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正在升級(2)
安瓦爾-阿拉格姆是我在科威特新聞中心認識的,他也為科威特新聞部工作。和他聊起來,是因為我們都曾在佛羅里達州上學,他的一個同事還是我在邁阿密上研究生時的校友。這樣算起來,到佛羅里達留學的阿拉伯學生真的不少──我想起「9·11」劫機犯中的好幾個都在美國這個「陽光之州」(THESUNSHINESTATE)學習飛行,就問安瓦爾,為什麼很多海灣國家的學生好像都很青睞佛羅里達。「大概是生活方式很接近吧?你不覺得,在科威特生活和在邁阿密、坦帕這幾個城市很相似嗎?」的確,科威特人出門就開車的習慣、巨大的綜合商場、隨處可見的美國連鎖店、夏季的酷熱和濱海的風景,幾乎就是邁阿密的翻版。而且他們的生活節奏悠閑。一個人口不多的小國家,由於擁有豐富的石油,不用發展其他的工業就能保證很高的生活水平,所以從整個社會到個人都不需要必須勤奮工作的緊迫感,享受生活反而是大多數人的追求。和那些以美索不達米亞和尼羅河文明為榮的伊拉克人和埃及人相比,科威特,還有其他現代史中新興的海灣國家的人們沒有那麼沉重的使命感。大部分人留學是為了嘗試不同的生活方式、學習語言,但並不一定要上名校,或是一定要讓成績出類拔萃。「我去美國是因為我的很多朋友都去美國留學。」安瓦爾說。「剛去的幾年很開心。雖然那時候也有歧視,可是和『9·11』之後的歧視相比算是好多了。」「什麼樣的歧視?」「比如有一次,我穿著這樣傳統的長袍去參加一個阿拉伯節日的聚會,許多美國人看到我的樣子,好像是他們看到了外星人。」安瓦爾的弟弟接著說:「我認識的阿拉伯婦女都不能像她們在科威特這樣,戴面紗遮上臉,不然就會被嘲笑。可是,如果基督教的修女有特定的服裝,穆斯林為什麼就不能穿我們特定的服裝呢?雖然信仰不同,但是我們同樣是有信仰的人,怎麼能尊重耶穌而不尊重安拉呢?」「那『9·11』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我問。「我姓阿拉格姆,我的名字是奧薩馬。」安瓦爾的弟弟說。我瞪大了眼睛,他自己也笑:「對,就是和本.拉登的名字一樣的那個奧薩馬。在科威特和阿拉伯世界,這是一個很常見的名字。」他說「9·11」之後,他周圍的美國人對阿拉伯人的態度突然變得非常仇視,以至於他必須躲在自己的公寓里,兩三個星期都不敢出門。他後來還聽說,有FBI(美國聯邦調查局)的探員向他的鄰居打聽他的情況。原本計劃留在美國上研究生的他還是很快就回到了科威特。「我不留戀美國的自由、啤酒和瘋狂的聚會,因為只有在科威特我才感覺自己不是外人。」我問他們對美國人的看法,會不會因為第一次海灣戰爭而心懷感激。「如果我幫助了別人,」奧薩馬低著頭說,「我只是去儘力幫忙,不會把這件事總掛在嘴上。」「美國人總是那麼傲慢,好像有了那一次戰爭,我們就必須從此聽他們的。」安瓦爾說。「比如這次戰爭,伊拉克是穆斯林國家,科威特也是穆斯林國家。按道理我們是不能幫助異教徒去攻打我們的穆斯林兄弟的。可是,美國人來了。他們說用我們的基地就用,說讓我們提供燃料就要提供,他們開出了條件,我們這麼小的國家,能說不嗎?」「你們是不是支持美國打伊拉克呢?」安瓦爾說:「薩達姆是應該下台。可正是因為兩伊戰爭中美國人對他的扶持,他的勢力後來才那麼強大,以至於可以侵略我們的國家。」「對。」奧馬爾補充,「在阿富汗和前蘇聯的戰爭中,美國大力支持的正是本·拉登。」此一時,彼一時吧?採訪結束,我到酒店的新聞中心查看最新的備戰消息。阿拉伯語的電視台報道說,因為邊境局勢緊張,長駐科伊停戰區的非必要聯合國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撤離。我意識到事態正在升級,突然想到昨天碰到的一個美國駐科威特使館的人給了我他的電話──美國使館的人是不是也開始撤離了?我想應該到那裡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