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對廖冰同學的處分通知
關於對廖冰同學的處分通知
廖冰,99級社科院學生,因其對所承包的流星水吧管理不善,以致近期發生一部分同學聚眾賭博事件,在學校里造成不良影響,被他人檢舉。但該生事後態度端正,積極配合學校的調查處理工作,決心悔改,現經學校研究決定,對廖冰同學的處分如下:
取消廖冰同學對流星水吧的承包權,取消其畢業評優的資格,並記以嚴重警告處分。
食堂外的公告欄處擠滿了看熱鬧的學生,大家對著公告指指點點,一個戴眼鏡的男生說:「廖冰也有中招的時候,難得啊!」。
旁邊一個胖女生輕聲地說:「聽說這次有人把他們賭博時的錄音直接寄給校長了,所以學校才下了狠手。」
「誰那麼大膽?敢惹到廖冰頭上了?」
「肯定是仇家,管他是誰,反正這些混混早就該被處罰了,狗咬狗最好!」
我無聲無息地站在一邊,臉上露出一絲不被人察覺的冷笑,心裡暗暗地想,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群閑人哪裡知道其中的奧妙。匿名信上的所有證據都指明了廖冰是聚眾賭博,而且是長期進行,現在卻變成了「管理不善」,而且是「近期」才出現的事情。按常理犯了這種錯誤肯定會被開除學籍,但處罰措施也只是象徵性的警告一下,和我當初預想的情況簡直是大相徑庭。廖冰果然是有本事,看來上面基本上都被他打通了。「媽的,一群敗類!」我狠狠地罵道。
但我轉念一想,其實他這次也挨得不輕,被取消了承包權,這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而且要餵飽那些敗類,天知道會丟進去多少,估計廖冰連老本都賠進去了吧。想到這裡,心裡頓時舒坦了不少。
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明天就是西方的聖誕節,今晚是平安夜。人們龜縮在厚重的衣服里,匆匆地走在冬季的校園,天空飄起了小雪,晶瑩剔透,它們搖擺著嬌小玲瓏的身軀,輕輕地落在這片溫柔的土地上,傳說中,它們是天上的精靈。
天氣雖然寒冷,但節日的氣氛早已瀰漫在校園的各個角落,到處都貼上了各種各樣的平安夜宣傳海報。賀卡,聖誕帽,彩帶,氣球,還有人們臉上那溫暖的笑容,一同烘托出節日的喜氣。
這幾天葉蕊還是沒有理我,這讓我感到非常不安,給她打電話不接,發簡訊也不回,這樣的情況很少見,她到底怎麼了?她在想些什麼?從她們寢室的小雅那兒打聽到,葉蕊這段時間心情非常不好,老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蚊帳里,很少說話,偶爾在夜裡還能聽見他偷偷哭泣的聲音。開始我還以為是上次我把她丟在醫院裡讓他傷心難過了,想女人總是這麼小心眼,現在看來事情絕非那麼簡單。我把情況說給騷人聽,想徵求一下他的意見,看能不能早點解決,騷人說可能有什麼事情讓葉蕊想不開,讓我找機會好好表現一下,多哄哄她,興許很快就過去了呢。騷人這麼一說,我還真是放心不少,起碼他還不知道我和林靜的事情,想必白麗沒有和任何人談起過。
今天是我和葉蕊定情三周年的紀念日,我依稀記得三年前的今天,在學校的小樹林里,我輕輕地拉著葉蕊的手,無限深情地說,我愛你,你是我的唯一,和我在一起吧。那時的葉蕊羞得滿臉通紅,埋著頭不敢看我,好半天,才抬起眼,羞澀地點了點頭。我心中一陣狂喜,一下把她摟在懷裡。不對,我當時是這樣說的嗎?我有說過那三個字嗎?這幾年裡誰是我的唯一?我又是誰的唯一?或者在那個柔情的時刻,在我把她摟在懷裡的時候,我的心裡產生過愛情嗎?我不知道,記憶的片斷殘缺不全,支離破碎,我怎麼把它忘記了?我的情緒頓時就低沉下來,感覺胸口一陣陣疼痛,心裡難受地快透不過氣。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在我們常去的湖邊上,葉蕊微笑著對我說,跟我回家吧,我媽想見你。然後向我伸出了手,而我卻極不耐煩地說,不去不去,我不是早說過了嗎,時候沒到!接著我就轉過背,不去理睬。一會兒聽見葉蕊長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好吧,隨便你吧,該來的總要來,該走的也留不住。我轉過頭,想爭辯些什麼,但葉蕊轉眼間便不見了,我慌了神,四處找啊找啊,在空曠的校園裡高聲喊著她的名字,然而只有深遠的迴音在回答我。我突然恐懼得要命,一下就醒了過來,才發現只是一個夢。
今天這個日子對我們來說是特殊的,我想她不會忘記,晚上兄弟們要去天府廣場遊街,我無論如何也要帶她一起去,我已經想好了,先帶她去麥當勞吃她最喜歡的草莓聖旦,然後再帶著她去逛節日的天府廣場,最後在零點的時候,在廣場邊的教堂那兒,我要對她說,蕊蕊,我愛你,我永遠愛你!
