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那個心狠手辣的帝王(六)
仿若沒聽見姬封的調笑,洛行知面無表情合攏衣襟,開始收拾桌上的藥瓶。
「皇上,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此刻萬籟俱寂,燭火搖曳的照在洛行知的側臉上,明明暗暗,煞是好看,姬封一動不動的盯著他,越發覺得國師的容貌出色,他以前竟然沒發現他的國師竟然這般俊美。
「聽聞國師自幼在宮中長大,可曾想念自己的父母?」
洛行知手下動作頓了一下,低垂的睫羽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微臣沒有父母,只有師父。」
「那——」
「師父已經死了。」
「……」
姬封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輕咳了一聲。
「時候確實不早了,國師隨朕歇息吧。」
「是」
洛行知梳洗之後,脫掉外衣躺上了床,隨即,姬封吹滅燭火,躺在了洛行知的旁邊。因為是軍營的床,空間並不大,兩人靠的很近,近到姬封的手臂都能感受到洛行知身上的體溫。
黑夜中響起綿綿的呼吸聲,又安穩又躁動,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姬封以為洛行知已經睡著了的時候,洛行知的聲音輕輕響了起來。
「皇上是否有什麼不適?」
「國師為何有此一問?」
「微臣天賦異稟,耳力驚人,從方才起,皇上的心跳就一直很快。」
「……」
「朕氣血旺盛,心跳一直都快。」
「原來如此,是微臣多慮了。」
洛行知翻了個身,面對著牆壁準備睡了。
姬封不露痕迹的往洛行知的方向挪了挪,嗅著洛行知發間的香味,內心的躁動總算平復了些。
「朕聽聞歷任國師都葬在天澤山,等此間事了,朕陪你一起去祭拜你師父可好?」
「皇上日理萬機,不敢勞煩皇上。」
「國師為國為民,朕理應祭拜,就這麼定了,等朕回宮把事務處理了,我們就去。」
姬封又想做什麼?洛行知心裡劃過一絲怪異,但也不想在小事上惹了姬封不快,恭聲應下了。
「……謝主隆恩。」
得了洛行知的回復,姬封勾了勾唇,心滿意足的睡覺了。
一夜無話。
……
第二天早上,洛行知醒的時候姬封已經不見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的。洛行知拿起托盤上放著的衣物開始穿衣,穿戴完畢,洛行知習慣性的叫了一聲:
「遠星。」
有人從門口進來了,洛行知頭也不回的束著頭髮。
「給我打些水來,我要梳洗。」
身後的人走近,自然的拿起桌上的梳子,幫洛行知梳起頭髮來,既然有人代勞,洛行知就放鬆身體任由對方侍候。
「皇上何時起的?」
「辰時。」
身後的人應了一聲,洛行知嗯了一聲,嗯完發現不對勁,猛然轉過頭,身後站著的那裡是遠星,明明是姬封。
洛行知顧不得自己頭髮還披散著,站起身給姬封行了一禮。
「微臣參加皇上。」
「免禮。」
洛行知立起身,依舊垂著頭。
「微臣不知是皇上,方才多有得罪,請皇上恕罪。」
姬封伸手撩起洛行知耳際的髮絲,細膩的觸感如同上好的絲綢。
「無妨,離開一月,祭司宮中想必有眾多需要打理的地方,朕一早就讓遠星先回宮了,國師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朕可以代勞。」
聞言,洛行知心底那怪異的感覺更甚了,不自覺對姬封更戒備了。他退開一步,再次對著姬封躬身一拜。
「臣不敢,臣自己來就好。」
「國師如今也是與朕同塌而眠過的人了,怎麼待朕還是這般疏離?」
姬封再次逼近洛行知,伸手欲碰觸洛行知的臉頰,洛行知猛然偏開頭。
「皇上,君臣有別,還請皇上自重。」
「自重?朕已經好久沒聽到過這個詞語,怎麼,國師覺得朕不夠自重嗎?」
洛行知沉默著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聽姬封輕笑了一聲,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玉簪。
「國師天姿國色,朕心生愛慕很正常,怎麼就叫不自重呢?」
「皇上慎言!」
洛行知臉色冷了下來,姬封說出這般輕浮的話,擺明了羞辱他,他也不必恪守君臣之禮。
「看那皇上的樣子想必還沒清醒,微臣先告退了。」
