是你跟我說明天阿爸要找後娘了，有了後娘就有了后爸，那個家不能待了，我們倆不如去表姨家住。還有，你竟然連我今年有幾歲都忘記了，我是景同十年七月生的，馬上就要過十歲生日了啊！」莫森到底年紀小，沒有發現莫芸的怪異之處，只以為她是因剛才那一跤摔傻了才這樣，忙將她的問題一一回答清楚。
「金州貓兒溝……表姨……後娘……十歲……」莫芸嘴中念念有詞，原本混沌的腦子卻越來越清醒。
蒼天有眼，她竟然重生到了十二歲，景同二十年這一年！
十二歲！弟弟還在！阿爸還活著！自己還沒有跟沐白在一起！北羅還沒有亡國！亞父金元術還待在大景！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一切可以重新開始！
莫芸越想越激動，終是忍不住在草地上狂奔起來。
「姐，你跑那麼快做什麼，等等我！」看到莫芸像風一樣跑的飛快，莫森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