在女生公寓下面,我打電話給葉蕊,她接了起來,問我幹什麼,我心裡覺得有點堵,一下竟把先前準備的台詞忘得一乾二淨,我斷斷續續地說明了我的意思,電話那邊的葉蕊沉默了半天,最後答應我說六點鐘在食堂那兒見。我一下就高興起來,心裏面激動不已,為了表示誠意,我主動要求到時候在寢室下面接她。葉蕊笑了笑,說不用了,反正以前你也很少接我。一句話說得我頓時語塞。
下午回到寢室里,兄弟們都為晚上的狂歡而做準備,每人都十分興奮,猛男說還是老規矩,自帶家屬,鴨子洗刷猛男,問程家有沒有換女主人,氣得猛男追殺鴨子兩層樓。突然間,我想起了,自帶家屬,那白麗今天不是也要去嗎?她見到我和葉蕊會有什麼反應?我心裡一下就緊張起來,整個下午都顯得坐立不安。五點鐘的時候,我換了一身乾淨衣服,跑到后校門買了三十朵玫瑰,昂首挺胸,很體面地走在去葉蕊寢室的路上,心裡想表現是要靠自己來掙的,葉蕊看了肯定高興。想著想著,我自己都不禁樂了起來。校廣播站放出了老狼的音樂:
/有沒有聽到那個聲音,就像是我忽遠忽近,告訴你,它來自我的心/帶來一首蒼老的歌,對著你輕輕地說,我不在乎春夏秋冬花開花落/任憑這夜越來越深,你在我心中越來越沉,壓得我不能翻身做自己的主人/任憑著燈越來越昏,你在我眼中越來越真,看得清你滿臉的風塵....../任憑這天空越來越湛藍,你在我身邊越來越平凡,可是有些說過的話一直沒有改變/任憑這旅程越來越孤單,你在我面前越來越茫然,丟不下的行李,是我不變的心......
——老狼《來自我心》
我心裡滋生出一絲絲感動,不留聲色的在我眼眶裡轉悠了一圈,然後我就給葉蕊寢室打電話,接電話的女生說葉蕊剛才下去了,不在寢室。我正在納悶,突然看見葉蕊站在寢室下面的花台邊,手裡拿著一個紅色的禮品盒,臉上帶著甜蜜的微笑,和對面一個男生說著什麼,而那個男生就是閻玉明!我一下就愣在了那裡,心想得快找個地方躲著。這個下意識的反應讓我突然想起一個多月前的一幕,那時還在校門口,我看見他們一起回來,我暗暗的罵了句,然後準備躲起來,看他們要幹些什麼,但我又想老子憑什麼要像做賊一樣!但現在我卻沒有那時徑直走上前去的勇氣,只能像一個賊一樣躲在暗處,偷偷地看著面前發生的一切。藏在旁邊的小門裡,緊張而狼狽,手裡捧著的鮮花也被我擠壓得有點凌亂,幾個路過的女生很詫異地看著我,讓人尷尬萬分。
他們一直說了很久,可能有半個小說左右,這期間,葉蕊的臉上都堆滿了快樂的表情,就如當年和我在一起時的模樣,美麗且可愛,像一個天使,而這一切在我的眼裡卻失去了往日的顏色,漸漸地黯淡了下去,在離開的時候,葉蕊輕輕捶打了一下姓閻的肩膀,而那小子卻乘機把那隻我熟悉的小手抓在自己手裡,那一刻,可能有一秒鐘吧,多麼漫長的一秒鐘啊,我看見我的葉蕊,我親愛的葉蕊,她沒有把手拿開。這一切突如其來,讓我茫然不知所措,我覺得我不應該站在那兒,我怎麼能站在那種地方。我掉轉頭向著食堂的方向走去,假想自己什麼也沒有看到。在路過湖邊時,我一下把玫瑰花丟了進去,那炙熱的紅色隨著波浪起伏了幾下,然後便慢慢消散,留下一些曾經醉人的花瓣在湖面上緩緩地漂蕩開去。
七點鐘的時候我們來到了春熙路,這裡人山人海,擠滿了歡慶節日的人們,他們帶著火紅的聖誕帽,拿著印有星條旗圖樣的充氣棒槌,成群結隊地在春熙路與天府廣場之間穿行。聖誕節的慶祝儀式已經延續很多年了,每年的這個時候,來到這裡的人們都會舉著充氣小棒槌,敲打周圍來來往往的陌生人,嘴裡說著聖誕快樂,來表達自己的祝福。我們一行人走在一起,敲打別人的同時,自己也挨了不少,葉蕊更是成為很多男生攻擊的目標,嚇得她不斷往我身後躲,而我便為她擋住了大部分的棒槌。白麗跟著騷人一起,兩人無限幸福地手牽著手,一路上有說有笑,而我和葉蕊說話很少,各自彷彿都有心事一樣,我一直在想,事情可能只是一場誤會,葉蕊應該不會這樣,她怎麼會喜歡閻玉明?