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大哥……」夏墨軒一時間沒有明白君諾塵的意思。

君諾塵深吸一口氣,向前走了幾步:「墨軒,我說過,你是最了解我的人,或者說,從我們相識不久,你便已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

他話語一頓,繼續說:「你母親把你交於我照顧,那時,我說要視你為我的弟弟,但剛開始時,你並不願意,甚至畏懼我,遠離我……你曾經說,你不願活成我的樣子。可如今,你跟在我身邊,早已脫離不出你曾經厭惡的世界了。如此說來,反倒是我害了你。」

夏墨軒一怔,他想起過往之事,憶起當年的自己。良久,他回答:「當時言語不免溢於表面,並不能透過事物本質發覺最本真的東西。大哥不必介懷我幼時之言。如今,我早已決定要追隨您,決不言悔。」

「墨軒,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君諾塵緩聲說,「只是有些時候想來,我到底還是有些運氣的。我這一生里,負過太多的人,為了達成目的,做了不少不擇手段的事。這世間把六界中所有生靈的功過分為四種,心意至誠的人死後靈魂可永享極樂,不用輪迴;功過相近之人,可重新進入輪迴,再世為人;惡念流生的人,入輪迴之時,要淪為牲畜,任人奴役;而罪大惡極之人,死後將魂無歸處,直至灰飛煙滅。我想,我大抵便是那最引人痛恨的人。饒是如此,我依舊身邊有一個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實屬幸事。」或許是因憶起往昔,他也在不覺間有了許多感想,不由得對夏墨軒道出心聲。

「大哥絕不會是所言的第四種人。您對諾依姐的執著不懈,天地可鑒。大哥如此重視親人,怎會為六界所不容,最後魂無歸處呢?」夏墨軒堅定地說。

君諾塵淡淡一笑,沒有多言。

其實,每一個惡事做盡的人,心裡都會明白自己最終的結局會是怎樣的,因為善惡有報。不過,他並不畏懼。與其做一個平淡無奇的普通人,他更願選擇為自己的追求而執著,哪怕為此逆天而行!

或許,在這一刻,這個看似溫文爾雅的男子就已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不久之後的結局……

安冷耀有時候想,每個人的命運從來不是平等的。有的人生來就註定了無人可比的至尊之位,如越冥。還有的人,縱使身世坎坷,但有貴人相助,同樣居高位,如君諾塵。然而,還有一種人,既無顯赫的家世,也無人願意助他。這樣的人,即便再努力,也依舊壯志難酬。

而自己,恰巧就是這樣的人。他從小刻苦練武,但到頭來仍是被人玩弄在股掌間。

不久前,君諾塵對外宣布封他為左護使,這個稱號在這裡相當於君諾塵的心腹,地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那又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那個人只是在利用他!自己身上的魔咒始終未解,日日都要忍受劇烈的疼痛,那種感覺生不如死。然而,為了報殺父之仇,他又不得不歸順於他。想想看,真是諷刺啊。

安冷耀一時心裡煩悶,欲出門散心。他來到一處櫻樹林旁,此時正值櫻花綻放的季節,淡粉色的花瓣隨著微風的輕撫,靜靜散發著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君諾塵的確是有幾分過人之處的,他竟然憑著一己之力,在結界里暗中建立這麼大的一國都,裡面風景怡人,屋舍儼然,倒也是不錯的地方。

安冷耀緩緩來到一棵櫻花樹前,一片櫻花瓣恰巧從空中緩緩落下,他伸出手,那片花瓣悄悄落入了他的手心。他忽然覺得,自己在目前為止的人生里,扮演的角色就像是這枚小小的花瓣,任人信手拈來。

「難道我的一生註定要依附他人而活?我心中所想達到的東西,必須依靠他人才可成事?」他輕聲問道。這是第一次,他有了這樣的感覺。

然而,正在此時,他忽然感知到空氣里飄蕩著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這股氣息絕非魔界的味道,反而像是神界,而且似曾相識……

安冷耀目光微轉,撇向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他指尖微微發力,手裡的那枚花瓣「嗖」地一下飛了出去,在那棵大樹上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印記。

