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語言運用得當才能表達得當
8月19日,他審閱新華書店出版的《中等國文》第三冊,其中選了**「五老」之一的兩篇文章,他認為「均不知所云,非特文句不通,語意亦不連貫」。[59]他接著發了一通感慨:「近來朋輩中頗有強調所謂思想問題者,以為只要思想搞通,文章寫不通也無關重要;又,凡解放區刊布之小冊子,不論其文字如何不通,必奉為至寶,大有『曾經聖人手,議論安敢到』之慨。最近彬然與朱智賢合輯一書,供師範作教本,所搜集者皆解放區材料(大抵是講各科教學法的),文句不通,出人意表,而彬然則讚美不置。聖陶曾因此大為不快,頗有辭職不幹之意。此類文字,如任其謬種流傳,毒害青年將不知伊於胡底。聖陶擬訂中學課程標準,其中有一項說明:『一個詞兒用得合適不合適,一個虛字該補上還是該刪掉,都是內容問題,不是『文字問題』。表達內容既然以語言為工具,惟有語言運用的得當,才能表達的得當。』至哉言乎!聖陶殆有為而發歟?」[60]這也顯示出這個不懂政治的讀書人幾分天真可愛之處,1957年4月10日,**在中南海的卧室里召見《人民日報》編委,講了許多問題。「大家談到有些民主人士,如黃炎培,喜歡寫詩,詩又不合平仄,還要在《人民日報》上發表。毛的意見是,還要從政治上考慮。人家是歌功頌德,詩不好也是可以登的。」[61]「詩不好也是可以登的」——宋雲彬恐怕怎麼也想不通吧。8月27日,宋雲彬到北大出席國文座談會,討論大一國文教學問題時,對於清華所選大一國文目錄「頗表不滿」。[62]29日,他繼續審閱清華所選的「大一國文教材」,認為「茅盾之《托爾斯泰博物館》,疵謬百出,此種作文,若在□□教刑時代,應責手心數十下矣」。[63]宋雲彬為人處世有慎重的一面,比如他對柳亞子「牢騷」的勸阻,比如6月19日,有人告訴葉聖陶「蘇州解放后征糧甚急,其夫人曾被押追」時,葉聖陶寫信給周恩來請求進行調查。信稿請宋雲彬斟酌,他的意見是「措辭須極謹慎,不可使對方誤會為地主說話也」。[64]7月31日,浙江老家有人來,說起「故鄉自解放后,一般商人均感到前途渺茫,盡量享樂,賭風為之大盛。四鄉散兵游勇及國民黨特務橫行騷擾,使城鎮上的人不敢下鄉」,[65]他並無什麼表示。儘管他小心翼翼、處世低調,仍免不了時時流露出一個讀書人的書生氣來。3月26日晚,與張志讓、徐鑄成去看京劇,他在日記中說演《得意緣》的梁小鸞最近被推為全國婦女代表大會代表,「思想當甚進步,然藝實平平」。[66]7月5日,他看了文代會的曲藝晚會,連闊如是北平曲藝界出席文代會的代表,「然其『評書』表演殊平平也」。[67]3月27日晚,他參加國民戲院的晚會,主要是歡送巴黎世界和平大會代表出國,代表團正副團長郭沫若、馬寅初先後致答辭,他的評價是:「郭氏所陳都老生常談,並無精彩處;馬氏則近乎荒唐矣:彼謂第三次世界大戰一旦爆發,中國完了,全世界也完了,此何言耶?此老倔強可愛,惜所見不廣耳。」[68]4月16日,聽了周恩來的報告,他感慨當年在重慶曾家岩聽周的報告,「時作悲憤語」,「今則時移勢遷,滿懷愉快,語調亦轉為輕鬆矣」。[69]4月21日,他在北京飯店出席文化界擁護巴黎和平大會座談會,直言「夏康農主席發言多無次序」。[70]8月8日,有人告訴宋雲彬,開明書店的老同事周予同等對時局以及他們的工作態度「均不了了」,「予同且常以惡意揣測,謂余等甘受人利用云云。此公頭腦恐已無法改造,日後必為新社會所擯棄,余敢作此預言」。[71]然而,歷史的弔詭是僅僅8年後宋雲彬自己就成了右派,「為新社會所擯棄」。[1][2][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19][20][21][22][23][24][25][26][27][28][29][30][31][32][33][34][35][36][37][38][39][40][41][42][43][44][45][46][47][48][49][50][51][52][53][54][55][56][57][58][59][60][62][63][64][65][66][67][68][69][70][71]宋雲彬:《紅塵冷眼——一個文化名人筆下的中國三十年》,山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125、116、125、130—131、132、133、117、142、118、118、121、129、131、134、137、137、139、140、142、141—142、142、142、143、144、146、149、151、153、162、162、167、119、121、128、114、125、126、126、127、157、135、135、141—142、116、122、152、122、120、152—153、157、140、165、117、128、144、145、141、151、151、151—152、153、154、134、145、115、139、115、120、122、148頁。[61]當年人民日報一位編委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