洛行知轉身離開了帳篷,姬封見狀,直接摔斷了手裡的玉簪。
……
兩刻鐘后,軍隊開始朝著京城行進,洛行知坐在馬車裡下棋,遠星不在,洛行知就肆無忌憚和01X聊起了天。
「系統,你選世界的時候帶腦子了嗎?」
【洛洛,我可是按照你要求選的,而且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等著吧,姬封遲早會弄死我。」
【怎麼會?明明他今天還說對你心生愛慕來著,我可都聽見了。】
「呵……你真是天真,姬封這般六親不認的人,你真信他會陷在兒女私情里?」
【那他今天為什麼要那麼說?】
「他現在無法明目張胆殺了我,給我添些堵也是好的。」
【對哦,我聽說一個叫周瑜的人就是硬生生被氣死的,姬封這個心機婊,洛洛你趕緊辭官,我們去浪跡天涯。】
「你以為這樣姬封就會放過我了嗎?他想要除掉的可不止我這個人,還有國師這種存在,不把我打的無法翻身,他是不會收手的。」
【那現在怎麼辦?洛洛你趕緊想辦法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這個人比較隨遇而安。」
【說白了你就是懶唄。】
「哎呀,這都被你發現了。」
【……】
……
馬車晃晃悠悠的,像個搖籃似得,洛行知上車沒多久就困了,將就在馬車睡了一覺,這一覺就睡到了傍晚。
洛行知撩開車簾,看向兩邊的將士。
「到哪裡了?」
「回國師,馬上就要進城了。」
洛行知點了點頭,忽然覺得天色挺暗的,就往天邊看了一眼,只見整個西邊都被厚重的烏雲佔領了,看樣子最少半個時辰,最多兩個時辰,京城就要下雨了。
他這運氣……
洛行知嘆了一口氣,放下轎簾躺回馬車,將定下祭司宮戒條的前前前前前任國師罵了一遍,完了之後又罵了一遍姬封,這人簡直惡毒,殺不了他就使勁折磨他,最好不要落到他手上。
……
兩刻鐘后,軍隊進了城,半個時辰后,皇宮到了,姬封處理事務去了,洛行知的馬車直接向著祭司宮走了,到的時候,遠星已經在門前候了一會兒了。
「國師大人,你總算回來了,弟子還擔心皇上會為難你呢。」
「這種話以後不可再說,被皇上聽見,你性命難保。」
「弟子明白的,弟子只是為您不值,您對皇上忠心耿耿,可皇上呢,這些年來他沒少打壓祭司宮,連帶著宮裡的人對祭司宮都不尊重了。」
洛行知頓住腳,看向遠星。
「有人為難你了?」
「還不是那碧姑姑欺人太甚,仗著自己是太後身邊的紅人,趁我們離開這段時間將大人那盆翠雪要走了,我回來之後去要,宮女卻說已經被太后服用了,還說只是一盆蓮花,怎麼比得過太后鳳體重要。」
翠雪……洛行知記得是原主養的一盆雪蓮,原主親自從雪嶺挖回來的,珍稀品種,很受原主喜歡,現在竟然被人要去煮了,看來自己在宮裡的地位確實岌岌可危。
「我知道了。」
「大人需要弟子做什麼嗎?」
「先給我準備衣物,我要沐浴。」
「是」
洛行知徑直走進內室,祭司宮裡有一處天然溫泉,這是祭司宮剛建立的時候,始皇賞賜的,整個皇宮除了姬封宮裡,就只有這裡有一處。
這麼多年來,祭司宮受盡榮寵,什麼都是享受的最好的,也難怪遭了姬封不滿,這是權力鬥爭的必然結果,洛行知不想強行改變什麼,只要他能全身而退。
嘆了一口氣,洛行知褪掉衣衫邁入水池裡,被溫暖的池水包裹著,多日來風餐露宿的疲倦一掃而空。
「大人,衣物我送來了。」
「放在地上吧。」
「是,弟子告退。」
遠星抬頭看了一眼池中的洛行知,又猛然低下頭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洛行知穿好衣服回到了房間里,遠星看他只穿了中衣就走出來,立刻拿了一個厚披風給他披上。
「天氣轉涼了,大人勿要著涼了。」
「多謝。」
「晚膳準備好了,需要弟子現在送上來嗎?」
「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
「弟子還準備了桂圓蓮子羹,大人多少用些。」
「好」
遠星一下高興起來。
「弟子這就去給大人端。」
話落,急匆匆的出門了,洛行知看著他的背影,想起這些日子他的表現,再結合資料的描述,得出此人可用的結論。那怕祭司宮不復榮寵,至少還有一兩個忠心的弟子,這樣的處境已經比洛行知以前好了太多了。
洛行知估計的沒錯,吃了晚飯沒多久,窗外就下起了細雨,當時洛行知正靠在窗邊看書,雨一下下來,體內的寒氣就像是貓見了耗子似得,一下躥了出來,洛行知手抖了一下,手中的書掉在了桌子上,他怎麼感覺體內的寒氣越來越重了呢?
