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少年

這條官道，他們出道不少年月，仍不曾被人剿滅，可見他們的實力兇悍。

不曾想，幾人今日臨時起意，選了一個小道士戲耍，居然就這麼折一名頭目。

「你……你是什麼人？」

這股賊匪的確強悍，賊首被蘇擇一掌斃命，死狀之慘，讓剩餘幾名匪徒心中恐懼，但是依然不曾驚慌，看也不看死去頭目一眼，飛快結成陣型，警惕望著蘇擇。距離賊首最近的那名匪徒，小心避開腳下的「肉團」，驚駭的問道：「敢問好漢大名？」

蘇擇懶得多說，對著這麼匪徒虛空一劈，頓時內勁化作刀狀力場，將這名匪徒生生劈成兩半。此刻，剩下的匪徒才真正的恐懼，意識到蘇擇的可怕與狠辣，哪裡還敢繼續接話，頓時嚇到的四散奔逃。

面對著四散奔逃的匪徒，蘇擇抬起右手，四指併攏伸出，對著其中一名匪徒方向一磁，就見蓬勃內勁環繞蘇擇右臂極速旋轉，隨即沛然之力按在旋轉的方向，在蘇擇四指之前形成化作錐形力場，宛如電磁炮般激射而出，擊穿一名匪徒胸口，生生將他絞殺。

他再一彈左手，幾枚類似黑鍵一般的力場出現在他的五指之間，隨著他一甩，扎入三名匪徒的後頸。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有三名匪徒逃入樹林之中，不見身影。蘇擇懶得去追，但是又不想就此放過他們，他沉思一下，雙眼忽然亮起赤紅的光芒，強行喚醒自己的權能姿態：【少年】。

赤紅瞳孔發亮，宛如火焰般的貼花，散發著神秘的韻味，

蘇擇感覺自身生命力與肉體壽命飛快被燃燒，不具備禁元情況之下，強行進入權能姿態的蘇擇，唯有燃燒生命力與壽命才能維持權能姿態。只見他對著那具「肉團」一張手，只見一縷縷極為純粹的黑氣，從屍體浮現，匯聚到掌中。

幾具死屍匯聚的黑氣並不多，但是當它們匯聚到蘇擇的掌心，整個世界都彷彿撼動，對這些黑氣充滿難以想象的惡意，彷彿遇到極為痛恨之物。這是天地的穢物，造化之沉痾，沉潛在萬物本源的深處，位面本身難以消化的「異物」。

位面是具備壽命的，具備壽命的位面自然擁有一套極為強大的生命循環系統。這種生命循環系統，已經強大到幾乎可以將萬物蘊生一切異物、廢渣，甚至位面規則本身出現的「錯誤」，都徹底轉化為至清的養分，反覆循環轉化，且結合位面本身強大晶壁束縛，不存在一絲流逝的情況下，讓所有肉必須爛到鍋里的貪婪。

理論上，世界甚至可以通過消化這些異物，讓自身不斷壯大、升級、無限的延長。但是事實上，縱然運行這套生命系統不存在消耗，即使每一縷異物都能夠完全無損的轉化本源養分，縱然萬物蘊生的異物無窮無盡。

但是總有一些雜質、總有一些殘渣、總有一些異物，讓位面本身難以被轉化，即使經過反覆的循環消化，也總是是殘留一些餘燼，無法被消化或者潛藏在無法被消化的地方。它們便成為天地之間的穢物、沉痾，沉澱到世界的暗面或潛藏在萬物的深處，成為世界的負擔。

自古以來，清者升、濁者降。

從造化之初，無窮位面宛如水泡，漂泊在晶壁的無盡的源力之海，無盡無窮的晶壁宛如浮遊，則沉浮在無限混沌之中。這些數之不盡的位面、晶壁乃至更大的世界群，都在遵循著這個古老的道理。

天地的穢物與沉痾，那是比濁氣更加沉重的濁物，一旦某個位面或者某個晶壁乃至某個世界群的沉痾過於沉重，沉重到超過世界本身的浮力，便拖著整個世界下沉、鯨落，乃至落入歸墟，被更大的生命循環系統進行消化，或者成為更高世界的沉痾，幾乎不存在真正的世界壽終。

這樣的循環規則，直到一切世界都無法承受，徹底鯨落，最終所有世界都重歸根源，才能再開輪迴。

這也是【永劫契約】誕生的源頭，無數世界的輪迴，承載太多不甘，並非所有世界都甘願如此潮起潮落，也不是所有生靈乃至神明都甘願坦然面對自己命運。於是這場無盡的輪迴之中，「奇迹」誕生了。

那個時代，共計十二億九千六百萬為先天神祗，從奇迹之中蘊生，成為那個時代的救贖，承載著無數祈願編織的救世之路，成為另一套更加強大、永恆且具備針對性的生命循環系統。然而，這場救世之路的終點，最終以悲劇收場。

