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十二章百草谷被破】
林陌染還記得,當那隻鳳凰第一次幻出人形時,紫袂真人眼中露出的驚嘆光芒,久久不曾褪去,他親口賜名「流綺」,意味著牠的身姿宛如天邊流雲般綺麗。
那一陣子紫袂真人特別寵愛這隻鳳凰,去到哪裡都帶著。
那時候她還是小十三,剛向紫袂真人做了第十二次表白,紫袂真人躲她跟躲瘟疫似的,每次她要見紫袂真人時,都是這隻鳳凰耀武揚威地攔在她面前,道:「主人位列仙班,身分尊貴,如何能與妖類為伍?」
她要硬闖,沒想到這隻鳳凰仗著紫袂真人的寵愛,竟然對她動了殺機,趁她渡劫最虛弱的時候,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她心有不甘,跑到紫袂真人面前告狀,紫袂真人卻只是淡然一笑,道:「流綺愛玩,你便忍讓幾分。」
林陌染想了想,興許她就是從那一刻起,失去了堅持痴戀紫袂真人的信心。
在此之後,流綺不斷找她麻煩,一次比一次傷她更重。
也不知是為了賭氣,還是知道根本於事無補,她再也沒有找過紫袂真人告過狀,只是伺機潛伏著,隨時準備報仇。
終於有一次,趁紫袂真人出遠門時,她招來九淵業火,偷偷將這隻鳳凰殺了!
妖界的業火何其兇猛,她一介小白貓妖如何懂得控制?結果一不小心,好好的一隻永生鳳凰就這麽被她弄得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輪迴。
可想而知,當年紫袂真人有多憤怒,氣得直接將她趕出了百草谷,只是沒想到她這一走就是百餘年。
如今回想起來只覺得十分詭異,難不成,當年流綺並沒有死透,而是化成了魅,化成了柳琦?
難怪覃婆一直說是柳琦欠她的,看來這筆帳,確實是筆陳年的舊帳,連本帶利,都不知道翻了幾番了。
林陌染收回思緒,將目光緩緩投向了半空中面色冷凝的紫袂真人,心想這件事他還記得嗎?柳琦還活著這件事他又知道嗎?
感應到她的目光,紫袂真人也緩緩地回頭,四目相對,他深邃的眸子中蘊含著沉重的懊悔,刺得林陌染雙眼狠狠一痛。
「給牠取個名字吧。」他居高臨下,袍裾飛舞,神色卻是那般凝重,意有所指地說了一句,「記得……要好好待牠。」
名字嗎?她早就想好了,紫袂真人此時開口問她,不過是想要從她這裡聽到她做出選擇。
是他,還是燕樂晟?
片刻後,林陌染輕笑一聲,毫不猶豫地開口道:「熾盛。」她深深望著紫袂真人的眼眸,堅定開口,「牠喚熾盛。」
熾盛,光明熾盛,是為晟。這便是她的選擇!
一瞬間,紫袂真人望向林陌染的眸中,那深深的沉痛頓時碎成了森冷的冰水,緩緩蔓延開來。
「別忘了你答應的事。」再開口時,紫袂真人連聲音都是沉痛的,他不加掩飾眸中的灼熱和恨意,冷冷道:「三年。」說罷,他閉上眼,化作一道冷厲的白光,挾風而去。
「三年?」這時鳳凌殊側過臉來,「你答應他什麽了?該不會是打爛了他什麽東西,被罰在這裡當丫鬟三年吧?你看他這裡破破爛爛的,什麽都沒有,雖然說環境挺好……」
他喋喋不休,林陌染權當耳邊風,可是扭頭看到林奕也面露擔憂地看向她,她就不能不解釋一下了。
她道:「我們奔波到此就是為了這件事,不能半途而廢。不過答應他留在這裡三年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林奕微微點了點頭。
鳳凌殊看著兩人打啞謎,自己亂猜測道:「你們來百草谷就是為了找他替你們辦一件事?而他竟然要你答應,留在這裡陪著他三年才肯幫忙?」鳳凌殊越發氣憤,「太卑鄙了!」
林陌染幽幽看他一眼,「大俠,你知道得太多了。」
鳳凌殊噘嘴,「那又怎樣!這說明我聰明,洞察世事。」言辭間,儘是一股子小孩子任性的脾性。
林陌染笑了笑道:「你打不過他,還是別招惹他。人活得久了,難免脾氣也古怪些。」
鳳凌殊果然一愕,小聲嘀咕了一句,「還以為仙人都是慈眉善目的呢,看來也是有例外啊。」
說話間,熾盛展翅飛躍天際,竟是一次就試飛成功。
林陌染面露喜色,「不愧是我養大的鳳凰!」