強忍著痛苦立起身,洛行知走到床邊裹進被子里,再次讓系統抽離了自己的意識。
……
另一邊的姬封正在處理堆積的奏摺,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細碎的聲音。
「小德子。」
「奴才在。」
「是不是下雨了?」
「是的,皇上有什麼吩咐嗎?」
「立刻給朕備輦,朕要去祭司宮。」
「是」
小德子退了出去,姬封放下手裡的奏摺急匆匆朝外走去。
……
遠星本來正在處理堆積的事務,突然聽見太監唱喏皇上來了,立刻帶領宮眾迎了出去。
「參見皇上。」
「國師呢?」
「請皇上恕罪,國師舟車勞頓,身體不適,誒,皇上——」
遠星話還沒說完,姬封已經往裡面闖了。怎麼每次都這樣,這個皇上也太霸道了,遠星對姬封真是越來越不滿了。
「立刻帶朕去,朕要見他。」
「皇上,國師他——」
「給朕帶路,不然朕立刻殺了你。」
「……是」
遠星將姬封帶到了洛行知房門前,姬封留下去「外面候著」就推門進去了。祭司宮的房間要大上許多,姬封走到最深處才看到床上的洛行知,他還在縮在被子里,身體發著抖。
姬封脫掉鞋子躺上床,主動將洛行知摟進懷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洛行知身上更涼了。
和之前一樣,洛行知一沾到他身體就不怎麼發抖了,平日里冷漠的人此時乖巧的不像話,主動抱著他,他碰他臉頰也不躲了。姬封覺得,為了這一刻,那怕付出內力也值了。
姬封摟著洛行知的腰,滿心希望洛行知醒的時候也能這麼乖巧,就算不這麼乖巧,也不要整日把君君臣臣掛在嘴上,明明天仙似的人,為什麼非要學那些頑固不化的老臣。
懷揣著美好願望,姬封進了夢鄉,殊不知正有一場狂風暴雨等著他。
……
洛行知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和姬封睡在一起,姿勢一言難盡,一次可以說偶然,兩次說姬封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姬封這般愚弄他真的有意思嗎?洛行知突然有些生氣。
「你為什麼在這裡?」
姬封剛醒就聽到了這樣一句話,他睜開眼,對上洛行知冰冷的眼神,洛行知從來沒有用這種眼神看過他,姬封一機靈,徹底醒了。
「朕知曉國師身體有恙,特地前來探望。」
「皇上九五之尊,身份尊貴,臣受不起。」
「你什麼意思?朕耗費內力幫你,難道你就這般不識好歹?」姬封滿心歡喜落空,還遭到洛行知的指責,也有些不悅了。
「臣這一身傷皆皇上所賜,皇上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態?即便是臣不識好歹,那皇上可曾問過臣是否願意領皇上的『好意』?」
「洛行知!你竟然敢這麼跟朕說話,不怕朕殺了你嗎?」
「難道臣說話好聽些,皇上就會放過臣嗎?」
「你——」
洛行知對著姬封躬身一拜。
「還請皇上以後不要做多餘的事,皇上的憐憫臣不需要,也不想要。」
話落,洛行知直接離開了,剛出了門就聽到房內傳出瓷器碎裂的聲音,看來姬封氣的不輕。洛行知嘲弄的笑了笑,原主受了那麼多氣還沒怎麼樣,他不過聽了幾句不中聽的話,摔什麼東西啊,矯情!
