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越冥的目光落向男孩肩頭的那隻鳥，回答：「我不知道。不過卻與你一樣，通過你身上所透露出的氣息才分辨出的。」

男孩聽后，這才稍稍放下了心。他隨即解釋：「這裡是神界的邊界，所以四周會有不少神鳥四處環視監督，以防有可疑的人侵入。只怕是這神鳥剛剛嗅出了你的氣息，這才對你有所戒備，還請不要見怪。」

越冥爽朗地一笑，說：「既然這樣，那我便原諒它了。不過，你的法術真的很好，那麼輕易就破解了我布下的陣。」

男孩搖搖頭，說：「怎麼會是輕易？你的法術並不弱，我也是費了點力氣才破解的。」

「彼此彼此。我們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了，你叫什麼名字？」越冥問。

男孩一怔，隨即回答：「我，我叫臨夜。」

「臨夜？我記住了。」越冥轉了轉眼球，「我是安冷耀。」他想了想，還是選擇隱瞞下自己的身份。安冷耀，不好意思，我只能先借用一下你的名字了。

「你以後最後還是不要到這裡。今天你走運，遇到的是我。若是以後你遇到神界的士兵就慘了，他們一定會把你當作可疑的人抓起來。」男孩對越冥說。

「我又沒有做出危害神界的事，他們憑什麼抓我？」越冥並不服氣。

「若是其他人，或許他們還會相信。但若是魔界的……」臨夜話鋒一轉，「在這裡根本沒有信譽可言！」他的父親從小就告誡他，魔界是神界的天敵。即便是已經立下了條約，規定互不侵犯，但是，對待魔界，也一樣不能放鬆警惕。

越冥聽見這番話，不禁有了幾分怒氣：「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

臨夜冷冷注視著越冥：「魔界的人天性殘忍冷酷，這樣的人怎能與神界相提並論？」

越冥聽了他的話，不怒反笑：「哼，要按照你這麼說，神界的人應該比魔界厲害許多才對。可是，我在魔界里早有耳聞，神界的靈王早就失去了所有能力，只能一輩子呆在床上。這樣的人，我可真看不出比魔界尊貴幾分！」

「你……」臨夜竟氣得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駁。

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大口氣，再次睜開雙眸時，眼裡滿是寒光：「那又如何？至少，靈王還活著。但是，魔界之王越軒卻早就死了！現在魔界的王者，表面上是越軒之子——越冥。但實權還不是落在了越軒的妻子音千落的手中？如此，你們的那個現任王者越冥又好到哪裡去了呢？」

越冥本就對眼前這個男孩詆毀魔界不滿，此刻聽到他又如此輕視自己，心中更是憤怒不已。

「我告訴你臨夜，我們的魔王越冥是非常非常厲害的一個人，他比你強千倍萬倍。你和他相比，連一根手指都比不上！」越冥大聲說道。

臨夜冷哼一聲，回答：「我根本不屑與魔王相提並論！」

「你這人真是……」越冥嘆了一口氣，「算了算了，看在你剛剛幫助過我擺脫了那隻可惡的鳥的份上，我就不與你計較了。」他知道如若真與眼前的人發生爭執，僅憑臨夜剛剛的身手，自己就不會佔到什麼便宜，如此不如息事寧人。

天邊的夜色一點點暗了下去。橙紅色的晚霞布滿了整個天空，夕陽下，所有的一切事物彷彿都披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外衣。

越冥見時候不早了，若他再不回到魔界，母親一定不會饒過自己了。

「行了，我先不與你吵架了，我要回家了。無論如何，還是感謝你幫了我。至於究竟神魔兩界誰比較好的問題，我們不如等到下次再討論。」越冥說著，轉了個身，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斜陽里，臨夜望著遠方，忽然覺得當年父親和他說的話是太誇張了些。或許，魔界的人也沒有那麼冷漠殘忍。至少，在剛剛那個叫安冷耀的男孩身上，他感受不到一絲邪惡的氣息……

當越冥匆匆趕回魔界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他剛剛潛入魔界的大門，便看到音千落正立在不遠處。越冥雖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但對於自己的母親，他一直都存有幾分畏懼。他看著音千落一步步向自己走來，心知母親一定是生了大氣要來罰他。

越冥低著頭，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心想這次他是真的完了。

但令他驚訝的是，音千落非但沒有責罰自己，反而緊緊把他擁入了懷中。

「你這孩子跑到哪裡去了？你要急死我嗎？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音千落的語話中都帶著几絲顫抖，她是真的害怕自己的兒子會遇到危險。平日里她從不準越冥輕易離開魔界，走到哪裡都要有人保護他。這一回，他一氣之下一個人離開魔界，令音千落擔心了好久。

