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宋弘璟以兩指夾著檢閱,在場幾人也投注視線。景元帝瞧不出異樣,加之太子一貫老實溫厚,見如此便出聲詢問,「有何問題?」

太子袖下的手緊緊攥著,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東西握在宋弘璟手裡像是個炸藥,極有可能將自己炸得粉身碎骨,額上漸漸泌出汗珠來。

在他身側的顧玄曄瞧出一二,蹙了蹙眉頭,亦有了不祥預感。

宋弘璟站在光線極好的位置,揚起黃符,只見黃符內有陰影,似有夾層,便道:「太子,恕臣失禮。」

太子默然,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神色略微僵硬。

景元帝見狀亦皺起眉頭,定定瞧看。

宋弘璟拆了黃符,裡頭掉出一張摺疊的紙條,他身旁的侍從拾起遞給他,紙條被攤開,只見上書生辰八字,並無其他,倒與平常的護身符相同。

宋弘璟將紙條重新摺疊便要塞回,太子一顆心隨之放下,正是此時,德妃忽而從內室中走了出來,奪了宋弘璟手上黃符,拿在手裡重新打開。

她一聽找到黃符,就直覺定有什麽問題!

打開方看了兩眼,德妃便變了神色,「這是廷兒的生辰八字!」目光定定落在太子身上,幽深懾人,「太子,你好毒的心思!」

德妃認定太子便是真兇,急著讓他解開巫術救兒子,見太子不認,便轉要景元帝為其和孩兒做主。太子原就不及顧玄曄得皇上喜愛,加之謀害手足之舉,令景元帝頓時暴怒。

德妃憂心兒子,此時不用演戲就狠狠地哭出聲音,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落,表露一個母親為兒子性命的擔憂,即使哭得再不好看,也讓景元帝心疼了,更何況德妃生得本就嬌柔,此時就像一朵遭雨打風吹的白荷,柔弱可憐、無依無靠,他見狀更是怒火攻心,面色冰冷地盯著太子,一邊安撫德妃。

所有人都不敢置喙一句,伴君如伴虎,現在這隻老虎明顯是暴怒的。

德妃斷斷續續地哽咽,「皇上,您、您要替成王做主啊……」

「父皇,兒臣絕無害二弟之心,何況這是兒臣的護身符,是護身保平安的,德妃娘娘怕是心急看錯吧?」太子委實有些怕了,從未瞧見父皇用這種眼神看他,手心暗暗出汗,卻也算鎮定,句句為自己辯解,此時再說不知情已來不及,只能咬牙堅持先前的說詞。

德妃聞言擰了帕子,眼眸怒氣迸發,眼淚更是簌簌直落,「太子身為兄長如何能這般殘害成王,太子說那是保平安的護身符,保的難道是成王麽?本宮孩兒的生辰八字還不至於看錯,若皇上不信,自可找秦嬤嬤核實,她最清楚。」德妃所提的秦嬤嬤是後宮專司紀錄皇家事的,故太子妃生辰她亦是在場。

景元帝不願相信老實忠厚的太子會做出這等事,見德妃言之鑿鑿,便讓人帶來問話。秦嬤嬤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看著就是個精明能幹的,向景元帝、德妃等人行過禮後,接了德妃身旁宮娥遞過來的紙條。

太子抿唇,繃緊了神經,顧玄曄亦微微擰了眉頭瞧看。

秦嬤嬤仔細看了兩遍,朝景元帝答道:「回稟皇上,確是成王的生辰八字。」

太子當即反對,「嬤嬤也許年歲大了,記不清楚。」他心存僥倖,希望父皇是想保自己的,只要父皇不信,誰也沒法反駁,嬤嬤再肯定也是無用。

景元帝沉默了一瞬,斬釘截鐵,「傳朕的旨意,命人去取成王的生辰簿。」

太子震驚,差點踉蹌,不可置信的看著景元帝,父皇這是要……

眾人心裡多半有譜了,皇上這回對太子太失望了,這天估計要變了。

時間逐漸過去,太子冷汗涔涔,不斷抬起袖子擦汗,屋子裡很靜,只能聽到景元帝憤怒的呼吸聲,和內室關於成王那邊一回回的病情通報,御醫每出入一回,景元帝眼睛就紅一分,德妃差點幾次暈死過去。

不久太監帶著簿子進來,呈遞給景元帝,景元帝一看,秦嬤嬤並未誤認。

德妃聞言更是不饒人,「定是用這符害的成王!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憐我兒口裡念著的兄長竟會這樣待他,害他性命!」