……
姬封來祭司宮的時候急匆匆的,走的時候又怒氣沖沖的,不少人因此懷疑國師惹怒了皇上,祭司宮只怕又要遭殃了。
果然,沒多久姬封就下令了,國師言行不當,軟禁祭司宮一月。
國師這次求雨立了這麼大的功,沒有賞賜就罷了,竟然一回來就被處罰了,由此看見皇上有多不待見國師了,宮中之人開始對祭司宮的人避如蛇蠍,就擔心如果跟祭司宮扯上關係,到時會被皇上一起清理了。
祭司宮的地位更尷尬了。
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混到了這個境地,也是夠凄涼的,換做常人可能要傷春悲秋,甚至於寫幾首詩抒發被貶和才華無處施展的憤懣,但是洛行知顯然不是常人,他該吃吃該喝喝,生活的不要更滋潤。
他不能離開祭司宮,遠星可以啊,宮裡一有什麼消息,遠星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他,也算是打發無聊時間了。
今天,遠星就給洛行知講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太后給姬封選妃了。
當今太后並非姬封生母,雖然做到了先皇的皇后,太后卻沒有自己的子嗣,姬封當初血洗皇宮的時候,她是唯一一個沒有站出來阻攔姬封的,於是姬封就留著她頤養天年了。
兩人平日里也算母慈子孝,所以太后在這後宮的地位還挺高的,先前一直有老臣催促姬封選妃,姬封不理他們,這群老臣就求到了太后那裡。太後有一侄女,年華正好,也頗得太后心意。
太後有心想讓侄女入宮,就趁著姬封離京這段時間張羅了選秀,一共選了十位秀女,現在已經全部住進了姬封的後宮,就等著姬封去寵幸了。
「那皇上先去的誰那裡?」
「皇上還沒寵幸任何一位秀女。」
「然後呢?」
「現在那些秀女每天都挖空了心思在皇上下朝的路上堵他了,弟子曾經遠遠見過一次,一個秀女摔倒在了皇上面前,皇上看都沒看一眼,冷著臉走了。」
「……」
這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皇上為何不喜歡這些女子?」
「弟子不敢說,怕污了國師的耳朵。」
「但說無妨。」
「就是我聽宮裡有人說啊,說皇上……不舉。」
「咳咳……咳……」
洛行知一口茶水嗆進了喉嚨里,但他沒顧上管。
「真的假的?」
「弟子那知道啊,這件事只有皇上自己知道吧。」
「呵……這個倒挺有意思的。」
要是這話傳進姬封耳朵里,姬封怕不是要氣死,洛行知想起姬封鐵青的表情,就覺得身心愉悅。
此時另一邊的,姬封正面對著第N個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秀女,這秀女一襲白紗坐在涼亭內,正在彈琴,無論容貌還是身段都屬上乘,看起來倒有那麼幾分出塵味道。
「此人是誰?」
這可是姬封這麼多天第一次問起名字啊,德公公一陣激動。
「回皇上,此女名叫初雲,需要奴才喚她過來嗎?」
「不用了,以後都不准她出現在朕的面前。」
姬封的聲音不大不小,初雲也聽見了,立刻就站了起來。
「敢問皇上,雲兒有何處惹了您不喜?面對姐姐們您都是不理會,為何獨對雲兒這般不近人情?」
「你不配穿這個顏色。」
在姬封看來,除了洛行知,其他人穿一身白那都是癩□□裝天鵝,簡直玷污了這個顏色,所以初雲算是犯了他忌諱了。
很快,一個秀女因為穿白色裙子被直接打進冷宮的消息傳了出來,多經過幾個人之後就變成了秀女被打進冷宮是因為姬封不喜歡白色,於是宮裡有白色衣服的人都默默把衣服扔了,而全是白色衣服的洛行知大概只能呵呵了。
皇上為什麼討厭白色衣服?眾人不自覺又聯想到了國師身上,原來皇上不僅討厭國師,還討厭和國師相似的一切,國師怕是要涼了。
洛行知:「……」
……
一周后。
