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洞悉
?萬老闆犧牲已經好幾天了,祥和茶樓也一直歇業,房東已經把租讓的牌子都掛出去了,但一直沒有人來看店鋪,賀子峰甚至發現那棟2層小茶樓的大門都結起了蜘蛛網。
這幾天賀子峰也一直長吁短嘆,話也少了,人也消瘦了,就連修理的活也不利索了,王香蓮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她知道自己兒子的性格,一旦認準了一件事,那就是幾頭牛也拉不回來,可現在萬萬不能由著兒子的性子來啊,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她也覺得奇怪,為什麼賀子峰突然就想開個茶鋪呢?她知道兒子愛喝茶,可沒想到居然愛到這種程度,自己是做不了他的工作了,思來想去,她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秦海。
賀子峰留洋在外那幾年,都是秦海出資贊助的,現如今秦海回來,按理說賀子峰應該像遇到了再生父母那樣三天兩頭往秦海那裡跑,送送禮品,表表心意什麼的,可他並沒有表達出特別的感激之情,甚至在家都不怎麼提秦海。
但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了,王香蓮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想到就做,王香蓮出門叫了輛黃包車,徑直就往秦海家中趕去,可是剛到門口,卻發現十幾個日本憲兵從秦宅出來,乘車走了,這讓她非常奇怪。
秦海隔著小花園見門口有人駐足往自己這邊觀望,定睛一看卻是王香蓮,急忙跑了過去,道:「你怎麼來了?」
「那個……日本人來做什麼?」王香蓮回頭看了下日本憲兵離開的方向,問道:「你招惹他們了?」
「招惹?」秦海苦笑一聲:「我哪裡敢去招惹他們,不說這個了,不要站在門口,快進來吧。」
兩人往回走,王香蓮一邊走一邊贊道:「你這地方可真大呀,老有氣派的嘞!」
秦海笑了笑,引領著王香蓮進了屋,一邊囑咐傭人上茶,一邊招呼她坐下:「你特地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唉!」王香蓮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不想來找你,可是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說著,就把賀子峰的事說了一遍,最後道:「子峰也沒什麼朋友,平時不是店裡就是家裡,現在他這樣,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去找誰了,如果他有那麼幾個朋友,我找他朋友勸勸他也是好的呀。」
「先別急先別急。」秦海的眉頭也皺在了一起,道:「這孩子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啊?」想了想,又道:「如果只是簡單的被日本人打死也就算了,可這萬老闆的身份太敏感了,據說是共產黨,就沖這點,哪個敢接這茶樓?」
王香蓮也是急得坐立不安:「誰說不是啊?可子峰這性格,我就、我就……唉!真真是急死我了。」
秦海想了想,道:「我覺得你這樣堵著他的想法也不是個事,你看這樣行不行?」說著,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子峰想開著茶樓,那麼就給他開一個,誰規定必須選在祥和茶樓的舊址上?我們可以給他在鐘錶店附近找一個好點的店鋪,裝修裝修,再開起來不就好了?這樣他茶樓也開了,又避開了不必要的麻煩,一舉兩得嘛!」
王香蓮聽完眼睛都亮了,高興的忍不住拍手叫好:「啊呀,我就說找你有用!這個辦法老好的嘞!」
秦海伸手虛按了幾下:「你覺得好就好,還有一個問題,錢夠不夠?不夠我這裡拿些去。」
「夠的夠的。」王香蓮連連擺手,眼睛卻看向了別的地方:「你這可給我幫了大忙了,我怎麼好意思跟你要錢,對了,秦月那孩子呢?怎麼沒看到她?」
「秦月不在,怎麼?你找她有事?」
王香蓮往秦海身邊坐了坐,鳳眼一橫道:「前幾天在這相親的事上啊,子峰這孩子被我逼急了,終於說出自己心儀的姑娘是誰了,你猜是誰?」
「是誰?」秦海推推眼鏡,嘴角也露出了一絲笑容。
「就是你們家秦月呀!」
秦海聞言猛的一震,可王香蓮卻沒有發現秦海震驚的神態,依舊在那憧憬:「啊呀,我就是……就是想見見秦月這孩子,看她對子峰的印象怎麼樣,你說現在的孩子吧,思想觀念老靠前的嘞,動不動就講什麼羅曼蒂克,什麼一見鍾情的,哦喲,老了,都跟不上他們的腳步了,呵呵呵!」
秦海的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這個時候,電話卻響了,秦海歉意的對王香蓮笑了笑,抓起了電話,在聆聽片刻后,突然激動道:「秦月去是配合你們調查,我不希望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田中先生,我必須告訴你一點,我會聯繫公董局的理查德先生,你們公然來法租界抓捕法國公民,這完全是不合法的行為!」
直接掛斷電話,秦海略顯頹廢的坐回到沙發上,這才意識到王香蓮正吃驚的看著自己,不由苦笑道:「弟妹啊,你也看到了,秦月暫時你是沒辦法見到的。」
「阿海,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王香蓮的臉色在這個時候也鄭重起來:「秦月是不是被日本人抓走了?」
秦海長出了一口氣,點頭道:「早上,日本憲兵隊的田中侍一郎帶著一群憲兵來到家裡,他們拿出了幾張照片,上面拍到秦月進出祥和茶樓,而那天正好是萬老闆出事的時候,所以他們懷疑秦月是共產黨,巡捕房來了人阻止,結果被上面的人壓了下來,秦月就這樣被日本人帶走了。」
見王香蓮愣在那裡,秦海又道:「就在你來之前,日本人又來了一次,對家裡進行了搜查。」
「我想他們的目的不是秦月吧?」
沉吟了半晌,王香蓮看向秦海,突然道:「對於日本人來說,一個年輕姑娘沒有任何價值,他們真正的目標,應該是你吧?」
秦海也看向王香蓮,這個曾經讓自己如痴如醉的女人,最終選擇了同窗好友賀連理,在後者出國之後,默默的為孩子和家庭付出,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他幾乎以為王香蓮已經變成了一個小資、持家,甚至安於現狀的上海女人。
但是他發現自己錯的離譜,現在的王香蓮,依舊像30年前一樣,獨立、自主、而且極富智慧,也正是這種魅力,曾經讓自己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