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期末匆匆而來,匆匆而走,最後一科考完之後,宿舍里籠罩了近一個月的學習氣氛忽然就變了,變得十分流氓。
明明一分鐘前還在討論選擇題的最後一題,可後來,不料討論得太激烈,在我準備去拿草稿紙時,不小心絆到了黃燁的腿,於是乎,就近摔在了趙潔的懷裡,這等浪漫的偶像劇場景立馬迎來了呼叫聲,趙潔順勢低頭就想親我,被我一個巴掌拍在她臉上阻止了。
我的手機也十分巧妙地響了起來,我站好后,從大衣里把手機拿出來,是賀媛發來的微信。
趙潔陰陽怪氣地說了聲:「女朋友找啊。」
我作勢打她,她笑著躲開。
賀媛不是找我,而是回復了我早上給她發的消息,估計是因為剛考完試才看到。
看完后我把手機收了起來,準備送舍友們離開。
送舍友們離開這件事,也是每年期末必做的事,誰讓我是個低賤的本地人呢。本地人如今已經沒有高傲的身份了,你要是哪裡和別人不同了,哪裡有和別人意見不合了,他們便一句排外甩在你臉上,讓你哭笑不得。加上他們人多勢眾,你抵抗不得。
明明我們A城人,是很好相處的嘛。
所以我這個地主,每次期末都要被這些小老百姓壓榨,非逼著我送她們去車站。
她們雖然天南地北,不過很巧的,她們的班車全挨在一起,一個小時之內總能送完。
離開時,我們轟轟烈烈地穿了之前買的藍色舍服,但因為是衛衣,最近天氣冷了許多,我們愣是在裡頭加了兩條薄毛衣。黃燁的意思是,這樣能顯得我們宿舍團結又有愛,而在我看來,這麼一行人出去,只能顯示的是,我們宿舍全是胖子。
胖子們到了學校門口,才曉得,行動十分不方便,但自己非要穿的衣服,胖著也要穿到底。於是我們排成一排,在冷風中十分惆悵,穿的太多身材臃腫導致活動不是很順暢,可能還會導致一會兒擠不上公交車。
但沒料到的是,公車沒來,來了一輛私家車。
它穩穩噹噹地在我們四個面前停了下來,我正想移開,車窗忽然放了下來,熟悉的聲音從駕駛座那頭傳了過來。
「可可。」
她們三個顯然比我更激動了一些,看到車裡是景翊,還沒等我應話,全涌了上去,完全沒有行動不便的樣子。
「景老師好啊。」
「景老師這麼巧啊。」
「景老師回家嗎?」
車裡的景老師一個個地回答了問題,接著才問我們是不是要去車站,她可以送我們一程。
於是就在我的眼皮子低下,她們十分不客氣,十分自來熟地讓景翊打開後備箱,接著十分輕鬆地把自己沉重的行李丟進去,並拉開後門一個接著一個擠了進去。
最後進去的黃燁,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愣著幹嘛!」
我哭笑不得。
我是不是該感謝貼心的舍友們,給我留了副駕駛的位置。
關好門,系好安全帶車便開到了大道上。
去車站的這半個小時,或許是室友們怕尷尬,一個接著一個地找著話題和景翊聊天,也是這個聊天過程,我們從景翊口中得知英語試卷已經改完,也已經錄入到系統里,她今天來學校就是辦這件事的。
「想知道班裡誰的分數最高嗎?」景翊忽然問了這麼一句。
像是幼兒園裡的快速問答,趙潔忽然舉起手,湊上來一點,答了句:「是林樺嗎,她英語好像挺不錯的。」
景翊停了偏頭低笑一聲,搖頭說:「不是。」
沒有繼續隱瞞,她轉頭看了我一眼,正巧我也正看著她,這麼忽然的對視讓我立馬瞥開了眼,接著聽她說:「是可可。」
話音落,我聽到舍友們一同倒吸冷氣的聲音。
黃燁十分不客氣地戳了兩下我的腦袋,一臉不可置信的問:「景老師,是這個可可嗎?」
景翊專心開車,仍舊是帶著笑的語氣說:「你們班還有另一個可可?」
「哇!」迎清拍我的肩膀:「你可以啊。」她擠開黃燁一點,靠過來一些說:「你四級成績不是我們裡面最低的嗎,怎麼這學期這麼厲害。」
我轉頭白了她一眼:「幹嘛!不行嗎!」
黃燁咯咯笑了幾聲:「可以可以,這學期你就英語這科學得最認真了,我們都看在眼裡。」黃燁說完轉頭對著景翊:「景老師,可可她可喜歡你了。」
迎清也補了一句:「是啊景老師,沒見她對待哪個科目這麼認真過,還有啊,她的手機……」
我聽著不妙,立馬轉頭,對著她們三個噓聲。
這要是把我微信和相冊的時抖出來,還要不要臉啊。
畢竟舍友們是站在我這邊的,我這麼一個手勢之後,她們也覺得不該說那麼多,三個對視一眼之後,笑了開來。
而景翊仍舊認真地開車,彷彿只是我們請來的司機一般,不說話,也不發表意見。