姬封剛處理了奏摺,準備歇息了,窗外突然炸開一絲響雷,姬封條件反射的叫了一聲。
「來人。」
「皇上有什麼吩咐?」
「立刻給朕備一輛輦——」姬封說到一半,自己頓住了。
「皇上是要去那位娘娘那裡嗎?」
「不是,算了,你退下吧。」
「是」
上次洛行知已經把話說得那般明顯了,他幹什麼還要湊上去自取其辱?既然不領朕的情,你便自己受著吧,姬封坐回御案后,拿起一本奏摺看起來,看了一會兒,怎麼也看不進去,腦子裡全是洛行知縮成一團的樣子。
姬封扔開奏摺,開始寫字。都說寫字是靜心最好的方式,姬封以前沒少用過這法子,可是這次卻不怎麼管用,等到收筆了,滿紙的鬼畫符,姬封自己都不知道寫的什麼。
窗外的雨更大了,雜亂的雨聲擾的姬封更加心煩意亂,既然干不進去正事,乾脆睡覺吧。姬封在房間里來來回回走了幾圈,就是沒有上床睡覺的意思。
「皇上,時候不早了,該歇息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皇上是有什麼煩心事?奴才願意為皇上分憂。」
「沒什麼事。」
「那奴才侍候皇上就寢吧。」
姬封沉默了片刻,點頭了,德公公招呼侍女進來給姬封寬衣梳洗,然後只留下一盞燈就退出去了。
姬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裡洛行知的樣子越來越痛苦,忍了半個時辰后,姬封實在忍不住了。
「小德子,給朕備輦車,去祭司宮?」
「皇上,這個時辰了去祭司宮——」
德公公對上姬封殺氣騰騰的視線,立刻閉嘴了,不一會兒,輦車準備好了,姬封坐上了車徑直前往祭司宮。
他只是去看看,確認了洛行知沒事他就會走,求個心安而已,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對,他只是去看看,不看的話他今晚都睡不著了。
在自我催眠與重複自我催眠中,祭司宮到了,姬封遲疑了一下才下車,祭司宮門外只剩下兩個守門人,看見皇上來了誠惶誠恐的行禮,姬封對他們擺了擺手,進去之後就朝著上次遠星帶的路前往洛行知的房間。
洛行知的居處就只有一個遠星會在,可是今晚遠星也不在,大概是睡覺了吧,畢竟已經快半夜了。
姬封走到洛行知房門前,聽了聽,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是這樣也判斷不出什麼,姬封還是推開門進去了,一直走到最裡面。當姬封看見床上的情形時,腦子裡的一根弦突然斷了。
轟——
此時,洛行知雙眼緊閉的睡在床上,依舊是意識不清的樣子,可是他的身邊卻躺著一個男人,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近侍弟子遠星。
此時洛行知的手抱著遠星的手臂,腿壓在遠星身上,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遠星身上,別提多親密了。
遠星本來只是想在睡覺之前檢查一下洛行知房中的燈燭,沒想到進來發現洛行知蜷縮著,遠星覺得不對,就搖了洛行知一下,這一碰就被洛行知纏住了。
第一次和人如此親密,對象還是他敬重的國師大人,遠星的臉紅的像煮熟的蝦子似的,就那麼一動不動的躺著,任由洛行知往自己身上蹭。
本來都想這麼挨到天亮了,沒想到姬封突然出現了,遠星的臉色變了一下,立刻就想起身,但是等他注意到身邊的洛行知,又硬生生的頓住了。
「皇,皇上。」
「你在做什麼!」姬封真的要氣炸了,若不是現在洛行知還躺在遠星身邊,遠星已經去見閻王了。他心念之人,怎容他人染指。
姬封又憤怒又嫉妒,同時還有深深的悔恨,他為什麼不早點來,明明知道洛行知寒氣發作的時候意識全無,只知道取暖,他怎麼沒想到會被人趁虛而入呢!
