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元辰神煞

第九章 元辰神煞

疾病對於貧家從來都是比死亡更恐怖的存在。

人死了也就死了,可如果是疾病,那就要面對一個最根本的問題——錢財。

不治,一個銅錢也不花,親人會在你的面前承受著莫大的煎熬,然後死去。

治,錢從何來?就算傾家蕩產的湊齊了葯錢,那治好了病,以後的日子又怎麼過?

還有最可怕的,那便是人財兩空。

「兩位。。。少俠。那孩子是我們家第一個孩子,雖然是個女孩兒,但老漢我也是喜歡的。可那又怎樣呢?大夫說了,先天心脈閉塞,最多活不過三天。想治,那便是金山銀海成千上萬兩銀子,還不一定成不成。

兩位少俠也看到了,我家今年只是因為添丁,都把夏稅給逃了,莫說千兩萬兩的銀子,便是十兩也是。。。。

那孩子命不好,你們替那孩子出頭,老漢我能理解,但老漢倒要問問兩位少俠,你們若是老漢,你們又能怎麼辦?」

關玄衣沉默著抬起了腳,看著面前的老人,又看看他兒子、兒媳臉上的悲切。

良久

「你們。。。那。。。那你也不用那樣對待她啊?她。。。三天,三天都不能,就不能。。。。」

「少俠既然這麼說,那顯然也是同意了老漢我不救的決定了吧?」見關玄衣沉默,老人在桌旁坐下,低著頭:「老漢雖然沒什麼見識,但聽說這世上也是有鬼魂存在的吧?總歸是見死不救,這孩子若是死在家裡邊兒了,將來會不會。。。會不會。。。」頓了頓,又接著道:「孩子死了,但我們這一家子總還是要活的。老漢。。。又有什麼辦法呢?」

關玄衣轉過頭,無助的看向徐千山,卻猛然見徐千山面容有異。

面上血污暫不去說,只是兩隻眼睛,右眼倒還沒什麼,左眼卻是漆黑一片,不見一點眼白。

「山哥?!你。。。你怎麼了?」

「沒事。」徐千山勉強的笑了一下,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氣的樣子。從關玄衣的背上下來,慢慢走到老人的對面坐下:「老人家,我有兩個問題想問你,希望你如實相告。」

「少俠你說。。。」

徐千山左眼中的黑暗愈發濃稠,裡邊似乎有一個小小的鬼影猙獰不休,老漢畏懼的又低下了頭,不敢多看。

「老人家是本地人嗎?是哪個村子的?」

老人有些不明白這問題的意義所在,但還是老實的答道:「老漢家原是東鄰水村的,就在。。。」

「陽泉城東三十里,嗯,不算遠。」徐千山點點頭,又問道:「那老人家,我兄弟二人進來之前似乎聽你提起了陰山?我兄弟倆也算是這陽泉的本地人,怎麼從來沒有聽過這山?」

老人還沒說話,旁邊他兒子開口道:「陰山其實就是北山。老老年間的名字了,據說是一個道士起的。只不過後來不知道為何又改了名字,好像叫什麼。。。叫什麼。。。嗯,反正是一個挺繞口的名兒。」

「原來是這樣啊。」徐千山站起身來,點點頭,往門外走去。

「山哥?」

臨近門口,徐千山回頭看著老人,左眼中有一抹血色一閃而逝,詭異的一笑:「老人家,三天的命也是一條命,你心裡是個什麼想法我知道,但我不想說了。可有一點我要告訴你,信不信在你。」

「少俠請說。」老人皺了皺眉。

「你的壽數也快到了,你脖子上的幾塊黑印可不是老人斑,而是病,不治之症,無葯可醫。最多也就是一個多月的活頭兒,珍惜著點兒吧?」

「你說什麼?!」老人的兒子握著拳頭怒喝,但看看關玄衣的樣子,又忍耐下來。

「還有啊。」徐千山接著道:「鬼魂確實是存在的,這一點不假。黑狗血,桃木釘,黑狗牙這些東西對付個一般邪祟還勉強,那個孩子,不是一般的。報應這東西你看不見,摸不著,但他是有的。天無咎,人自取。想躲你是躲不掉的。」

