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染姊姊。」鳳凌殊第一次正經八百地喊她染姊姊，卻是用這麽沉重的語氣，「方才那人是我大哥，也就是南燕攝政王的近身副將。他來告訴我，父親想到方法替我打敗戰王……呵，他這一開口，我就知道父親想到了什麽方法。他那個人，向來喜歡從背後偷襲人家，比如策反北燕的趙丞相，好暗中替他收集情報。」

「所以呢？」林陌染也在他身邊坐下，「你爹的陰謀是什麽？」

鳳凌殊嘆了一聲，「他讓我先假裝抵抗一輪，然後投降，他再安排一些死囚和婦女老幼假裝去領取糧食，懷裡卻藏著火藥，等接近糧車後伺機將其燒毀……」

聞言，林陌染倒吸一口涼氣。

這計謀本是小兒科，不過是藉著燕樂晟每次進城必會派送糧草這一點來做文章，若放在平常，燕樂晟肯定會察覺到，但鳳疏烈的計謀之陰險就在於，他竟然找婦女老幼去偷襲，任燕樂晟如何提高警惕，也絕不會懷疑到手無寸鐵、根本無縛雞之力的這些人身上。

鳳凌殊見她神色嚴峻，當即鄭重道：「你放心，兵符在我身上，沒有兵符，即便我父親親自去，我的副將也不會聽令的。我更不會讓他們用這麽卑劣的手段去陷害戰王，我說了，我仰慕他，一定要和他光明磊落地打一架。」

林陌染一聽卻苦笑搖頭，「區區一個兵符而已。」

鳳凌殊側過頭，疑惑地抬高了音調，「染姊姊，你說什麽？」

林陌染正色道：「你忘了嗎？白天時，紫袂才跟我們說過，這百草谷外的楓樹林里遍布八卦陣，一般人進不來。可是攝政王的副將今日如此輕而易舉地闖入谷內，他武功之精深，絕不是你我表面所見這般平庸，這樣的高人想拿你藏匿在身上的一個兵符，易如反掌。」

鳳凌殊神色一凜，「這……那我們該怎麽辦？」

林陌染想了片刻，忽然站起來，一口氣吹熄了燈燭，道：「你若是信得過我，就帶上兵符隨我來。」

她將鳳凌殊偷偷帶到熾盛的鳳凰窩，「我告訴你怎麽召喚熾盛，萬一真的有人來偷兵符，你將熾盛召喚來，把兵符給牠，牠自會將兵符帶回給我。」

鳳凌殊滿臉不相信，「牠還那麽小，萬一被傷著怎麽辦？」

林陌染眨了眨眼，狡黠一笑，「相信我，牠比你聰明多了！」

原以為那些人只衝著兵符來，沒想到，他們還將林陌染一行人的身分也摸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晚上，一群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摸進百草谷，為首的正是昨晚那個聲音粗獷的漢子。