還有遠星這個混蛋,是不是忘了洛行知是他主子?怎麼能做出此等欺主之事?他定不會輕饒了他。
被姬封猙獰的表情嚇的不輕,遠星不自覺護住洛行知。
「皇上恕罪,國師大人他身體不適,草民,草民只是——」
「給朕讓開!」姬封伸手握住洛行知的手臂,欲將洛行知搶回來,誰知剛剛將他和遠星分開一點,洛行知立刻掙紮起來,死活要往遠星身上湊。
「朕在這裡,朕給你抱好不好,你先放開他。」
姬封一邊柔聲勸說一邊靠近洛行知,他知道洛行知只待在最暖和的地方,憑他的深厚內力,他不信騙不過來。
沒想到真的騙不過來,洛行知好像認定了遠星一般,將遠星抱的緊緊的,姬封怕傷了他又不敢用力,扒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把洛行知從遠星身上拉開,反而因為外力刺激,讓洛行知抱的更緊了。
自己心愛的人卻躺在別人懷裡,這樣的場景何等刺眼,姬封心臟被一隻手拽的緊緊的,又悶又疼。
姬封急紅了眼,一把掐住了遠星的脖子。
「你會武功?朕要你立刻把武功廢了,不然朕殺了你。」
「回皇上,草,草民不會武功。」
「那他怎麼會纏著你,告訴朕!」
「草民也不知道,草民一碰到國師大人就這樣了。」
「既然如此,那朕就殺了你!」
遠星看著姬封瘋狂的樣子,突然一下明白過來,難怪之前姬封會在國師大人房裡待那般久,竟然是對大人存了這般齷齪的心思。
「皇上可以殺了草民,只要草民的死能讓國師大人遠離皇上,草民死的心甘情願。」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皇上看不出來嗎?國師大人並不喜歡你,皇上何必糾纏不放?」
「閉嘴,朕和國師的事輪不到你說三道四,若不是你趁虛而入,朕何需與你多費口舌。」
「乘虛而入的是皇上你吧……明明知道大人身體有恙,卻還三番兩次不懷好意的接近他,卑鄙!」
姬封的臉色沉下來。
「看來你真的想找死……」
「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把大人交給你的。」
「好,好,好。」姬封連說了三個好字,可見是氣急了,但是正如遠星所言,他現在不能殺了他,一來會加深洛行知對他的疏離,二來他也想知道遠星身上有什麼秘密。
為了解決洛行知身上的寒氣,這段時間姬封沒少研究這個,他自己的內力已經是天下少有,他不信遠星這麼年輕能比他功力還高,如果不是因為功力,那是因為什麼?
姬封在房間里瞪著眼坐了一夜,遠星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一夜,兩人都熬出了黑眼圈,終於等到洛行知醒來。
「額……」
一睜開眼就對上兩雙炯炯有神的眼神,洛行知表示有點懵。
「大人你醒了?有沒有感覺不舒服?」
遠星關切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洛行知轉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和遠星竟然隔的這般近,洛行知趕緊收回自己萬惡的爪子,尷尬的往床內側挪了挪。
「遠星,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在這裡?」
「大人昨夜睡著后一直在發抖,弟子進來察看之時,就被……就被大人留下來了。」
「……」這用詞真夠委婉的,不過洛行知大概還是知道了事情真相,這具身體受寒氣折磨,會自動尋找熱源,人體也是熱源之一。
不過昨晚洛行知明明感覺寒氣又加重了,今天身體卻沒有以往那種虛弱的感覺,難道是因為遠星?
發覺洛行知不說話了,遠星以為是自己語氣太重了,趕緊補充到。
「弟子沒有不滿的意思,不管國師大人要弟子做什麼,弟子都是願意的。」
「哦?暖床也願意?」
明明知道洛行知說的暖床就是字面上的暖床,遠星還是忍不住臉紅了。
「弟子願意。」
「朕不願意!」
從開始到現在,洛行知竟然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還當著他的面跟一個男人說說笑笑,姬封能忍?那必須不能啊,這一開口,總算將洛行知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洛行知收斂臉上的笑容,面無表情的看著姬封。