。。。。。。

「上善若水,水存風中。」徐千山施法攝來一團水氣聚在頭頂,清洗身上的污垢,關玄衣站在一旁捧著徐千山的衣服,沉默不語。

「怎麼了?」徐千山洗著臉,問道。左眼中那詭異的黑光已經消失不見,又恢復了往日的黑瞳白眸。只不過若有人扒開他的死魚眼,當能看到,在瞳孔的最深處,有一個小小的女嬰吮著指頭,蜷縮成一團,心滿意足的沉睡。

「山哥。。。」關玄衣欲言又止,猶豫著道:「你出手了吧?」

「你看到了?」徐千山笑了笑,不置可否,反問道:「你覺得那老人做的對嗎?」

關玄衣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顯得很迷茫的樣子:「我。。。我不知道。」

「異地而處,我若是他,大概也是一樣的。雖然愚昧了些,但總歸不是惡意。」

「那你還。。。」

「記得我問他的第一個問題嗎?」徐千山擺擺手:「他是本地人,也就是說,他一定是知道誠王的。誠王他。。。最少愛民如子的這個名聲不是假的。凡有真正的窮苦人遇到難事求到了他的頭上,他總會出手相助。

先天心脈閉塞這個病雖然需要很多稀罕的玩意兒,而且有價無市,萬兩銀子的價錢估計也是大夫敷衍他們的。但最起碼,如果這老人真的心念他的這個孫女,是不是應該去誠王府上求一求,試一試?

治不了是治不了,可求不求卻是一個態度,貧家可沒有那麼多尊嚴可講。那老頭兒。。。嘿,也沒那麼喜歡他的這個孫女。不過也不奇怪,這個世道本就重男輕女,貧寒之家養一個已是費力,女孩兒自然是不如男孩兒好了。」

關玄衣嘆道:「都是錢鬧的啊。」

「不是錢,這個世道就是這麼個德行罷了。」徐千山看著關玄衣,寬慰道:「看開點兒,改變這個世道是皇帝的事情,你我就是兩個小小的佣師,管不了那麼許多。」

「當皇帝就能改變世道嗎?」關玄衣喃喃道:「我要是皇帝就好。。。」

「水來!」

「嘭!」一個水球在關玄衣的頭頂炸裂開來,將他淋了個落湯雞。

關玄衣哀怨的看著徐千山。

徐千山飯了個白眼兒:「還當皇帝?你當你是皇帝他兒子啊?說話不過腦子,這也就是旁邊兒沒人,叫別人聽去了咱倆可就得吃牢頭兒飯了。」

「山哥?」

「嗯?」

「不如我大哦~」

「呸,我這是凍的。。。你。。。水來!」

「嘭!」

「哈哈哈哈哈」

。。。。。。

「化外魄和鬼舍的命鬼相似,卻不同,我告訴過你的吧?收服化外魄相當於從閻王爺的生死簿上搶人,是逆天之事。你這一下子,少說也是二十年的陽壽,身子會更弱,最重要的,這化外魄雖然與你伴生,力量隨你增長,但她本身又能自然而然的吸取天地間的怨氣,所以她此時雖然弱小,可總有一日會超過你。等到那一天,你的命可能就沒了。」

「起靈還陽之法?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那你可真是倒霉了。這孩子的命格。。。你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也不知是福是禍。睡吧,訓完了你,老子該去教訓那個笨蛋了,一天天的,操不起的心。」

「老爹!」

「嗯?」

「這孩子的命格。。。很奇怪嗎?」

「元辰神煞,你覺得呢?」

房門「嘭」的一聲重重關上,等莫問腳步聲漸遠,徐千山看著床頂的帷幔,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吶,你這小東西也聽到了,我冒了這麼大的險,你可不能害我啊。。。」

大夢不覺。徐千山這一覺睡去,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七月十三。徐千山睡了三天,關玄衣衣不解帶的陪在旁邊,一邊小心翼翼的做著沒用的陪伴,一邊順便兒把兩人與老爹的債吃成九千八百八十兩整。

身上還剩五兩多散碎銀子,好在後天便是交差拿錢的時候。左思右想,徐千山臊眉耷眼的拽著關玄衣跳了窗。

「山哥,現在去哪?」

「碰運氣唄。」徐千山聳聳肩。

盤算兩人如今的收穫,不能說慘,但至少是不富裕。

七月十五的日子確定了下來,陰山這個地點也已知道是在北山,敵人是鬼舍的瘋子。

有這三點,至少誠王的這個單子算是有了眉目。

可亂葬崗子里,那個陰十七魂飛魄散之前所說的傳話到底是傳的什麼話?

