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三十六）解開愛情封印

又是一暑假的結束，庄曉捷要返校了。因為陸梅將從外地直接回學校，所以這次只有她一人登車。原本陸川已打算好要開車送她，但因為事務所里臨時有業務，與返程時間衝突，就只能幫忙訂了火車票。此時的他，已然習慣了庄曉捷在身邊的存在，但他內心中還是有一層自己看不見又無法突破的屏障隔在倆人中間，使得他對彼此的感情仍然停留在若即若離、患得患失的狀態。即便內心已然翻江倒海，卻仍然羞於表露。

兩人走出停車場，陸川拖著行李箱陪庄曉捷走進站前廣場。陸川本能地環顧四周的人影，下意識地分辨著誰是旅客，誰是送行人，誰又是神態可疑的小偷。他想儘力把能發現的危險信號全部找出，給庄曉捷打通一條安全的登車通道。沒辦法，這種已經是多年導遊生涯帶給他的再也無法剋制的職業習慣。

庄曉捷緩步慢行，總想讓進站的時間慢點再慢點。心中的感覺告訴她，此時此刻，陸川與她之間已經只剩最後一道窗戶紙了，只要有一人勇敢地點破它，彼此之間就再無任何阻礙。可陸川到現在還是看似平靜，此時需要自己的最後一點努力了。

兩個人都不想分開，但其中一人不敢也不能表露，另一人渴望卻又羞於主動。兩人靠得很近，都能從對方緊張的呼吸中感覺到對方的不平靜，但卻都在故作鎮定。

敏銳的庄曉捷，從陸川不經意的一個眼神閃躲的細節中，發現了突破的最後時機。

當她望向陸川的時候，發現陸川原本也是在高位俯視著她，但當他發現她抬頭時，卻又將眼神移向了前方。然而，當他目視前方的瞬間，卻又迅速地看向另一個地方，彷彿前方出現了令他厭惡和憎恨的所在。她順勢看去，原來，陸川想要視而不見的地方只是車站的出站口，那裡此時無人，只有一對小情侶在那裡摟抱親熱。

此時一道靈光突然在庄曉捷心中閃過。她猛然想起，陸梅曾經說過，陸川不喜歡到火車站，難道這裡就是他心中那個隱藏最深的痛點么？對！一定是這裡。

庄曉捷突然挽起陸川的胳膊，向出站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來，陪我過去一下。」

陸川本想去的地方是進站口，此時，卻被庄曉捷拉著往出站口走，這令他很是不解。他邊踉蹌而不情願地跟著走，一邊問道：「去哪兒啊？進站從這邊走，你走錯了！」

庄曉捷高興而自信地說：「我知道，你跟我來！」隨即，她的手從陸川被挽著的胳膊上，感覺到了一絲僵硬和阻滯的力量。這一身體信號彷彿告訴她，陸川不想去那裡，或者他害怕去那裡。

「這是出站口，來這裡幹嘛？快走吧，時間有限！」臨近時，陸川似乎是在找借口終止倆人的步伐。

「就是這裡，我想咱倆在這裡照張相，等下次回來時，你還在這裡接我，好不好？」庄曉捷大膽地說。

「在這裡照相？為什麼？」陸川此時聲音有些發抖，並且帶著几絲難以掩飾的心虛和緊張。

「因為這裡將是我們再次見面的地方，我想提前感受一下。」庄曉捷轉到陸川正對面，真誠而渴望地望著陸川。

周遭還是那樣的安靜，腳下還是站在那個位置，面前還是一位令自己心怡的女孩。數年前，和悅玲在此地發生的一幕幕傾間又重現腦海，但當時，陸川與悅玲對視的眼神中卻充滿著仇意。陸川頓時感覺喉部乾澀腫痛，呼吸急促，身體不自覺地僵硬發抖，多少次深夜夢中驚醒、黑暗中獨自傷心的悲憤之感再次襲上心頭，令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此時的他，就像站在香巴拉第三層平台上面對群狼的巴桑一樣，兩眼無神，像石像一般定立在那裡。

「不，這裡不好，不，這裡不好！」陸川吱吱唔唔地嘟囔著，這情形與此前任何時刻的他完全不同，也是庄曉捷從未見過的樣子。

「你怎麼了？你是不想起什麼來了？」庄曉捷關切地問道。

陸川一邊不自主地喘著氣，一邊害怕地回頭往向出站口，嘴裡依然說著：「不，不是這裡，我不想見她！」

「她是誰？」庄曉捷問。

「不，不會是她！」陸川似乎沒聽見庄曉捷的話。

「她是悅玲么？」庄曉捷直接提到了那個名字。

陸川一聽「悅玲」這兩個字，全身立刻緊繃起來，他說道：「不是！誰也不是。不會是她。為什麼會是她？為什麼會是她？她為什麼這麼做？」

陸川情緒開始激動起來，庄曉捷知道，就是這裡了。

「告訴我，到底怎麼了，那次到底發生了什麼？」庄曉捷一步步引導著陸川，幫助他打開最後那道塵封的心門。

「她走了，她跟別人走了，就在我眼前，她讓別的男人抱著。她看見我了，她知道我看見她了，可是她還是讓別人抱著。」陸川陷入深深的回憶里。

「她出來了么？」庄曉捷簡短地問著。

「她出來了，她知道我在等她。她看見我了，但她的眼神是冷的，是狠的。我問她了，可是我怕聽見我知道的答案。可是她沒有說，她什麼也沒有說。我怕了，我怕被拋棄，我怕她先走。我在她面前扔了珠子，我先走了。可我又後悔了，我回頭，可她已經不見了。她就這樣走了，就這樣一點挽留也沒有、一點爭取也沒有地絕情地走了。我算什麼？啊？我算什麼？」陸川越來越激動，越來越歇斯底里地吼著。彷彿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就是當時的悅玲，他想知道埋藏了這麼多年的那個最終的答案。