「皇上恕罪,臣久睡剛醒,沒注意到皇上在此,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姬封冷笑一聲。
「國師眼裡容不下朕,卻能容下一個奴才,既然如此,來人!」
門外立刻闖進兩名侍衛。
「把這奴才給朕帶下去,押入天牢。」
兩名侍衛立刻抓住了遠星就要往外走。
「慢著,不知臣的弟子何處做錯了,竟然被皇上如此對待。」
「對主子不敬便是大錯,既然國師不會管教弟子,朕幫你管教!」
姬封擺了擺手,讓人把遠星帶走。
要是讓遠星落在姬封手裡,那裡還有活路,洛行知再次開了口。
「遠星有什麼錯也是臣疏於管教之錯,臣願意代遠星受罰,請皇上放過遠星。」
姬封不可置信的看著洛行知。
「你給一個奴才求情?」
「遠星他不是奴才,是祭司宮的弟子。」
姬封都被氣笑了。
「洛行知,你真以為朕不敢動你?」
「臣不敢有此想法,只是希望皇上念在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放遠星一條活路。」
遠星此時聽見洛行知要代他受罰,如何肯答應,立刻噗通一聲跪在姬封面前。
「是草民做錯了,皇上責罰便是,與國師無關。」
姬封看著洛行知和遠星這副主僕情深的樣子,氣的肝都疼了。
「什麼時候朕殺誰放誰也輪到你們做主了?」
「臣不敢。」
「你還有什麼不敢的!既然國師捨不得弟子,那就先去祠堂跪著吧,沒準什麼時候朕就改變想法了。」
「……」
「怎麼?不願意?」
「臣……遵旨。」
洛行知立起身往祠堂走,剛走了兩步,突然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國師大人!」
遠星立刻推開兩邊的侍衛奔向洛行知。
「大人?大人你怎麼樣了?」
姬封臉色一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洛行知身邊,將人抱了起來。
「宣太醫!」
「宣太醫,快宣太醫……」
祭司宮裡手慢腳亂了好一陣,太醫總算到了。
姬封臉沉似水的站在床前看著年過半百的太醫給洛行知號脈,太醫剛收回手,姬封就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
「如何?」
「國師這是中毒了。」
「中毒!那國師他怎麼樣了?」
「皇上放心,臣已經給國師服用過解毒丸了,國師性命無礙,只是醒來需要些時日。」
「退下吧。」
「是」
太醫一離開,姬封銳利的目光就掃向遠星。
「國師的起居一直是你在打理,怎麼會中毒?」
「草民該死,國師用的飯菜一直都是御膳房送來的,除了草民只有御膳房的人能接觸到。」
「來人,給朕查!朕要知道是誰這麼大膽,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給國師下毒。」
「是。」
侍衛退出去了,姬封走到床邊,伸手握住洛行知的手,到這會,他氣也消了,只是不想放過遠星。
「你現在還有什麼好說的?」
「是草民沒有照顧好國師,草民難辭其咎,只是皇上就沒有錯了嗎?」
「你敢指責朕?」
遠星抬起頭來直視姬封,那眼底的怒意竟然不輸姬封。
「若不是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為難國師,讓宮裡的人看了笑話,又怎麼會有人輕視國師大人,甚至敢給大人下毒。」
「什麼意思?」
「祭司殿那盆翠雪,是大人心頭好,卻被太後宮里強行要去了,還有上次我去內侍宮取香料,這香料是祭司宮特供,內侍宮卻說被取走了,要給我別的香料……若是放在以前,何人敢截祭司宮的東西,現在卻連一個宮女都敢對大人不敬,這些不都是拜皇上所賜嗎?」
「朕……並不知曉這些事。」
「皇上高高在上慣了,自然不知您隨意一句話會對這宮中內外造成多大影響,現在還是下毒,以後指不定會對大人做出什麼,自上次大人受傷後身體就虛弱了不少,草民真擔心大人會遇到不測……」
聞言,姬封騰的站起身往外走。
「你好好照看國師,去慈寧宮。」
「擺駕慈寧宮——」
姬封坐著輦車走了,遠星從地上站起來,看著他的背影勾起了唇。
……