當異物除盡，當一切世界走在真正壽終，當一切萬物與神明都歸寂，當世界只剩這群奇迹之子。這些具備永恆本質的奇迹之子，也就成為妨礙世界輪迴最後的異物，連一切世界合力也無法奈何的異物。

奇迹之子們，唯有一種特殊犧牲儀式，彼此搏殺，同族相殘，踏著彼此的屍體，奪取同族的一切根基、根源與先天道果，合計全族之力與一切世界的力量，才能獲取那個瞬間，可以真正「殺死」先天神祗一瞬息的能力。

這場搏殺儀式，最終獲得勝利是一名真身姿態為「少年」的奇迹之子，「少年」的理智感性而衝動，沾染族人鮮血的愧疚，背棄使命的狼狽，讓他最終發狂，利用這個可以殺死自身瞬息的力量，完成世間最宏大的儀式。

——以十二億九千六百萬為先天神祗道果與匯聚一切世界那些連他們本身也無法清理餘燼，作為宏大儀式的祭品，藉助一切世界的力量，以徹底十二億九千六百萬為先天神祗徹底道化為代價，鑄成一份「永劫契約」，也留下因為徹底摧毀十二億九千六百萬為先天神祗，所誕生的「永劫詛咒」。

時至今日，這份象徵世界最宏大儀式的「永劫契約」，已經傳承五代，造就五位強大的先天神祗，歷經近千次輪迴，成為赫赫聲名。如今，蘇擇正是第六代契約者，也是第一位放棄先天神祗的格位與力量，且將「永劫契約」都作為祭品，以獻祭契約本身為代價，重鑄永劫契約，創造永劫魔族，墮天成魔的契約者。

——儘管，即使已經如此瘋狂的獻祭，「永劫契約」救世使命依然絕對無法撼動，甚至更加牢固。

這便是永劫魔族的源頭以及他們的使命。

這些隱藏在權能深處，無法被凡人讀取的信息，緩緩隨著權能喚醒，而化作蘇擇凡人姿態可以理解信息，在蘇擇心底流動。通過這種方式，向失去先天神祗格位，目前淪為凡人的蘇擇，訴說著那些唯有他處於先天神祗形態，才能能夠明白的知識。

【少年】正是蘇擇權能的名字。

或許是因為編織永劫契約的奇迹之子，是一位「少年」，所以每一代契約者的初始權能，都是【少年】。

【少年】是所有權能的核心，也是一切先天道果的基礎根基，一切先天力量的根本，先天神性的源頭，象徵結締契約的唯一銘刻。

權能姿態的蘇擇，並未獲得力量，也不變得強壯，而是獲得對萬物的敏銳與近乎絕對支配許可權的權柄

蘇擇捧著黑氣略微走了兩步，一眼望見路邊一截不知是什麼動物的尾骨，這截尾骨不長，已經丟棄很久，但是在蘇擇眼中依然倒映著幾分靈性。那是深藏在尾骨深處的深處，經過很久很久的流逝，也不曾被消耗的靈性。

蘇擇深吸一口氣，對著黑氣輕輕囑咐幾句，隨後將捧著黑氣對著這截尾骨一吹，那黑氣頓時化作一條氣蛇，鑽入尾骨之中，融入這些靈性之內。

黑氣脫離了蘇擇掌心，那天地對於黑氣的惡意，才徹底爆發出來，只見一道閃亮的電蛇，伴隨雷鳴瞬間爆發。這道晴天霹靂，幾乎瞬間撕裂天際，生生劈在這截不知名尾骨之上，本就已經枯朽的尾骨，頓時化作飛灰。

但是那一絲黑氣，顯然不是區區一道雷霆可以毀滅，尤其是被蘇擇注入指令的黑氣。

只見當黑氣被雷劈中的瞬間，大部分黑氣被徹底摧毀，但是剩下的黑氣，反而遵循蘇擇的指令，發出耀眼的光芒開始蛻變，且隨著龐大雷電的重擊，形成宛如翻天覆地的蛻變，蛻變成一抹暗青色的神光。

這道神光負載在一縷尾骨纖維之上，算是尾骨僅存的殘渣。當晴天霹靂過後，這點殘渣不但不在被天地所憎恨，所敵視，甚至不惜一切代價，而是被天地所歡喜，所寵信，從天地間匯聚晦暗之精華，宛如本能的緩緩注入其中。

因為這是神之光，是靈性淬鍊到不下於神性，但是本身不具備神性許可權的超級靈光。

只見這條汲取晦暗之氣的精華的纖維條，在獲得天地不計量的精華供養，頓時飛快的分裂、生長、重組，不過是幾分鐘的功夫，便已經生長為一隻大約不到蘇擇腰間高的豺狗。這條豺狗頭寬，耳短而圓，身軀很短，齜裂的牙齒，殘暴而貪婪，暗青色的神光並未成長，但是依然讓它的全身都閃爍著奪目的神之靈光，蘊生著蓬勃的生命力，宛如神聖，成為力量差之道理，但是格位不下半神的凶獸。

但是，蘇擇彎下身，對著這隻凶獸，喝令道：

「你，異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