鳳凌殊也好奇地湊過來,比劃道:「才巴掌點就能飛那麽高,牠還會長大嗎?」
「當然。」林陌染自豪道:「熾盛只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就能長大為成年鳳凰,屆時不僅可以飛得更高,還能載人帶物!」
鳳凌殊頓時面露艷羨,「還能載人啊……我也想試一試飛上天空的感覺。」半晌,又納悶道:「美女姊姊,你看起來就比我年長几歲,怎麽見識那麽豐富?」
林陌染一時語滯,總不能直接告訴他,她已經輪迴了八世吧……乾脆不理他得了。
相處這幾日,鳳凌殊也學會了和林陌染的相處方式,她不回答時,他也知道不該多問。倒是一旁的林奕,始終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凝望著林陌染。
一日無事後,天色也漸晚。
一行人用完晚膳,各自回屋歇息。除了紫袂外出,許嬤嬤提早回屋內休息外,這百草谷就只剩他們三人,和一隻剛化成人形,被紫袂留在谷里做飯干雜務的小鳳凰。
小鳳凰由於年幼,第一次羽化成人,還不會說話,也聽不懂太多語言,因此和他們也沒什麽交流,倒是紫袂交代過她的名字,喚夜澄。
百草谷不比外面,地處低洼山谷,夜裡霧氣濃重,連帶著天氣也冷了許多。
林陌染本不想出門,無奈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再跟林奕解釋一下,瞧他白天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
可她才走了幾步,就發現鳳凌殊的屋裡早早就熄了燈,這個點還不到他平常休息的時間,怎麽就熄燈了呢?
剛開始林陌染還以為他不舒服,想敲門進去探望一下,走了幾步,發現屋裡太安靜,還道是他外出了,便要離開。
就在這時,屋裡響起一道陌生的粗獷男聲,聲音低沉嘶啞,聽起來像是刻意壓低了音量,「凌殊,你今晚必須跟我回去。攝政王交代了,扶胥戰事漸近,你身為都尉,哪有不在城中指揮作戰的道理?」
林陌染一聽不由得皺眉,南燕的人竟然能摸進百草谷?他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破解掉外頭的八卦陣,想來定是高手。
屋裡,鳳凌殊不知在想什麽,始終沉默,於是那人又催促了幾句。
忽然間,鳳凌殊猛地發起動作,帶倒了屋內的燭台,隨即響起一陣金屬碰撞聲,接著就是他憤怒的一聲低吼,「你眼中要是還有我這個都尉,那就聽我的,不準使陰招矇騙戰王。男子漢大丈夫,打仗須得光明磊落,我不屑用那種手段去獲取勝利!」
那人顯然被鳳凌殊方才一下子重擊打得有些狼狽,此刻說話也是十分暴躁,「我和攝政王都是為你好,光明磊落?呸!你也不想想,就憑你,不使陰招能打贏戰王嗎?」
鳳凌殊氣急敗壞地道:「反正我就是不允,打不贏,我就戰死在戰王的劍下!哼,旁的不說,單說扶胥的兵符在我手上,只要我不答應,就沒人能動扶胥的一兵一卒。」
「你!」那人極為惱怒地哼了一聲,猛然奪門而出。
幸虧林陌染反應快,幾步輕輕躍到一旁的廂房裡。
那人沉浸在憤怒的情緒中,大步離去,倒也沒注意到她。
過了片刻,林陌染才輕手輕腳地摸出來,一出來就看見鳳凌殊神色激憤地站在院子里,即便是在一片夜色中,他眸子里的銳芒依舊閃耀奪目。
看見林陌染走出來,他繃緊的神色才緩緩一松,小聲問了一句,「你在那多久了?」
林陌染拍了拍身上的衣裳,「不早不晚,剛好聽完你們說要使陰招對付戰王。」她淡淡一笑,「說說看,你那攝政王老爹想怎麽對付他?」
鳳凌殊轉身推開房門,臉上難得露出一副和平時大相逕庭的嚴肅來,「先進屋再說吧。」
進了屋,他將打翻的燭台等擺正,點燃,疲憊地坐下。
林陌染看著屋裡的一片狼藉,頓覺心驚動魄,原來方才那一陣哐當聲竟不是一招,這兩人已經不知道對招了多少次,屋裡才會凌亂不堪,看來不僅來者的武功高深,鳳凌殊的武功也著實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