越冥在自己的腦海里設想了幾千種母親生氣的局面，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場景。他有些想不通平日里對自己一向聲色俱厲的母親會如此牽挂他。

一時之間，越冥有些感動，又有些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內疚。

「媽媽，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越冥將頭埋在音千落的懷中悶聲說。

音千落放開越冥，彎下身看著他：「知道錯了就好。你是魔王，怎可輕易離開這裡？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太對不起你的父親了嗎？」

越冥自知有錯，沉默著低下頭，沒有說話。

音千落看著他，眼裡閃出一絲疼惜。面對著心愛的孩子，縱使有許多責備，也終於在這一刻消失在了母愛中。

「越冥，從今以後，你不許再這麼任性了，聽到沒有？」音千落問。

越冥抬起頭看著母親，緩緩點了點頭。

自他有記憶以來，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自己的母親那份看似嚴厲的愛。隱約之間，他似乎也懂了幾分她的良苦用心。

安冷耀見到越冥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你昨天到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魔後為了找你差點動用了整個魔界的魔兵？」安冷耀看著越冥，目光中透著幾分關切，「你怎麼樣，沒受傷吧？」

越冥哈哈一笑，拍了拍安冷耀的肩膀，說：「你們一個個怎麼都這麼小題大做？我能有什麼事啊？我可是魔界之王，誰敢傷我？」

安冷耀無奈地搖了搖頭，回答：「說真的，我實在看不出你有一分王者的樣子。」

越冥假裝生氣地說：「好啊，安冷耀，原來你這麼看不起我，不怕我降罪於你嗎？」

安冷耀笑看著他，回答：「在魔界，任何人都可能傷害我。可是，越冥，只有你不會。既是如此，我又有何懼呢？」是的，越冥給予他的友情是自己在這恃強凌弱的魔界所倚靠的唯一溫暖。他相信越冥，相信這個人永遠不會傷害他。

「看來你已經把我看的很透徹了嘛。」越冥點點頭，話鋒一轉，「其實我發現外界並沒有我媽媽說的那麼可怕，反而還挺有趣的呢。」

他說著，將昨天遇到的事情都告訴了安冷耀。

安冷耀聽后，好笑地看著他：「你隨便說一個名字不就好了？為什麼拿我的名字來冒充？」

越冥拍了拍自己的頭，說：「你也不能怪我啊，當時我哪裡來得及好好編一個名字出來，所以隨口就用了你的名字啊。」

安冷耀想了想，問：「你說昨天你遇到的，是神界的人？」

「對。雖然我從一生下來，就知道神魔兩界是天生的敵人。可是，我卻覺得他們並非是那麼不明道理的人。就像我昨天遇到的那個人，他還幫助了我呢。」越冥回答。他其實一直都不懂，為何神與魔不可以成為朋友而非要站在對立的方向。是因為各自的利益嗎？

安冷耀思索了一下，說：「按照你的說法，那個叫臨夜的人應該沒有什麼惡意。可是越冥，神魔兩界已經對立了這麼久，即使現在雙方都立下互不侵犯的約定，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平靜，對待神界的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大意的，更不能輕信於他們。」他自小就經歷了許多世故人情，自是與生來便身份高貴的越冥不同。他年紀雖與越冥相仿，卻成熟許多，也謹慎許多。

越冥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其實，你說的我都明白。所以，我當時也並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世間會平白無故出現這麼多的恩怨對立，如果彼此之間再無怨恨，都可以相互扶持，成為朋友，又有什麼不好呢？」

「如果如你所願，大概六界會變得很美好。」安冷耀抬起頭望向天空，「可是，越冥你可知並非一切恩怨都可以化解。有些仇恨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忘卻與放下的。」

越冥微微一怔，隨即臉上出現了幾分擔憂的神情：「你……又想起了你父親的事？」

安冷耀低下頭，輕聲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種仇恨要我如何能忘？我早已立下誓言，今生今世，不論如何，都要親手為死去的父親報仇，否則我誓不為人。」

越冥發現，當安冷耀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那其中的堅定是他從未見到過的。不知為何，他有一瞬間覺得，這樣的安冷耀令他感覺到了些許的陌生。

「也許有些恩怨的確是無法改變的，但是我卻相信，有許多情誼縱是走過千萬年也依舊不會變。安冷耀，你我二人的友情是永生永世都不會變的，是不是？」當越冥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臉上亦是出現從未有過的堅定。

安冷耀愣住，隨即點著頭回答：「是的，不論經歷什麼，我們之間的友情也絕不會有絲毫的變更！」

於是，在湛藍的天空下，兩個男孩相視而笑。當時的他們，笑得好開心，彷彿世間所有的怨與恨都能熔化在這笑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