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求救
卡啦。
軍刀斬斷了鐵血人形的腦袋，滿身血污的少女依偎在殘桓旁，輕輕的喘著氣。
頭頂是金色的殘月，月光下的少女顯得單薄無比。而在她的周圍，滿是破碎的機械屍骸，血肉與金屬交織在一起，遍布四周的金屬管宛如大地的血線。
少女緩緩的抬起手，伸向了被墨色長發遮掩的耳垂，打開了塞在耳朵里的耳麥。電流特有的嘈雜聲通過耳膜傳導至神經，她清了清嗓子，開口時發出的聲音卻依舊沙啞無比。
「第三十七次呼叫總部，這裡是M4A1。」
回應她的依舊是沙沙的電流聲。
少女輕咬著嘴唇，切換了頻道。
「AR15，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M16A1，這裡是M4A1，聽到請回答。」
「SOPMODII，你在嗎？」
「不管是誰，能不能回復我一下？」M4A1抬起頭，黑色的瞳孔倒映著清冷的月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這裡是AR小隊，不對，這裡是M4A1。我的隊伍已被鐵血切斷了聯繫，我的身上還有重要的情報，請總部提供支援！請總部救下小隊的其他人，現在還來得及，一定還來得及。」
嘶嘶嘶嘶……
M4A1垂下手臂，幾乎絕望。
距離上次與總部通話，還是三天前。這三天來，鐵血的部隊如海浪般襲來，遠遠的超過了情報里估算的數量與戰鬥力。為了不被一網打盡，AR小隊只能分散突圍，並向總部請求支援。
但是訊號也被鐵血切斷了。
她就像是一個無頭的蒼蠅，從一張蛛網裡逃出，又落入了另一張蛛網。經過了數日的戰鬥，她身心的疲憊程度都已經到達了極限。食物已經吃光了，彈藥也幾乎枯竭。
再戰鬥下去，她手中的突擊步槍就只能當成鐵棍用了。
那還不是關鍵，身為最精銳的戰術人形，喪失彈藥並不意味著喪失戰鬥力。但最麻煩的是她依舊找不到逃離的道路，也依舊聯繫不上小隊里的其他成員。
哪怕是大象都鬥不過無窮無盡的蟻群，何況她和鐵血的實力差距遠遠沒有大象和螞蟻那麼誇張。那些強大的鐵血頭目都還沒有現身，她就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廢墟里，一顆破碎的頭顱轉了過來，紅色的金屬眼珠直勾勾的瞪著M4，很快，它的嘴巴也凹陷了下來，發出了嬌媚的女聲。
「精疲力竭了吧，格里芬的小傢伙。」
M4A1冷冷的盯著它，卻沒有開槍。
頭顱的主人不過是一個連神智都沒有的低端人形，不可能與她進行交流。唯一的可能是它的遺骸被當成了接收器，有個討人厭的傢伙通過訊號與她談話。
「死了還要被當成工具。」M4A1冷冷的說道，「你們還真是一點人情都沒有。」
「人情？那是什麼？人類的東西和人形有關嗎？你我難道不是一樣的么，披著人類外形的機器人，哦不，你應該是仿生人。」頭顱繼續說道，「當那又如何呢？你終究只是個戰術人形，難道還要把自己當成小公主嗎？」
那人像是說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似的，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只是那道媚笑經過電流的加持顯得刺耳難聽。
M4A1緩緩的舉起了槍，將子彈推入了槍膛。
「嘖嘖，這就生氣了？還真是公主脾氣呢。」鐵血笑嘻嘻，「就不能陪我多聊下天嗎？反正你也快要死了，丟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希望不是挺好？」
「什麼時候鐵血的傢伙比人類的小孩都要聒噪了？」M4A1將槍口對準了頭顱，挺立的身軀宛如一桿長槍，「還有啊，血染沙場的不會是公主，而是騎士呢。」
她扣動了扳機。
子彈從槍口裡脫出，幾乎扭轉了空氣的痕迹，在槍聲響起的同時射穿了鐵血頭顱。
卡啦。
頭顱四分五裂，那嬌媚的聲音自然隨之消失。
可M4A1卻像是被這一槍掏空了所有的力氣，癱倒在了地上。
就為了讓自己的耳朵清凈一些，便浪費了一顆寶貴的子彈。在開槍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後悔了。
不，不能在這裡繼續休息下去了。鐵血的部隊馬上就會趕到這裡，它們的嗅覺就和獵狗一樣靈敏。
M4A1用槍支撐著身體，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這時，微型電腦從她的口袋裡滑落，摔在地上時屏幕正好亮起，微微倒映著M4A1蒼白的臉。