肯定是那娃一廂情願,自作多情!我的葉蕊不會背叛我。但一會兒我又不安起來,想葉蕊明明知道我討厭姓閻的,那為什麼還和他靠那麼近?再說了,這個世上什麼東西是恆久不變,什麼東西又是至死不渝?以前我堅信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現在我和葉蕊愛情的蛋殼已經是千瘡百孔,眼看著愛情在縫隙中流走,我還能奢望這蒼蠅在一旁袖手旁觀嗎?我越想越亂,兩眼茫然,連自己走離隊了都還不知道。這時,一個人拍了一下我,我轉過頭去,看見林靜正對著我笑。
林靜說她是和朋友一道來廣場玩的,剛剛被人流衝散了,正在發愁呢。
「幸好看見你了,不然我可真沒辦法,怎麼,你也一個人啊?」
我緊張地開始流汗,怎麼在這個時候碰上了林靜,如果讓白麗看見,天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我露出一個苦澀的笑臉,說,不啊,還有一群兄弟。我轉過頭向葉蕊他們望了望,看見葉蕊正和白麗牽著手樂呵呵地說話呢,看樣子沒發現我們,我暗暗地鬆了口氣,接著說,我女朋友也在那兒。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我女朋友在那兒,看見你不太好。沒想到林靜好像聽不懂似的,反而高興地說:「那麼多人啊?好啊,人多才好玩兒嘛,我也加一個怎麼樣?反正以前都認識啊。」
「這個.....」我有點遲疑,吞吞吐吐的。
「好不好嘛!快說啊,你捨得把人家一個人丟在外面啊。」林靜開始撒嬌,這讓我更加緊張,眼睛不斷地朝葉蕊那兒瞟,生怕被看見,還好,葉蕊似乎還沒發現自己男朋友不在了,還一個勁地陪著白麗傻笑呢,我心裡有點氣,又想起白天的事情,說:「好吧,我怎麼會把這麼一個大美女丟下不管呢,走,我們一起走!」
林靜過來和兄弟們打了招呼,猛男看了對我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我瞪了他一眼,他偏過頭裝作沒看見。真正的問題在白麗,她看到林靜后先是一愣,然後又看看我,一瞬間臉色就陰了下來,我不知所措,慌亂間表情極不自然得向白麗介紹說:「這位是林靜,外語系的,上次我們一起耍你沒來,她是猛男的朋友。」白麗白了我一眼,說:「噢,猛男的朋友怎麼是你來介紹!」,然後拉著葉蕊就向前走,我一下呆住了,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在了那裡。
整個晚上我都顯得煩躁不安,心裡像有一隻兔子似地亂跳不已,白麗一直在和葉蕊說話,我很想聽聽她們說了些什麼,夜色下我也看不清葉蕊的表情,急得我六神無主。一路上林靜都拉著我說話,我也記不得說了些什麼,只知道我一直在「哦,哦,哦」。
騷人發現了我的失態,走過來問我怎麼了,我腦袋裡一片混亂,說沒事,沒事,你老婆和葉蕊今天可真親熱啊。騷人笑著說,是啊,是啊,我都被拋棄了。他遞了只煙給我,幫我點上,然後拍拍肩膀,說,別想那麼多,一切都會好的。你看,快十二點了,這可是兄弟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個聖誕節,來,高興點。
我強打起精神,跟在騷人後面,兄弟們早就和周圍的人們鬧成了一片,一片歡天喜地的景象,我突然來了興緻,舉起棒槌狠狠地敲在旁邊一個美女頭上,然後她也敲我,大家歡快地在一起,忘情的跳啊,叫啊。這時,零點的鐘聲敲響了,人群里發出了一陣歡騰,「聖誕快樂」,「MerryChristmas」,廣場的氣氛達到了頂點,人們彷彿要用自己的熱情,把人間的喜悅傳達給上帝,聖經里說,今天將降臨天父的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