太子真的慌了,竟口不擇言的道:「我確是為成王求的護身符,還未送他便……」

景元帝又不是傻子,一聽這話一直壓抑的怒氣瞬間爆發,將桌案拍得砰砰響,「逆子,還敢胡說八道,還不快解開巫術!」

太子嚇了一跳,撲通跪在地上,不敢再胡說八道,此時更是著急辯解,連聲道了「我沒有」,「父皇你要相信兒臣啊!若兒臣真有禍心,如何會選在這場合,豈不落人口實?」

「人多混亂才好推脫,你動的便是這心思吧。」德妃當即駁道,想到兒子奄奄一息的模樣,頓時急得落下淚來,「皇上,廷兒是臣妾的命,要有個三長兩短,臣妾真不知要怎麽活……」

兄弟反目、手足相殘是皇權之爭常見之事,也是最令景元帝深惡痛絕的,太子能力不足,若無大錯他仍會讓其繼承大統,何況有宋弘璟等能臣輔佐,依然能保盛世太平,他並非察覺不到成王的心思,亦做了考慮,打算在自己臨終前下旨將成王遠封,並命其不得回京,讓他遠離京城的權力中心,而太子此舉,恰是辜負了他的一番良苦用心,更讓景元帝惱怒。

景元帝見人還杵著,沉聲怒喝道:「還不先將人救了,真要讓你二弟去死麽!」

「父皇,此事真與兒臣無關,兒臣不知如何救。」太子滿口苦澀,自知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可他沒做,要他拿什麽去救,百口莫辯。

太子再三重複,手足無措,德妃見狀噙著哭腔,轉而軟了口吻,「太子,廷兒對你構不成威脅,真的,若他醒來我定讓他保證不跟你爭,求求你救救他吧。」

景元帝面色沉鬱地睨著太子,眼底浮了失望,「人贓俱獲,你不救也脫不了罪,反而更罪加一等!」

太子妃被景元帝最後那聲暴喝驚得渾身顫抖,眼裡噙淚看向太子,不知所措,反觀太子卻彷佛鎮定了下來,面露凄苦之色。

「兒臣絕無害成王之心,這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之後太子便只說這一句話,問再多,都是這一句。

「父皇、德妃娘娘,這當中恐怕有誤會。」顧玄曄神情隱過詫異,為太子說話。

德妃愛子心切,聞言震怒不已,只當他們是一丘之貉,聯合起來害她孩兒。「這樣還能歪曲成陷害誤會,未免可笑!」

「是可笑啊……」太子掩了掩眸子,臉上劃過似是傷心的神色,身子輕晃了下。

「大哥?」顧玄曄擔憂瞧著,作勢要扶他臂彎,卻被避過,見他抬手捂住了眼呵呵低笑了起來。

眾人瞧他不同以往的行為都覺得古怪。

「何來的兄弟?都是豺狼環伺。」太子牽起的嘴角一頓,笑意消散,逐字冷聲道:「四弟,你為何害我?」

「大哥,你在說什麽?」顧玄曄擰眉,很是不解。

太子放下手,雙眸定定覷向他,傷心有之,憤怒有之……諸多情緒揉雜,最終化作一語,「我從未對你設防,你就是如此回報的?」是了,思來想去,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眼前這人了,視線下移,落在顧玄曄腰間佩著的那塊玉璧上。

顧玄曄自他的目光中回過味來,片刻啞然,吶吶回應道:「大哥誤會了。」

太子已經認定是他,目光更是逼人。「你分明是想借我的手除去眼中釘,枉我待你至親,你竟這般陷害!你敢說你那玉璧不是從薩滿巫師處所得,定是你討教了害人的法子栽贓與我!」

景元帝聽得越發蹙緊了眉頭,他竟養出這般歹毒的太子,殘害成王不說,最後竟還要搭上自己的胞弟,不堪為國君!

顧玄曄依然耐著性子解釋,卻叫太子一個衝動上前揪了衣領,險些要打起來,被景元帝怒聲喝止,說太子像是得了失心瘋了!

德妃不管他們互咬,只憂心自己孩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嚴棣忙是獻策,「那些薩滿巫師還在京中,必能救得了成王。」

「快,趕快請來!」

景元帝對太子怒道:「藺王方病癒,哪有那麽多心思,太子你莫再強詞奪理,孰是孰非,朕瞧不出來麽!」見他仍執迷不悟,痛心不已,「來人,將太子押入天牢,等候問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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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秀本賢良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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