「啊!」一個女孩像是因此受了驚嚇,從樹後走出。

「是你……」安冷耀有些驚訝,他想不到會在這裡碰到之前那個神界女孩。

這個女孩正是幻冰。其實,她一直藏匿在魔界的邊緣地帶。前幾日,魔界動蕩不安,她不便在這裡貿然行動,便一直按兵不動,等這幾天平靜下來才敢出來。

「咦?」幻冰發現是幾次碰到的少年,不禁一笑:「我們又見面了。」

「你既是神界的人,幾次三番潛入魔界不怕一去無回嗎?」安冷耀並未理睬幻冰的話語,而是冷聲問。

幻冰微微一愣,過了一會兒,她開口:「我不怕。」為了自己的哥哥,她早已無所畏懼。自從她選擇踏入魔界的這一刻起,她便再不是那個曾經膽小的幻冰了。

「你竟能找到這個結界,看來有些能力。」安冷耀說,「你究竟有什麼不軌的目的?」

「我……」幻冰一時之間不知怎麼回答。她眼下身處陌生的環境,而且魔界的人並不可信,她不能就這樣隨便說出真相。

「你不說?那證明你的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了。」安冷耀一步步走向幻冰。

「不是的,我並沒有惡意。」幻冰慌忙解釋,她從沒有想過要害任何人。

「你究竟說不說實話?」安冷耀手間白光閃現,一把長劍出現在他的手中。他心裡本就不快,如今更沒有閑心與對方多費唇舌。

「我……」幻冰支支吾吾,一步步向後退,終於被逼到一個角落裡,再無路可退。

安冷耀的劍還未接近她,她卻已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劍氣。她先前雖見過這個人,卻從未觀察過這人的武功如何。可如今看來,她不是他的對手。

「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從未打算害任何人。」幻冰努力為自己辯解。

安冷耀早已不願聽她多言,近幾日以來,他在君諾塵那裡所受到的一切脅迫,這一刻,都化成了對眼前之人濃烈的殺意。他早已不是曾經的安冷耀,仇恨帶走了他所有的不忍。他雖然現在抵抗不了君諾塵,可是,他會連一個女孩也打不過嗎?

幻冰看到那把長劍一點點向她的胸口指去,她心知自己難逃一死,可她不怕,也沒有後悔來到這裡。哥哥,既然我害你失明,又無法為你尋得解藥,到不如用我的性命償還我的過錯。

她在想通了一切后,終於閉上了雙眼,心漸漸沉靜下來,等待著心口處的疼痛。

然而,就在安冷耀手中的劍要刺入她體內的那一刻,只聽「哐啷」一聲,寶劍從他的手裡滑落,掉在了地上。

安冷耀只覺得身體一陣劇痛,他不禁跌倒在地,用手扶著一邊的樹榦,勉力支撐起身體。

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魔咒發作?

幻冰聽到聲響,睜開眼,見到這樣的情景,心裡明白這是一個最佳逃跑的時機。她雖不知安冷耀為何會這個樣子,但她清楚地知道,如若這個時候逃走,他不可能追上自己。

她再顧不得什麼,推開安冷耀,向前方跑去。就在她跑出沒有幾步,她聽到身後又發出一聲悶響,不由得回頭一看,原來那個少年竟已暈倒在地,臉上滿是汗水。

幻冰見安冷耀如此虛弱的樣子,心裡竟是一軟,對他的畏懼消散了不少,反倒想要救他。

可是,明明那個人剛剛還要殺她。她若救下他,豈不是自投羅網,他醒后,難保不會殺她第二次。

幻冰在猶豫了半響后,終究還是一點點向安冷耀走去。她到底心存善念,不願讓人白失了性命,見死不救。她走過去扶起安冷耀,讓他倚靠在樹榦上,見他還有呼吸,才放下心來。她雖然不通醫術,但學習法術這麼多年,還是多少了解一些救人的方法。

幻冰見他脈象不穩,身上的能量忽強忽弱,想必是受了什麼法術的禁錮才會如此。

她思索片刻,決定將自己身上的靈力傳輸一部分給他,這樣少年或許可以暫時壓制住這人身上的咒法禁錮。神魔兩界的力量雖然表面相衝,但若使用得當,神界人身上的靈力反而可以與魔界之力相互整合,增強力量。

幻冰不再遲疑,她的指尖有一股冰藍色的光束緩緩流出,注入到安冷耀體內。

漸漸的,安冷耀原本煞白的臉一點點恢復了血色,脈象也平穩了下來。幻冰鬆了口氣,收了指尖的法力。如今,只等他醒來便可無事。

於是,幻冰坐在一旁,她不敢走遠,以便隨時觀察安冷耀的狀況。

魔咒雖然發作起來,令人生不如死,但到底不是致命的法術,只要熬過每日的發作期,很快就可恢復神智。再加之安冷耀常年練武,有法術護體,又有幻冰的相助,用不了多久就醒了過來。

當他睜開眼時,只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傳來:「你醒了?先別亂動,你的身體還很虛弱。」

安冷耀目光一轉,發現是剛剛那個女孩。

「你……」安冷耀有些吃驚與不解,他明明要殺她,見自己暈倒,她本應快跑才是,怎麼又會返過來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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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櫻之前塵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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