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不行！」女人用力抱緊了自己的兒子，「我譚靜一生時運不濟，所有的只是這個孩子，他是我的命，我用盡全力也要保護他！」她說著，淚如雨下。

男子冷冷地撇了撇嘴，說：「那麼，便怪不得我們不義了。」

接著，他手一揮，手下的人一擁而至，想要強奪下這個孩童。譚靜用自己的身軀死死保護著年幼的兒子，用盡了所有的力量。

然而，這幾個人並非良善之輩，他們見譚靜不肯屈服，竟開始動起武。

「媽媽，媽媽……」孩童見到母親為了保護自己，被這些人打了好多下，甚至嘴角都流出了鮮血，不禁哭了起來。

「你們不要打我的媽媽，我跟你們走，跟你們走！」他哭著說。

「不，墨軒，媽媽雖然沒有能力讓你錦衣玉食，但也要護得你周全，我怎麼忍心看到你被人呼來喝去？」譚靜對他說。此時，她早已虛弱不堪，在無盡的風雪之中，她忽然感到一種深深的絕望。如果她今天死在這些人手下，那麼誰來保護她的兒子呢？

「可媽媽，我不能看到你這樣……」夏墨軒的眼裡不斷有濕熱的液體流出，但在這寒夜裡，他的淚水轉眼便被吹散在風中。

君諾塵一直目睹著這一切，說實話，他這些年來性子越發淡漠，身處於魔界，他見慣了太多這樣的事情，本不想插手，但……

他看著那個年幼的孩童，那樣絕望，看著自己的親人被傷害，卻沒有能力保護……這樣的景象，竟與幼時的自己如出一轍。他不禁憶起也是在這樣一個深夜裡，他看見姐姐的屍體孤零零地躺在雪地上，當時那種無法言喻的悲傷絕望之感，他終生也不會忘記。

他終究還是心下一軟，指尖微微發力，一束金光發出，擋下了那幾人對譚靜的攻擊。

那幾人微微一愣，他們沒有料想會有人突然出現阻礙他們。

「幾個男人欺負一對母子，這不合規矩吧。」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傳來。

幾人定睛一看，見一個少年緩緩走來，他的腳步不緊不慢，唇邊甚至帶著几絲笑意。

幾個人見來人只是一個少年，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為首的男子更是對他不屑一顧，冷哼一聲說：「小兄弟，這事你最好不要插手。天這麼冷，別在外面閑逛，快回家去吧。」

君諾塵對男子的話仿若未聞，他只是一步步走向那對母子。

「你要幹什麼？」一個男人見狀攔下他。

「我要帶他們走。」君諾塵淡聲說，「我不想與你們交手，讓開。」他的聲音淡淡的，卻在這個雪夜裡異常清晰可辨。

「敬酒不吃吃罰酒，好心要你不要走過來，你卻要自投羅網，那麼就別怪我們不客氣。」那些人說著便一擁而上，圍住了君諾塵。

君諾塵幾不可屑的一彎唇角，人最怕的便是狂妄自大，以為自己能夠可憐任何人。只憑這麼幾個人，他還真不放在眼裡。這些人，平日里在魔界見得太多了，不過是外強中乾而已。

那個為首的男子微微一仰頭，手下的人亮出了各自的武器，一齊向君諾塵攻擊。

君諾塵負手而立，樣子依舊淡然沉靜，就像沒有看到這些閃著寒光的兵器。然而，就在那些兵刃要刺到他身前的那一刻，他飛快伸出右手，一道幽藍色的光芒從他指尖劃出。

剎那間，所有人的兵器都彷彿不受控制，被這股光芒吸在一起，隨即落入君諾塵手中。

「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沒有料到一個年僅十歲的孩童會有這麼強勁的力量。

君諾塵只憑一指就將這些兵器夾在一起，他眼眸一緊，剎那之間，那些兵器朝著這群人飛去，每一把武器都深深插入了他們面前各自的雪地里。

「還有誰想要再與我打鬥一番嗎？」君諾塵問，他的目光一一掃過每一個人。

自始至終一直發號施令的男子忽然滿臉驚恐，他顫抖地用手指著君諾塵，斷斷續續地說：「你……你就是……」他吞吞吐吐半天，到底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君諾塵溫然一笑，彷彿只是一個天真無暇的孩童：「既然認出了我的身份，便該明白我的能力，要整治你們幾個人易如反掌。無論如何，單憑你們欺凌魔界子民，傳到魔王越軒耳朵里，他也不會放過你們。」

