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翔的扒雞(3)

後來呢？杜女士問。後來廣告不知道怎麼的越來越多了，開始鋪天蓋地，張馬三說我這麼形容不知道對不對，我覺得廣告好像是一種大蛾子，單個兒的你不覺得可怕，多了以後，成千上萬的向你飛來，煽動著毛鱗鱗的翅膀，那就太嚇人了。哦，你這麼看廣告，很有意思。那在你的噩夢裡面出現的最多的廣告是哪個呢？我做夢的時候廣告從來都不是一個個完整地演的，它們聯成了一串，有的蛾子是兩個頭，有的蛾子是六幅翅膀，它們不光飛，它們還變成酸雨向你身上下，落到了身上才變成了大蛾子，而且那些大蛾子以後就永遠地長在了你的身上，怎麼削也削不幹凈，我怎麼削也削不幹凈，真的，怎麼削也削不幹凈！杜詩娟和張馬三一問一答，張馬三夢中的記憶漸漸變得清晰。有些記憶杜詩娟懷疑是張馬三的現場杜撰，但她並不去戳穿他，她讓他盡情地說，說著說，張馬三就痛哭，哭得不像個人樣兒。哭完了張馬三又繼續說。幾個療程很快就過去了，半年以後，劉建國見到了張馬三。「三哥，怎麼著了？好久沒見了！病好了嗎？還見得到大蛾子嗎？」張馬三見到劉建國立刻就想起了半年前自己花的那些冤枉錢，心中一痛，答道：「現在倒是不夢見蛾子了，夢見的都是鱷魚，而且鱷魚都長著蛾子的翅膀，會飛！唉，鱷魚和大蛾子的混合變種，更嚇人了！」呦，敢情是這樣，劉建國說真沒有想到，杜詩娟女士原來是蒙古大夫！唉！張馬三在崩潰的邊緣上和神經分裂症躁鬱症失眠症強迫症孤身搏鬥，他現在不但幻聽，而且還幻視。有一天他不小心看到了一則美白化妝品廣告立刻就渾身顫抖，他發現周圍的人的臉都變得雪白雪白的，唯獨他自己的皮膚是黑的，那些白嫩嫩的臉蛋兒上面都沒有眼睛，只有嘴巴！嘴巴里哇啦哇啦地說著張馬三聽不懂的話。張馬三一看這怎麼好，立刻就衝到商廈化妝品櫃檯，照著廣告中的美白產品買了五十多瓶，哼，就你們白？我就不能白？我也白一個讓你看看！咱們一齊白一個你看看！又一天張馬三在早晨散步的路上聽收音機，股市行情里穿插了一條廣告，廣告先說：這，是一條廣告。張馬三的胃酸立刻就超量分泌。廣告又繼續說：這，是一條促銷廣告。張馬三的胃神經開始痙攣，同時血糖降低。廣告再繼續堅定地宣布：這，是一條水晶餐具的促銷廣告。血糖再降，張馬三的胃徹底痙攣了。最後廣告鄭重宣布：這，是一條小鬧鐘牌水晶餐具的促銷廣告！張馬三已經躺倒在地不省人事了。醫院檢查的結果：認為張馬三血糖突然降低是糖尿病的先兆，以後少吃糖果多運動；胃痙攣是神經緊張引起的，建議今後少緊張。至於張馬三的心靈為什麼這麼脆弱，該如何治理，醫院並未提供任何實質性的建議。一個半小時后張馬三蘇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是：請，千萬別，別購買，水晶牌小鬧鐘！因為杜詩娟施治不利的緣故，劉建國一直對張馬三感覺有愧，所以他不時地到張馬三家裡來探望，這天劉建國見到張馬三就說三哥咱們一起去看場電影吧。張馬三問是什麼電影，劉建國答是外國電影。是什麼外國電影？別問了反正是好看的電影。裡面有廣告嗎，沒有吧，估計沒有。什麼沒有廣告？這天劉建國請張馬三看的是廣告饕餮之夜的電影展，共七個半小時，全是廣告，國內外知名廣告，三十秒的，十五秒的，除了廣告就是廣告。饕餮之夜的電影票價格很貴，一張就三百五十塊，劉建國為什麼讓張馬三看這個呢？難道他想要害死張馬三嗎？當然不是。這一段時間，劉建國為了張馬三的幻聽幻視找了不少大夫諮詢，其中有一個大夫說以毒攻毒可能是個辦法，你索性讓他敞開了看廣告，敞開了看！看個夠，看看到那個時候有沒有轉機出現，如果實在不靈的話你就只好建議他上正式的精神病醫院了，因為他這樣下去還是比較危險的。張馬三和劉建國在放映劇場里並排坐著，當電影開始的時候張馬三看了劉建國一眼，沒說話，電影演到了一半兒的時候劉建國也看了張馬三一眼，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看下去，一個廣告接著一個廣告。國外的廣告多，中國的廣告少，以專業標準衡量，個個都是精品。劉建國是為了提高業務修養看，為了朋友的健康看，而張馬三是抱著必死的心情在看。看完廣告，大家在座位上起身，劉建國討好地攙扶了張馬三一下，張馬三將他伸出來的手給打了回去。劉建國看看張馬三的表情，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名堂，想問又感覺像是要找死，索性不問，和張馬三就這樣走出了影院，來到了街頭。劉建國和張馬三在街頭分手的時候對張馬三說，我今天晚上上網，反正不睡覺，你有事情就來電話吧，家裡電話你有，手機也是二十四小時開著的。張馬三不說話，轉身走了。張馬三回到家裡，和家人哼哈了幾句就進了卧室，他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心裏面一個字一個字地念道：劉建國你死有餘辜！說完就準備在夢中迎接更嚴峻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