這是另一個通訊工具。只不過在信號被完全屏蔽的情況下，它的作用和無線電一樣，那就是毫無作用。列表裡僅有的幾個聯繫人的頭像都是黯淡的，就如現在的天色一樣。
M4俯身將電腦撿了起來，正準備收回口袋裡的時候，突然發現一排聯繫人里有一人的頭像是亮著的！
指揮官：零。
怎麼可能？為什麼會這樣？！
通訊和網路不應該都被屏蔽了才對么！還有這個指揮官是誰？她們曾經的指揮官代號並不是零。
她的腦海里突然回想起了數日前自己與AR15的對話。
……
「15，你拿我的電腦做什麼？」
「添加個聯繫人而已，是我們的指揮官。雖說只是名義上的，但身為隊長的你連指揮官的聯繫方式都沒有，這也太說不過去了。不過完成任務后你就可以把他刪掉了，估計他連登錄賬號的工具都沒有。」
……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M4A1像是發了瘋一樣的點開了指揮官的頭像，然而她的手指上已經沾滿了鮮血，電腦無法準確的識別。她只能點開視頻功能，對著攝像頭，已近乎絕望的聲音喊道：「指揮官，我是M4，求求你，救救我！」
啪嗒。
最後一個亮著的頭像也暗了下來。
M4獃獃的看著對話框，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對話框上顯示，短視頻發送成功。
……
卡啦。
伊安扭上了閥門，從花灑里噴出來的水隨之停止。他扯過一塊抹布，開始擦拭身體。
啊啊，果然洗澡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
想著之前他因為交不起水費只能一個月洗一次澡，如今在指揮部倒是可以揮霍一下了。
隨手披了件單衣后，他打著哈欠走出了廁所。
已然是深夜。
指揮部里只有宿舍的燈還亮著。他往宿舍走去，心裡想著FAL會不會把那些屯起來的麵包偷吃掉。
可惡，她若是再次偷吃，自己一定要教訓她！
而且，而且不能讓她還手！
伊安摸了摸鼻子。
昨天就是忘記強調後面那點，以至於他有了一個難忘的夜晚。
按照FAL的說法，在離開原型機的那幾天，她一直都沒有開啟能夠感覺飢餓的神經。所以在能量耗盡的時候都不知道，為了防止這種事情再次發生，她決定始終開著飢餓感。
所以……鬼知道她的身體里是怎麼塞下那麼多食物的！都快把我吃窮了喂！
話說為什麼不把那貂烤了吃？
味道和分量應該都不錯才對。
伊安回到了宿舍里，首先做的事情就是檢查麵包的數量。嗯，還好這一次她沒有偷吃。
因為她睡著了。
正如遊戲里那樣，FAL趴在彈藥箱上，以一個極憨的姿態睡著覺。白貂趴在她的腦袋上，長長的尾巴輕輕的搖晃著。唯一與遊戲里不同的是，她的身上蓋著被子。
依舊是莉娜資助的。當她知道FAL僅有一件呢子大衣，裡面什麼都沒穿的時候，看向伊安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可是這能怪我嗎？我把最重要的東西都給她了哎。
伊安敢怒不敢言。
「指揮官，晚上好。」
機械狗AC從角落裡滑了出來。
格魯把能換的零件都換了一遍后，它又變得正常了起來，鬼知道是個什麼情況，看來格里芬的掌握核心科技果真不是吹吹而已。伊安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幾點鐘了？」伊安隨口問道。
AC轉了轉腦袋：「正午十二點。」
伊安瞥了一眼屋外的黑暗。
嗯，還是以前的AC。
他躺在了另一個彈藥箱上，順手拿過了平板電腦。老實說他完全搞不懂為什麼戰術人形可以把彈藥箱當床睡，搞得他每天早上起來都是腰酸背痛的。
話說我拿電腦來幹嘛？又不能上QQ。
算了，再看看FAL這幾天的測試成績吧。
伊安感覺現在的自己就像是關愛女兒的老父親。
指揮部剩餘的備用電源已經所剩不多了。但伊安依舊每天都把電腦充上電，前世身為一個沒有手機便活不下去的死宅，在這個世界的前六百天幾乎都沒有碰過電腦，現在好不容易又有了，自然是不願意放下的。
哪怕這個平板電腦里連個連連看都沒有。
但也有一個類似於微信的通訊工具，是格里芬專屬的。
他隨手登錄了自己的賬號，本來打算瞥一眼就下線的，畢竟他可沒有什麼好友。零號指揮官，當然一切都是零咯。
但這一次不一樣，剛上線就有信息彈了出來。
「嗯？什麼鬼，格里芬還要廣告的么。」伊安並沒有放在心上，「通用零件打折，還是戰術人形抽獎啊？嗯，怎麼是個女人頭像，看P加Q？」
他點開了對話框，沒想到還真是一個短視頻。
「我的天，格里芬這麼開放的嗎？」伊安驚訝的點開了短視頻，「還有試看的？」
刺啦。
視頻開始播放。
三十秒后，伊安的表情僵硬了。
他抬起頭，看著昏暗的黃燈，喃喃道：
「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