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只是連家嫡系一向人丁單薄,到了連子衿這一代更是只有一個獨苗,然而就在十年前,連子衿從京城消失了。
沒有人知道連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曉得連相一直在找兒子,可惜始終沒能找到。
這夜,京城又下了場雪,晶瑩潔白的雪花壓彎了樹枝,簌簌落下。
相府書房燈依然亮著,不時傳出一陣陣低咳。
半晌,窗子被推開,一名男子立在窗前,雖然有些年紀,但眉目清朗,氣度雍容。
「又是一年過去……」他輕嘆,低沉的聲音帶著幾分蒼涼,自言自語的嘆息道:「這麽多年了,你為什麽還是想不透呢?」
這時,外頭的林子響起細碎的聲音,連宗遠一抬頭,只見一樣銀色的東西迎面而來,恰好擦著他的耳畔投擲到屋內。
連宗遠大吃一驚,正準備叫護衛,回頭看時,發現是一封書信。
他彎身撿起,展開一看,頓時眼眸瞪大,變了臉色,再抬頭向外看時,林子里似乎有什麽忽閃了一下,他揉揉眼睛又望去,那影子已經不見了。
「大人!」幾個侍衛似乎察覺到狀況,迅速的趕來,
「大人沒事吧?」提著長劍的侍衛長也急匆匆趕來問道,如果大人出了事,他就是獻上全家的性命也賠不起啊。
連宗遠微微蹙眉,看著那消失的黑影,心想這人只是來報信的,並無惡意,便擺了擺手,「無事,都退下吧,大約是只貓。」
侍衛長鬆了一口氣,立即領著人退了下去。
連宗遠回到書房,將門關好,再次取出了那封信仔細檢查,這信封乃雲紋樣式,京城隨處可見,而這字……
連宗遠心情很是激動,卻也同時覺得有些蹊蹺。
這信上的字跡雖然同兒子的一樣,力道卻輕了許多,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這字的確是兒子所寫,只是他此時陷於危險之中,身受重傷,沒有力氣寫字……
一想到這裡,連宗遠握著書信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他緊緊攥著紙張,一抹冷厲劃過眼底,他記得那京城南街那裡的確有個宋宅,屬於大皇子景見越所有,難道是景見越囚禁了衿兒?
「啪!」他的手重重拍在書桌上,怒意充滿眼眶,「景見越,你欺人太甚!」
【第四十三章前往外祖家】
第二天清晨,沈清荷就得知了好消息,連星稟報他親眼看著連相打開書信,令她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她會拭目以待,見識見識連相的威風。
不過,今日她還有一件事要做。
桌面上放著一個盒子,裡頭裝著各種首飾,沈清荷披著一頭烏黑青絲,身著白色綾衣,懶懶的坐在桌前,翻撿著盒子中的首飾。
「咯吱」一聲,南月兒推門進來,手裡端著一個紅木盒子,打開木盒,她笑道:「這是獨孤先生方才出去買的,說是京城最新款的錦襖。」
沈清荷的目光落在那錦襖上,雪白的綢緞底子泛著柔潤的光澤,綴上幾朵梅花,襖邊上以銀線綉出竹枝的圖案,看著著實讓人心生喜歡。
「他的眼光不錯。」沈清荷微微點頭,從盒子里揀了一件碧青色的錦襖遞給南月兒,道:「還有你的。」
南月兒睜大了眼睛,看著那漂亮的衣服,又驚又喜,笑得嘴都闔不攏。
「公子,好美啊!」那碧青色的錦襖是用水碧綢緞打底,輕輕淺淺的銀線綉著百合,著實美麗。
「該改口了,叫我小姐。」沈清荷瞟了她一眼。
「為何?」南月兒不解。
沈清荷繼續翻著首飾,道:「外祖父壽辰將至,我今日要提前將壽禮送給他,我既是國公府的外孫女,自然要著小姐裝束,怎麽能穿成男人呢?」
南月兒恍然大悟,獃獃的瞅著這一整盒的首飾和衣服,想著小姐要是打扮起來,那得多漂亮啊!