這大概就是老師和學生的相處模式吧。
我從前幫表姐帶過一群學生,那時,那群學生也像我們這樣在我面前肆無忌憚地聊天,我其實很想知道那些我沒聽懂的細節,還想參與討論,但奈何我是老師,身為老師的我要注意形象,得當做沒聽到,還不能問。
真是憋屈。
但景翊憋不憋屈我不知道,她看起來就一副把你們送到目的地我就撤的樣子。
也正是這個事不關己的樣子,和我們拉開了深深的差距。
唉。
到了車站后,舍友們非常懂事地說不用送她們了,寒假高峰期,讓我再坐景翊的車回去,接著從後備箱里各自拎了行李,相伴著去安檢。
自從上次六級結束,我和景翊就一直沒再獨處過,我知道她一直把我當做她的學生。
哈哈,這不是廢話嗎,我本來就是她的學生。
但上次被賀媛一攪和,我對景翊的心思已經完全變了,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總覺得要離她遠點,而事實,我們接觸的機會也不多。
但我又很想要接近她。
人生啊,怎麼能這麼矛盾呢,真是讓人憂傷。
景翊找了路轉彎,接著上了大道,車裡忽然這麼安靜下來,忽然讓我惶恐得很。
要是平常,要是她是其他人,我還能憋幾句有的沒的聊一聊,但她是景翊,所有的話出口我都想斟酌一番,而這麼斟酌斟酌,就沒有話敢說出口了。
景翊或許也覺得尷尬了,她伸手打開了車載音樂,一首英文歌緩緩地響了起來。
「英語老師是不是都喜歡聽英文歌。」我就著這歌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說完我才恍悟,太糟糕了。
什麼狗屁話題。
果然景翊笑了一聲,回答我的問題:「這可不一定。」
我呵呵一笑,聽她問我:「搬家了嗎?」
我先是一愣,接著才說:「沒有。」我笑笑:「老師還記得我家在哪啊。」
景翊嗯了聲:「記得。」
似乎找到了可以聊天的方向,我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問她:「老師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是程可可的。」說完我補充了一句:「就是,你家教過的那個人。」
「前幾節課覺得你面熟,後來看了點名表確定的。」景翊回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你一直沒和我打招呼,我以為你忘了我。」
我尷尬一笑。
我怎麼會忘了您啊,景翊老師。
「難得你還會記得家教過的學生,我以為你忘了我呢。」我搓搓手,放進衛衣口袋。
她搖頭:「我就教過你一個學生。」
她笑了笑,繼續說:「那時候挺用心的,生怕教不會,每次去你家之前,做好多功課,不像現在。」
她說到這兒,忽然停了下來,換了個話題,問了我一句:「這件衣服,是你們一起買的?」
我低頭看了眼,接著轉過身體對著她,並用口袋裡的手,把衣服撐起來,把胸前的小熊展示在面前,笑著說:「是啊,好看嗎?」
她轉頭看我,低聲笑了笑,忽然伸手將我後面的那個帽子掀了起來,戴在了我的頭上,拍拍我的腦袋:「好看,很可愛。」
她收回手,收回目光,問了我一句:「不冷嗎?」
我嘿嘿一笑,坐好:「有點冷,但是我裡面穿了很多。」說罷,就就要動手把衣服掀起來給她看看我裡頭的毛衣。
「看出來了。」她應了句。
也還好她應了這麼一句,阻止了我掀衣服的動作。我思考了一番,為什麼在景翊面前,我會這麼智障。掀衣服?呵呵。
很快,車停在了我家的小區門口,我解開安全帶就要下車,可忽然被景翊叫住。
我把手從門栓上收了回來,轉頭看她,她似笑不笑地看著我,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忽然偏頭:「不說點什麼?」
我疑惑,腦子裡過了一圈該說的話,但還是:「什麼?」
她十分耐心地看著我:「說謝謝。」
我啊了聲,反應過來,對她傻笑:「謝謝景老師。」
她笑了聲,伸手幫我整理劉海,邊說:「不用謝,回去吧。」
等我下車后,她毫不猶豫地離開,我背著包看著她遠去的車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怎麼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