「殿，殿下，我……我們只是一時情急，才……下次不敢了。」男子急忙認錯，希望有脫身的機會。

「今日之事，暫且放過你們。至於接下來該怎麼做，想必不用我多說了，你們走吧。」君諾塵沉聲說。那時的他到底是一個孩童，即使心中再有想追求的東西，也依舊不願草菅人命，心裡終究有一份童真與善良。

那幾個人見狀急忙收回各自的武器向遠處跑去，不敢再多言，生怕他會反悔一般。

待他們走後，君諾塵急忙趕過去看那對母子的情況。譚靜早已氣息奄奄，她的兒子在一旁哭喊著叫自己母親的名字，卻都無濟於事。

「大哥哥，我求求你救救我媽媽好不好？」夏墨軒跪在雪地里緊緊拉著君諾塵的衣角，他稚嫩的臉龐上滿是淚水劃過的痕迹，黑眸里滿是希望。

「小弟弟，你不要著急，我先看看她的情況。」君諾塵輕輕拍了拍墨軒的肩。

他仔細觀察譚靜的情況，心中一震，他沒有想過那些人竟如此歹毒，對一個柔弱的女人竟然毫不留情，他們的每一擊都至少用了七八分的力氣。若是習武之人有真氣護體，便無性命之憂，然而……

此時，譚靜神情恢復了幾分，她勉強睜眼看著君諾塵：「是……是你救了我們，是嗎？」

君諾塵點點頭，隨即說：「阿姨，您先不要說話，保存體力，我帶您去找魔醫……」

譚靜虛弱地搖搖頭，說：「沒用的，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我懂得什麼是回天乏術。」在風雪之中，她的臉龐早已一片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君諾塵也不禁沉默。的確如此，他習武多年，自然也清楚她現在的情況。

「不，媽媽！」夏墨軒跌倒在雪地里，緊抱著自己的母親。

「墨軒，不要難過，你記得我曾告訴過你，人死了，只不過是肉體的殞滅。只要你還想著媽媽，那麼媽媽就會一直在你的身邊。」譚靜笑著說，即使已經到達了死亡的邊緣，但她依舊沒有一絲痛苦與畏懼。

「可我不想讓你死。」夏墨軒淚如雨下，不禁哽咽。

「小軒，你要堅強。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譚靜緩緩抬起手，努力拭去夏墨軒臉上的淚痕。

「嗯。」夏墨軒點點頭，「我答應過媽媽要像一個男子漢頂天立地。」他說著，努力讓自己不再悲傷，他要守住對母親的承諾。

「這就對了，我的小軒最乖了。」譚靜輕聲說。

君諾塵在一邊看著這一切，也不禁微微動容。自從姐姐死後，他把自己的心都封閉了起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只知道要讓自己變強大，為此，他開始變得冷漠，幾乎忘了感動是什麼滋味，但如今，在這個雪夜，他竟在這對弱小的母子身上，看到親情的溫暖。

譚靜只覺得自己身體的熱量在一點點流盡，她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直至此刻，她無所畏懼，但她死之後，她的兒子又該何去何從？

「我……我想請求你……」她看向君諾塵，「我走之後，麻煩你照顧墨軒，好嗎？」她知道這個男孩絕非常人，如果他能答應，那麼也許墨軒便不至於落得無家可歸。

君諾塵一愣，他面色一轉，看著那個幼小的孩童。夏墨軒雙眼紅紅的，眼裡閃著淚光，稚嫩的臉龐上是滿滿的驚慌和悲傷。瞬間，君諾塵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好。」在這個風雪紛飛的夜晚，君諾塵回答。

他不是個心善的人，然而，他也並非無情之人。

「謝謝你。」譚靜低聲說著，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如釋重負。她的目光越發暗淡，在心愿達成后，她終於可以安心離開了。

雪，不停地從天空中墜落，然後，它們伴著風翩翩起舞。最後，落在地上，掩埋掉了一切曾有過的痕迹。

夏墨軒凝視著譚靜的臉，沒有再發出任何悲傷的聲音。只是，淚水終於又覆蓋了他的臉龐……

回憶到此為止，夏墨軒憶起前塵，終究有些憂傷，然而，這麼多年的歷練，他已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我還記得初見你時的樣子，那時，你不過是一個弱小的孩子。而今，卻早已今非昔比。」君諾塵不覺有些感慨。一個人，無論已走過了多遠，多麼強大，但每每回顧過往，都終究免不了感慨歲月的流逝。

「那時，多虧大哥相救。否則，我不會活到今天，擁有今天的一切。」夏墨軒的話語里，流露出幾分感激。君諾塵是他的兄長，更是他要用一切償還的恩人。

「是嗎？」君諾塵忍笑輕聲反問：「你跟著我，真的是一件好事嗎？」他說著，不由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