「獨孤傲挑了這麽多首飾,我倒不知道該選哪一套了。」她的確有些犯難,選擇太多了,反而更加難以選擇。
南月兒促狹的笑道:「獨孤先生從來都是特別細心,也特別有心的人呢。我聽說,這些首飾衣服的錢可都是獨孤先生從天策閣他那一份里取出來的。」
沈清荷愣了一下,「我跟他說過可以直接報帳的。」
「是呀,為何他偏偏要用自己的錢買呢?」南月兒笑咪咪的盯著沈清荷,「難道小姐還想不到嗎?」
沈清荷自然知道她想說什麽,臉上微紅,惱道:「小丫頭凈會胡說八道,你信不信我馬上找了個人來把你娶走?對了,連星不錯,你覺得連星如何?」
南月兒一聽,又氣又羞,雙手捂著臉叫道:「小姐!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你干什麽取笑我?獨孤先生那份心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沈清荷見她還要說,又笑道:「好,連星不行是不是?你那麽在意獨孤傲,那乾脆叫獨孤傲娶你如何?」
南月兒羞得滿臉通紅,急得直跺腳,「小姐別說了,我不說就是、不說就是,你再說,都給他們聽到了!」
沈清荷撇撇嘴,這才閉了嘴巴,想捉弄她,這小丫頭還嫩著呢。
這時,房門二度被推開,「你們在說什麽呢,這麽熱鬧?」
進門的是獨孤傲,南月兒方才被沈清荷打趣,現在一看見他,頓時頭都抬不起來。
獨孤傲的目光落在沈清荷身上,禁不住怔了怔,她此時這副慵懶又有些衣衫不整的模樣,平日里是見不到的……
他是不是進來的時間錯了?
「呃……」他別開了眼,握拳在唇前尷尬的輕咳了一聲,「我待會再來。」說完轉身就要走。
「等等。」沈清荷開口叫住了他,歪著頭說:「你來看看,這首飾選哪一套好?」
獨孤傲回頭,目光落在桌面上的首飾和旁邊的衣服上,他走到她身邊,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飄進鼻間,那是什麽香氣他沒聞出來,只是一聞到就覺得腦袋有些發暈,額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渾身都熱了起來。
「這套吧。」他勉強壓下躁動的情緒,把注意力集中在首飾上,指著其中一套,道:「這白石極為少見,在西域又被稱為鑽石,乃是寶石中的極品,買的時候這套價格是最昂貴的,配著你那雪白底的錦襖豈不正好?」
沈清荷聽他這麽說,認真審視起這副白石頭面來,裡頭有兩支簪子,一支步搖,一對耳環,水玉打底,鑲著晶瑩剔透的白石,彷佛聚集了世間所有的光芒,華貴無比。
這頭面的確罕見,也非常美麗,她想起南月兒說這頭面都是他自己出錢買的,忍不住問:「一定很貴吧?」
獨孤傲詫異,她向來不問這樣的問題,又是怎麽知道這是自己出錢買的?
「世間的東西總有個價值,只要能體現它的價值,便是值得了。」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沈清荷斜斜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如玉的臉上浮起一抹淺淺的薄紅,她微微一笑,道:「好,那就戴這套白石的。」能看到獨孤傲臉紅,還真是難得。
「……我先去前頭看馬車準備得如何。」說完幾乎是落荒而逃。
獨孤傲知道定國公府的人有多勢利,所以他親自挑了一輛裝備極為完善,雖不是非常華麗,最起碼達到官宦人家標準的馬車,另外叫小二幫忙雇了幾個得力的婆子,將壽禮擱在了馬車中。
「獨孤。」
他正在檢查馬車,突然聽到身後輕輕淺淺一聲喚,他回頭,下一瞬整個人彷佛定住了一般,獃獃的看著不遠處的女子。
沈清荷一身白衣,雪白梅花錦襖、雪白披風,烏黑的髮髻上嵌著白石簪子,彷佛星光般閃耀,她走了幾步,裙擺輕拂,步搖隨之搖曳生姿,耳上那對白石耳墜一晃一晃的。
這幾樣首飾確實美,但沈清荷的美貌在其中依然毫不遜色。
一想到首飾和衣服都是他買給她的,一股甜甜的感覺由獨孤傲心裡油然而生,他彎起唇角,露出傻笑。
沈清荷身後是身著水碧錦襖,披著銀鼠披風的南月兒,她戴著碧璽的釵環,眉目秀麗,嬌憨可愛。
「走吧。」沈清荷款款走到他跟前。
獨孤傲如夢初醒,趕緊讓他們上車,自己則坐到馬車前頭,連星去了宋宅探查,他要負責親自送她們去定國公府。
到了定國公府,獨孤傲報了名字,遞上拜帖,門房看他一派富貴公子的模樣,那馬車又是官宦人家的水準,不敢怠慢,趕緊進去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