「攝政王說了，將二將軍帶回去，同時活捉林陌染，其他人，格殺勿論！」

彼時，幾人還在睡夢中。林奕守了上半夜，正準備喚鳳凌殊出來守下半夜。

這時，一枝冷箭「嗖」的一下從遠處的黑暗中射了過來，冷箭頭上還夾著一管迷煙。

林奕猛地屏住呼吸，伸手將迷煙掐掉，接著腳步一轉，扭頭就往前奔去，邊跑邊喊道：「有人夜襲，注意迷煙！」

示警後，他躲開黑衣人隨之而來的攻擊，向暗處隱去。

屋子裡，林陌染睡得正香，突然聽到林奕的喊聲，一下子坐起來，這時候才發現屋內已經站了一個人，正不發一語地看著她。

黑乎乎的面容，一身黑衣，不辨五官，不知是誰，只有在黑暗中一雙深邃的眸子，冷冷地注視著她。

林陌染一個激靈，站起來就要往屋外跑，卻被那人一把抓住了後衣領，整個人提了起來。

冰冷的聲音自頭頂幽幽響起，帶著一絲興味，「戰王的女人？哼，也不過如此！」說話間，就這樣提著她大步走出房間。

另一間房內，鳳凌殊全無防備，瞬間就被人用迷煙迷倒。

一場夜襲悄無聲息，速戰速決，可見來人各個身手不凡。

林陌染體質特殊，倒不懼迷煙，悄悄四下里張望了一輪，不見林奕和許嬤嬤，知道他們是尋了暗處躲著，伺機而動，微微鬆了一口氣，林奕和許嬤嬤必然會想辦法救她！

幾個黑衣人完成了任務就要離開，這時頭頂的夜空中，卻突然傳來一陣呼嘯，竟是一群巨大的鳥群飛過，把黑暗中那些人都嚇得愣了一愣。

「那是什麽？」有人低呼一聲。

抓著林陌染的這人冷哼道：「不過是一群鳳凰。」他一揮手，沉聲下令，「放箭。」

黑暗中，無數枝利箭宛如流星般迅速射向半空中的鳳凰，然而鳳凰何其聰明，展翅間就飛離了射程，黑衣人根本拿牠們沒辦法。

這時，不知又是誰喊了一聲，「少將軍，兵符不在二將軍身上。」

那聲音粗獷的漢子聞言，當下惱恨不已，恨聲道：「還不趕緊去找！」

林陌染飛快抬頭，看見小小的熾盛也在鳳凰群里努力飛著，不由露出會心一笑，看來鳳凌殊也並非全無防備，他還來得及將兵符偷偷交給熾盛。

那幾人的搜尋無疾而終。

那被喚為少將軍、聲音粗獷的漢子若有所思地看了遠飛的鳳凰一眼，悶哼一聲，「撤，先把人帶回去。」

那人用胳膊夾著林陌染，跑出百草谷後，只見楓樹林外停了十餘匹馬，幾人迅速上馬離去。

這一路奔波，快馬加鞭，把林陌染顛得全身都疼，偏生身後那人一雙粗壯的胳膊牢牢夾著她的腰身，讓她動彈不得。

快天明時，快馬奔出丘陵地帶，遠遠可以看見一座城。城中人人戒備，想來是戰事將近的緣故，這一觀察下來，這裡應該就是鳳凌殊所鎮守的扶胥。

一行人又前行了不過數里後，還未到城門前，前方的樹林里忽然緩緩走出一人一騎。

馬背上，那人面容清絕俊逸，一身白色錦袍顯得端莊優雅，風輕雲淡地搖著手中錦扇，一開口，溫潤的聲音中卻夾著幾分冷厲，「攝政王有令，那個女的，如今歸我處置。」

乍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林陌染猛地一抬頭，對上了那張清逸絕塵的容顏，一聲輕喚差點自嘴邊逸出。

【第六十三章南燕太子】

出了百草谷，往南行沒多久，就可見一片綿延的軍營駐紮在某個丘陵的隱蔽處，由於此刻正是夜晚，軍營中篝火通明，三五成片，隱隱然有八卦之象。

飛在半空中的紫袂真人穩住身形，緩緩落下，眼中浮現一片欣然之色。不稍說，這軍營中精通八卦布陣之人，不是旁的，而是他這輩子收下的唯一一個徒弟，林肅。

師尊駕臨，林肅早有感應，早早候在軍營外三里處，牽著馬繩，向紫袂真人拱手行禮，面上帶笑道：「原只讓妹妹抱著一線希望，前去求助於師尊，沒想到師尊竟然親自來一趟。」

紫袂真人微微折了眉，並未接話。他自然不會告訴林肅，他妹妹和他早已相熟，甚至在他心中佔有與眾不同的地位。

他微一頷首，淡聲道：「那人現在何處？」

林肅恭敬禮讓，「就在軍帳中，師尊請隨我來。」

一路上經過無數軍帳，看似雜亂無章，其實暗藏布陣玄機，而來來往往的士兵看似神色放鬆，其實各個全身戒備。

這些士兵乍然見到一位仙氣飄逸的外人到來，並未露出太多驚訝神色，反而十分鎮定，顯然是領兵者的訓練有素，讓這些下屬們也懂得了不動聲色、凡事鎮定的做派。

這裡的一切都有條不紊，即便突然有大軍殺至、偷襲營地，對方也未必有幾分勝算。

由此可見，這裡的領導者戰王並不是泛泛之輩，即便素未謀面，單憑這細微的觀察，紫袂真人心中也不禁暗生出幾分讚許來。

待入了軍帳大營，便見簡單擺設的桌案上早已溫好了一壺酒。

裊裊升起的酒氣前，端坐著一個身著饕餮紋明光鎧的英武男子。面色沉穩、五官俊朗，氣質非凡，即便此刻神色謙虛含笑，也掩蓋不住他身上那股渾然天成的王者霸氣。

燕樂晟率先步過來迎接，氣質爽朗不失謙和，「真人遠路而來，在下理應洗塵接風，無奈戰事將近，只能略備些薄酒聊表敬意，還請真人萬勿嫌棄。」

一番話說下來，禮貌客氣，既謙虛又熱情，紫袂真人心中滿意，面上卻仍是冷漠，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無妨。

燕樂晟見他並不入座，反而用餘光看向左右，立時會意，對林肅道：「林軍師，你師尊遠道而來，一路辛苦，還請你去伙夫那討些吃食來，千萬不要怠慢了貴客。」

林肅當即點頭，帶著大帳中其他人迅速離去，不一會兒，軍帳中就只剩下燕樂晟和紫袂真人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