「她也很傷心，她不想你這樣，她知道自己做錯了，她沒有勇氣面對你。但是她知道她的心已經不屬於你了，這是她無法決定的，也是我無法決定的。你對她好，她知道，但是你給不了她想要的，你並不知道。她想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她沒錯！原諒她吧！」庄曉捷動情地勸慰著激動不已的陸川。

「我給不了她想要的？她要追求自己想要的是沒錯的？」陸川的神經被這兩句話刺痛了。

「我做了那麼多，難道都不是她想要的？」陸川傻愣愣地問眼前的庄曉捷。

「你做的很好，比很多男人都強。可是，你那時還年青，你在無私付出的時候，是滿足於自己的付出，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呢？你也有任性到非要她接受你的付出時候，那時她不會有好的感覺的。」庄曉捷說。

「噢，是的，我是想要她接受我為她做的一切。我是因為她的不接受而生氣過。對，我那時是任性過。」陸川想著想著，慢慢恢復了些許平靜，一股清流從他的眼眶中緩緩流出，彷彿帶著長久以來的怨氣和不平。

庄曉捷撫摸著陸川被淚水浸濕的臉，輕聲安慰地說：「都過去了，那時的她不珍惜你，是她的損失，但未必是她的錯，因為她也不懂得什麼是珍惜。或許她並不真正懂得你的感情，也請允許她不理解你，因為也許你也不懂她。放下吧！好么？不要再用曾經的衝動來懲罰自己的未來好么？這是沒有意義的懲罰，你沒有辦法從中得到什麼，更不可能成熟壯大起來，逃避不是辦法，面對它你才能靠近它，靠近它你才能超越它，超越它才能擺脫它，擺脫了它你才能自由。知道么？」

「可是我怕！」陸川說

「我明白，你怕的是自己會再對誰動心，更怕的是再動心后就會不能自拔，最怕的是當你全心付出后又被拋棄，你怕自己的感情像曇花一現般無法駕馭，無法長久，對不對？」庄曉捷斬釘截鐵的為陸川剖析著內心的恐懼。

「你怎麼知道？」陸川似乎找到了知音一般如釋重負，又像是被他人窺視到隱私一般吃驚不安。

庄曉捷終於按奈不住內心，也不忍看到陸川在情感絕望的低峪中繼續沉淪。她一步上前緊緊地抱住陸川，雙眸飽含義無反顧地真情，緊緊盯著陸川的眼睛說道：「因為我相信你，因為我懂你，因為……因為我愛你！」

一聽到「我愛你」這三個字，陸川頓時整個靈魂得到了徹底的解放。此時此刻，他才知道，原來這麼多年裡，他內心恐懼但又十分渴望的其實只是有人能真心地對他說出這三個字。就像五行山上那道如來的六字真言一樣，一經有緣之人念出，也就解除了封印，從此衝破禁錮，打破枷鎖，重獲新生。

這三個字，給了陸川極大的勇氣，他激動地望著庄曉捷的眼睛，用目光向她確認著這三個字的真實性。

庄曉捷堅定地說：「是的，你沒聽錯，我愛你，我不是今天才愛你，也不是此時才愛你，我以前愛你，現在愛你，將來也愛你。你在這裡受的傷，我就在這裡幫你治好，今天治不好，我就陪你到明天，明天治不好，我就陪你到將來！記住，從此時此刻起，我的心屬於你，在你寂寞孤獨的時候，我就真實地在你身邊。你不用再和自己對話，不用再向虛幻索要安慰。她給不了你的，我給你，她做不到的，我來做。我不求你徹底忘了她，也不想取代她在你心裡的位置。我希望能在你心裡開僻一個屬於我的地方，讓我在那裡陪你，你我一起經營它好么！讓她對的影響慢慢退去，在我們的世界里開始新的未來！」

陸川原本因絕望而冰封的心，被庄曉捷這一翻真摯的愛情宣言徹底熔化，心臟彷彿被打進一氧化二氮的發動機，轟轟地加速運轉起來。他一把抱住庄曉捷，兩要深情相望，緊緊相依相偎，雙唇閉合，在彼此的心頭刻下了那永不磨滅的誓言。

列車緩緩開出站台。陸川滿懷憧憬地往著漸漸遠去的身影，內心難捨難分。

庄曉捷站在車門前，一直向後遠望，直到車台漸漸模糊。車速漸行漸快，瞬間劃過的樹影，每一個都彷彿是陸川在向她招手，既是像是追跑著為她送行，又像是呼喚著等她回來。

「叮叮」，手機收到了一條信息：「等你回來，再不分開，攜手共渡餘生，我愛你！」

庄曉捷本已淚眼婆娑，這短短的十八個字，又如逃逸的中子，重重地轟擊著她情感，一股巨大的聚變傾刻間在心中迸發，那股股熱流毫不掩飾地奪眶而出，長久蓄積的期盼伴著誓不放棄的執著，變成此時此刻滿滿的歸屬感和幸福感，充便了全身，令她感覺此生此世已心滿意足。

「川，我也愛你，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庄曉捷含淚發出了這條簡訊，激動的手不停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