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衛沨看著蘇禧道:「不喜歡我來找你?」
蘇禧肅著小臉,賭氣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跟我喜不喜歡有什麼關係?」
說到底,還是怪他上回不辭而別。衛沨低笑了笑,坐在床沿把蘇禧抱緊懷裡,親了親她氣鼓鼓的小臉,「幼幼,我喜歡找你,行了么?」說著,從袖中取出一隻羊脂白玉打磨而成的鐲子,執起她的小手,不等她反應過來就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蘇禧低頭一看,道:「你給我戴的什麼?」
羊脂玉手鐲玉質光滑,潤如凝脂,一看便是軟玉中的極品,比蘇禧上回丟的玉佩還珍貴。
衛沨颳了刮她的鼻子,道:「我娘常戴的鐲子,專門傳給未來兒媳婦的。」
衛沨的生母晉王妃薛氏早就病逝了,如今的晉王妃是當初的側妃袁氏。傳聞衛沨與袁氏關係不和,那麼他口中的「娘」自然指的不是袁氏,而是……蘇禧一愣,趕忙把手上的鐲子摘下來,搖頭道:「不行,這個我不能收……你快拿回去。」
衛沨按住她的手,笑道:「有何不能收?還是說,你不想嫁給我?」
蘇禧道:「不是這個意思,是這個鐲子太貴重了……」
「再貴重的東西,我們幼幼都戴得了。」衛沨淺笑,道:「可惜只剩下一隻了,不然另一隻也該送給你。」
蘇禧忘了生氣,「你為什麼要送我這個?」
衛沨的雙臂環著她,臉貼著她的臉頰,聲音含著一絲淺笑,「我這次回封地,除了皇上的任務以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拿這隻鐲子。」
蘇禧默聲不語,衛沨這是在向她解釋為何不告而別嗎?她小聲道:「……哦。」
衛沨低低的笑,抱著她的腰一轉面對自己,「還在生我的氣?」
蘇禧垂著眼睛,盯著他衣襟上的纏枝蓮紋,反駁道:「我才沒有那麼小氣。」
「明日我就入宮面聖,求皇上把你賜給我。」衛沨把玩著她蔥白細嫩的手指,一垂眸,看見了她指甲上新染的蔻丹。就見十個指甲蓋鮮艷嬌紅,添了幾抹艷麗,少了幾分純真,雖然也很好看,但是卻不如什麼都不染、乾乾淨淨來得舒服順眼。他用拇指搓了搓,搓不掉,微微皺了皺眉頭道:「下回別再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蘇禧顧不上他的挑剔,抓著他的袖子,震驚於他剛才的話,「你剛才說什麼?」
衛沨故意逗她:「不許再染指甲。」
「不是這個。」蘇禧小模樣急急的,有點想撓他,「你剛才說,你說要求皇上……」
衛沨嘴邊噙著笑,不緊不慢道:「求皇上為我們賜婚。」
蘇禧眨巴眨巴眼,這回總算聽清了,可是下一瞬卻撥浪鼓一般搖頭:「不行。」
衛沨的笑意漸漸隱去,盯著她道:「為何不行?」
蘇禧解釋道:「不是不行,是現在不行……今日白天溫大夫才說過,祖父的病情不能接受刺激,情緒更不能有太大的起伏。倘若你向皇上說了,萬一祖父……」她擔心祖父的病情加重,對上衛沨不動聲色的烏眸,她伸出手指主動握著他的手,道:「庭舟表哥過一段時間再說好不好?等祖父的病情稍微好轉了,你再跟皇上說……」
衛沨道:「等多久?」
蘇禧滯了滯。她也不知道。
還有一種情況是她不敢想的,那就是祖父興許再也好不了了……她垂著腦袋,握著衛沨的雙手緊了緊,一言不發。
少頃,只聽衛沨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俯身,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幼幼,我只再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後無論如何我都會請皇上賜婚。」
蘇禧思忖片刻,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那時候祖父的病情應當不像現在這般嚴重了,於是就點點頭答應了。
衛沨目光定定地盯著她,許久才緩慢道:「你就是生來折磨我的。」
蘇禧不服氣,跟她有什麼關係?「明明是你太……」說到一半猛地停了下來。
衛沨問:「太什麼?」
蘇禧搖頭,不肯說:「沒什麼。」
她原本想說太「急色」了,可是這樣一來不是提醒了衛沨什麼嗎?難得他今晚老老實實的,她可不想喚醒他某些記憶。
幸虧衛沨沒有追問,而是說起另一件事:「下月初九我讓李鴻來接你,你隨我去一個地方。」
蘇禧問道:「什麼地方?去做什麼?」
衛沨風輕雲淡道:「靈丘山,去見一個人。」
蘇禧問他見誰,他卻不肯再說了。眼見天色不早,衛沨將她抱起放到床榻上,展開薄被蓋在她身上,俯身親了親她的嘴角道:「這三個月里好好待在家中,不許跟那些不相干的人來往。」
那些不相干的人,自然是指呂江淮、傅少昀之類的。
蘇禧翻了個身,嫌他啰嗦,「你再不走,到時候我就不去了。」
衛沨盯著她的後腦勺,笑了笑:「幼幼,你相不相信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去?」
蘇禧不吭聲,她當然相信了,衛沨這個表裡不一的偽君子,什麼事做不出來?可是她不想就這麼服軟,憋了半天,感覺到身後始終有一道灼灼的視線看著自己,終於還是慫了,嘟嘟囔囔道:「這次你看到的是意外,我什麼時候常常跟他們來往了?」
過了許久,蘇禧閉著眼睛都快睡著了。她以為衛沨早就走了,才感覺到有人替自己掖了掖被角,耳畔響起一道有如古井微瀾的聲音:「我也是會吃醋的。」
衛沨的聲音低低沉沉,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耳朵上,說的又是這樣羞人的話,蘇禧的耳根子「唰」地一紅,飛快地把頭縮進了被子里。她等了一會,身後終於沒動靜了,這才鑽出被子看了一眼,床畔空無一人,衛沨已經離開了。
過了幾日。
溫大夫果真不負神醫之名,連著給蘇清波針灸治療了三五日,蘇清波雖然不能下地走動,但是雙手已經能活動了,氣色也比前一陣子好了許多。今日老太太跟他說話的時候,他的神智已經清醒了七八分,倚著大迎枕問道:「祉哥兒呢?」
蘇老太太忙道:「祉哥兒去邊關了,過一陣子,等你養好了身體就能回來了。」
蘇清波點了點頭,沒有再問,就著丫鬟的手喝完了一碗粥。
喝完粥后老太太讓他躺下休息一會兒,出門去找溫大夫,想向溫大夫幾個問題。
老太太和溫大夫站在廊下說話,就聽屋子裡忽然傳來了一陣重物落地的聲音。
老太太慌慌忙忙地拄著拐杖進了屋,見蘇清波跌坐在腳踏上,打翻了床頭方桌上的葯碗,瓷片碎了一地。
「你是做什麼?想拿什麼叫丫鬟拿就是了,何必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呢?」老太太憂心忡忡道。
丫鬟扶著老太爺坐回床上,又把地上收拾乾淨了,這才退了下去。
蘇清波直勾勾地看著溫大夫,艱澀道:「神醫,老朽多久才能下地走路……」
溫大夫遲疑一瞬,道:「蘇將軍別著急,在下正為您治療著,等過一段時間,興許就能下地了。」
蘇清波神色怔忡,只嘆了一口道:「好些日子沒有摸過我的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