但既然上次去對方矢口否認,這十來天對方也沒有過來說明,那想來就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了。再去上門糾纏也沒什麼意思了。

至於那度魂。。。

將腦子裡所有莫問教的與鬼道有關的術法想了個遍,徐千山可以肯定的說,他絕對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不過這倒也不算奇怪,畢竟術有千,名有萬。就拿隱身法來說,也有人管它叫隱身訣,遁空術,藏虛咒,不一而同。

度魂這個叫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應該與魂魄有關。

七月十五鬼門大開,天地陰氣盛極,百鬼夜行。魂魄那是絕對不缺的。徐千山知道的與魂魄有關的鬼術沒有一千也過八百,天知道哪一條能對的上。

如今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人身存陰陽,天自衡之。」北山上,徐千山拄著一根木棍走十步歇三步,手裡端著個看起來要多不值錢有多不值錢的破舊司南,說道。

關玄衣隨手從樹上摘下好大一朵槐花放在嘴裡,咕噥道:「山哥,你和我說沒用啊,這些玄乎乎的東西,當初老爹教我的時候差點兒把我打死,最後我也就記住個六十四卦方位。」

「沒和你說,我自己念念找感覺不行啊。」徐千山翻了個白眼,停下了腳步:「以往倒沒發現,這北山竟是踩著陽泉城的陰脈龍門,山上多槐,槐木引鬼,等到七月十五鬼門開的時候恐怕陰氣更勝,這麼大的陣仗。。。那幫瘋子到底要幹什麼?」

徐千山這麼說著說著,腦海中靈光一閃。

或許一開始,對方的目標就不是誠王,而是韶華郡主?

手中的司南忽然劇烈的震顫起來,上邊的杓柢飛速的轉了三圈,忽然指向東邊的方向,片刻,嘭的一聲炸開。

「去看看。」徐千山把司南隨手一扔,與關玄衣往東而去。

走了能有不到百丈遠近,來到了一個洞穴前面。

洞穴不知深淺,入口只有兩人寬窄,一丈高下。隱隱有風聲傳來,如泣如訴。又有水聲叮咚,輕靈有韻。

「空穴來風,必有其因。」徐千山沉吟片刻,剛要說話,卻見關玄衣已是大步流星的往裡走去:「瞎猜有啥用,走一圈不就知道了?」

「你。。。真行。」徐千山無奈,跟了上去。

一步三停,小心翼翼。司南炸裂,其意不祥。

原本以為這洞里該是怎樣的一處陰森鬼蜮,但走了半個多時辰,竟然。。。從山的另一邊走了出來?

「肯。。。肯定有不對的地方!」徐千山又羞又怒的看著關玄衣:「司南都炸了,你不是看到了?」

「山哥,不是我說你。」

一般以這句話開頭的對話,後邊兒總是不會接什麼好聽的。關玄衣也是一樣:「我就說咱們稍花點兒銀子買個好點兒的,結果你非得去破爛集上去淘。五文錢的玩應兒不經使喚不也是正常?

再說了,這洞就一條道兒,除了冷了點兒,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吧?」

「我,我看那水坑就大有問題!」徐千山強詞道。

這洞里大概中間的位置有一個丈寬的水坑,像井又不是井,深不見底,其寒徹骨。可除了冷還有什麼不對的,徐千山一時也說不上來,所以方才路過也就路過了。

「陽泉之陰在北山,北山之陰說不定便在這洞中的水潭了。」徐千山正色道:「等著吧,七月十五那天,咱們就在這山頂守著,到時候如果哪裡都沒有異象,那那幫瘋子肯定就在這洞里!」

「山哥。。。」

「咋,咋了?」

「我怎麼覺得你在忽悠我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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