太后這麼多年來在後宮享清福,保養的相當好,雖說已經是四十來歲的人了,面容看起來卻和三十來歲的婦人差不多。
今天,太后正在宮裡做蔻丹,突然聽到皇上來了,立刻讓人將桌上的東西收了起來,換上姬封最愛的龍井茶。
「皇上今天怎麼有空當哀家這裡來?」
「那盆翠雪呢?」
「什麼翠雪?」
「母后從國師那裡取來的蓮花。」
「皇上說的是那個呀,前些日子哀家身體有些不適,太醫說要著翠雪入葯,這才去跟國師討了來。」
「討?你那是搶吧!」
太后立起身,不知道姬封今天抽了什麼瘋。
「皇上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一盆蓮花,也值得皇上大動干戈?」
「若是普通蓮花母后又怎麼看的上?母后這身體既然隔三差五就要不適上一回,不如就搬去帝陵吃齋念佛,調養身體?」
姬封這是要遣送她?太后一下驚慌起來,她享受了幾十年榮華富貴,又怎麼願意去抱著青燈古佛受苦,何況她還年輕,不想去那鳥不拉屎的山上。
「皇上勿怪,哀家這是老糊塗了,哀家確實不該將那蓮花從祭司宮裡拿來,隨後,哀家就讓宮女去跟國師大人賠罪。」
「不用了。」
太后笑的勉強。
「既然國師喜歡花草,哀家那裡有一盆紫玉蘭,雖然比不得翠雪珍貴,也算難得一見的奇珍,就送與國師賞玩吧。」
太后對著大宮女吩咐了一聲,宮女立刻將那盆紫玉捧了出來。
見狀,姬封臉色終於緩和了些。
「此事朕不再追究,以後朕要是聽到誰再擅闖祭司宮,殺無赦!」
宮女門抖了一下,答了一聲是。
姬封這才走了,回了宮之後,姬封賞賜了好幾箱東西和太后那盆紫玉蘭一起送給國師,同時讓人去搜尋奇珍,不過三日,祭司宮裡就多了十幾盆花草。
洛行知醒的時候,他的花架已經被擺滿了。
「這是……」
恰逢此時姬封從門口走進來,洛行知顧不得疑惑,立刻穿上鞋子走下床,對著姬封躬身一拜。
「臣參見皇上。」
「快免禮。」
姬封立刻將洛行知扶起來,目光落在他臉上。
「感覺怎麼樣?」
「好多了,謝皇上關心。」
姬封將洛行知扶到床上躺下,面向其他人。
「你們都退下吧。」
宮女們於是都退了出去。
等到房間只剩下洛行知和姬封兩人,姬封在床邊坐下。
「遠星呢?」
「一醒來就問這個,你就這麼關心你這弟子?」
洛行知抬起頭又問了一遍。
「遠星呢?」
「你放心,他沒事。」
「我要見他。」
「你不相信朕?」
洛行知不說話,姬封掐了掐掌心,深吸一口氣,對著門外吩咐了一聲。
「叫遠星來。」
「是」
遠星正煎了葯進來,看見洛行知醒了,立刻高興的撲了過來。
「國師大人,你總算醒了,弟子都要擔心死了。」
「我睡了多久。」
「三天,這段時間——」
遠星話還沒說完就被姬封毫不留情的打斷了。
「人也見到了,你先退下吧,朕和國師有話要說。」
遠星看向洛行知,洛行知點了點頭,他這才心不甘情不願退下了。
「朕聽說太后把你的花拿走了,朕就讓人給你送了其他的來。」
洛行知垂著眼皮,面無表情。
「皇上有心了。」
依舊是這般疏離的模樣,明明剛才面對遠星都不是這樣的,姬封心裡很難受。
「洛行知——」
「皇上還是稱呼臣國師吧。」
「你一定要與朕這般疏離嗎?」
「皇上是君,我是臣,君臣有別。」
姬封急了,一把抓住洛行知的手。
「朕不管什麼君臣之道,朕只想知道要朕怎麼做你才會滿意?」
洛行知抽出自己的手,看也不看姬封。
「皇上,請自重。」
「自重!又是自重!朕是天子,朕什麼做不得?」
姬封按住洛行知的肩膀,直接將洛行知按回床上,吻住了洛行知的唇。
數息之後,姬封抬起頭看向驚疑不定的洛行知,沙啞著聲音詢問。
「現在朕夠自重了嗎?」
「你——唔——」
姬封再次不管不顧的咬住洛行知的唇,瘋狂的攻城略地,洛行知被這詭異的發展驚呆了,他怎麼也沒想到姬封竟然會對他做出這種事。
「砰——」
突然,拳頭和肉碰撞的聲音在兩人之間響起,洛行知收回自己的手,姬封則擦了一把,看到竟然出血了的時候,嗤笑了一聲。
「一拳換一吻,值得!」
完了以後姬封舔了舔嘴唇,色氣十足的盯著洛行知被他咬腫的嘴唇。
「國師的味道,比朕想象的還要好……」
「……」
「那國師就先休息,朕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
姬封笑了一聲,大搖大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