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爸
莫芸跑累了，往草地上一躺，碧綠的草浪瞬間將她淹沒。她貪婪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心情徹底平復了下來。
見莫芸終於不跑了，莫森緊跑幾步跑到她跟前，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低聲抱怨道：「姐……你突然跑那麼快做什麼……累死我了……」。
「阿森，我們回家吧。」莫芸抬起頭看著莫森道。
「回家？姐，我們不去表姨家了？」剛緩過氣來的莫森聽到莫芸的話，猛地瞪大雙眼。
「嗯，不去表姨家了，我們回家！」莫芸斬釘截鐵地說到。
上一世，也是這個時候，明氏部落的首領明修為了拉攏金州的莫氏部落，派她的妹妹明卓雅來金州聯姻。當時部落里的人都在傳明卓雅喜歡自家阿爸，這次來金州就是為了同阿爸訂婚。也怪自己當時太任性，聽了這個傳言，又受了莫舞幾句挑撥，就不管不顧地帶著阿森離家出走了。
之後，阿爸為了找自己和阿森，一天一夜都沒有合眼，身體差點都累垮了。等他在表姨家找到自己和阿森，知道他倆離家出走的緣由后，他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鄭重其事地向她保證，他永遠都不會再娶妻。
後來回到部落，阿爸果然信守承諾，當場就拒絕了明卓雅的愛意。再後來，莫舞的阿爸娶了明卓雅做平妻。
這件事直接影響了阿爸在部落里的地位，特別是整個莫氏部落從金州南遷到雲州，明氏部落的首領明修被擁立為北羅王后，作為首領的阿爸漸漸失去了許多擁護者。與此相反，莫舞的阿爸在整個部落里越來越有發語權……
重活一世，她怎會允許自己再給莫舞那個心機女機會，抬高她和她阿爸在部落里地位。更何況，明卓雅那人是真心愛著阿爸的，當年更是在聽到阿爸戰死的消息后，為阿爸殉情……
想到這裡，莫芸再也躺不住了，她站起身，朝不遠處正在吃草的烏雲和白雪吹了聲口哨，烏雲和白雪立馬顛顛地跑了過來。莫芸伸手抓住白雪脖子下的韁繩，踩著馬鐙，飛身上馬。
見莫芸安安穩穩地坐到馬背上準備回家，莫森磨磨蹭蹭拉起烏雲脖子下的韁繩道：「姐，我們都趕了一早上路了，這眼看就到表姨家了，要不我們去表姨家吃過飯了再回家？」
「等回家了再吃飯！」莫芸兇巴巴地瞪了莫森一眼，然後朝不遠處散的到處都是的麵餅和牛肉乾努努嘴：「你若是實在餓的很，那邊還有剛才掉在地上的麵餅和牛肉乾，你去撿回來吃。」
莫森想起自家阿爸說的話，自己是男子漢，不能跟女人（姐姐）計較，於是嘆口氣，小跑過去將落在地上的麵餅和牛肉乾全撿起來裝進一邊的灰色包袱里，然後將包袱綁在身上，這才走回來翻身上馬。
「走吧！」莫芸一抖韁繩，一馬當先，率先沖了出去。
莫森忙從包袱里掏出一塊麵餅咬到嘴裡，隨後緊跟著追了過去。
姐弟兩人你追我趕，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金州城。
與大景自給自足的農耕模式不同，北羅還是以畜牧業為主，金州城作為莫氏部落的大本營，其主體建築還是保留了以前游牧時期用的蒙古包。莫芸一進城，就看到一望無垠的草場上散落著無數個潔白的蒙古包，遠遠看去就像一群啃食嫩草的綿羊，又似點點瑩白的珍珠散在碧綠的玉盤裡。
近鄉情怯，莫芸默默地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故鄉，竟沒有勇氣再往前踏出一步。
「姐，你看，前面來的是不是阿爸他們？」沖在前面的阿森突然勒住韁繩，朝後面跟著的莫芸大聲道。
莫芸忙回神，果然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隊人馬朝城門口極速趕來，為首一人身穿白袍，騎著棗紅馬，龍眉鳳目，皓齒朱唇，生的極是俊美。這人正是莫芸的阿爸，莫氏部落首領莫堅。
「阿爸……」莫芸低低喚了一聲，再抬眼時眼淚已經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流了下來。
莫堅這時候也看到了停在城門口的莫芸和莫森，知道兒子和女兒都沒事，他一掃先前臉上的焦慮，朝兩人揮揮手，高聲喊道：「阿芸！阿森！」
「阿爸！」聽到莫堅的喊聲，莫森忙駕著馬一溜煙兒跑到他跟前。
「臭小子，你跟你姐今天一天野到哪裡去了，害得我好找！」莫堅從馬背上一躍而下，快步走到烏雲跟前，一把將莫森從馬背上扯下來抱在懷裡。
「嘿嘿嘿……」莫森笑嘻嘻地在莫堅懷裡扭了扭跳到地上，他的個子在同齡的一幫孩子里已經算很高了，站在身形高大的莫堅跟前卻直到他的胸口。莫堅伸手揉了揉莫森被風吹亂的頭髮，抬眼看向騎馬立在城門口的莫芸，目光不由得一頓。
「阿芸怎麼哭了，你又惹她生氣了？」莫堅一臉責怪地瞪向莫森。
「怎麼會，剛剛還好好的……」莫森忙扭頭看莫芸，見她果然哭的梨花帶雨，忍不住朝莫堅抱怨道：「阿爸，你不知道，姐今天動不動就哭，我都有些受不了她了，我根本就沒有惹她……」
莫森的話還沒說完，莫堅已經大步朝莫芸走去。
「阿芸，不哭。」莫堅走到莫芸跟前，伸出雙手去抱她。
「阿爸！」莫芸哭著撲進他的懷裡。
父愛如山。
前世阿爸戰死後，她和莫森真正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兒，雖不至於挨餓受凍，但也成了那無根的浮萍，受了好些風刀霜劍。如今見到阿爸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情緒宣洩口，於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阿芸，不哭！」見被自己千嬌萬寵著長大的女兒突然哭的這麼傷心，莫堅一時有些慌了，他手忙腳亂地將莫芸抱在懷裡，低聲安慰她。
「姐，你怎麼又哭了！」莫森忍不住抱怨一聲，見自家阿爸一臉責怪地看向自己，他忙道：「阿爸，你看，剛才我沒有惹她吧，她又哭了……」
莫森這裡話還沒說完，見自家阿爸又低下頭去安慰他姐姐了，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女人就是麻煩，動不動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