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花開第六
·本文訂閱率不足60%會看到隨機章節·賣茶的小二迎來送往這麼多江湖人,卻也是頭次見到這樣好看的姑娘。她就這麼站在這裡,笑容溫婉,毫不覺得被人冒犯又未心生不悅。她站在這裡,美得不可方物,卻又似春風引人嚮往。
這樣的姑娘自然不會無緣無故來他們這樣的小地方,來這裡,怕只會是為了尋人。
小二鼓足了勇氣,卻說的結結巴巴,好在他面前的姑娘並不在意,等著他終於湊足詞句講話說出來:「姑娘來此,是為了尋人嗎?」
他說的小心翼翼,生怕擾了春景。
天心月剛要開口,西門吹雪從馬車上下來了。
他攜著冰與雪,乍然間使人從暖融春日中驚醒。眾人驚疑不定的瞧著這位面色冷峻的劍客,一時間竟是不敢多說一句,多動一下,忌得連茶水聲都似乎淡了。
西門吹雪環視了一周,冷冷開口:「李放。」
眾人聽了這個名字,面面相覷。李放,李放是誰?這名字聽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但這裡有叫做李放的人嗎?
萬梅山莊的情報自然不會出錯,天心月敏銳的注意到在西門吹雪說出「李放」二字的時候,茶棚里右側的那位客人,握著陶杯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一瞬。
她注意到了,西門吹雪自然也注意到了。
天心月連花拳繡腿都練不好,卻能看清西門吹雪的劍。
她見著這名劍客從劍鞘里把出了雪白色的長劍,那長劍似白虹匹練,乍然間貫穿時間虛妄,直刺下他眼中的黑白真假,是晴日霹靂,一劍斬在了李放從袖中急出的刀刃上。
西門吹雪問:「李放?」
李放頭上滿是豆大汗水,他唇色煞白,也知道今日一劫是避不開了,便乾脆道:「爺爺就是李放,李狂獅!西門吹雪,你這小兒,竟敢殺我!?」
聽見對方這麼說,天心月倒是想起來了。李放,李狂獅,鹽幫的三幫主,睡了徒弟的媳婦就算了,因那姑娘性烈不肯休,就乾脆一刀殺了那姑娘全家,又怕徒弟報復,所以乾脆連徒弟也殺了。后叛出鹽幫,因袖中刀曾機緣巧合得過溫夢豹指點,加上悟性頗高,算是江湖上叫得出名號的高手,成了江湖一害。
西門吹雪來此是為了殺他讓天心月有些訝異,她總是覺得西門吹雪除害,比起「除」更為看重的是「試劍」。李放的刀對於西門吹雪而言,還是弱了些。
她這麼想著,只聽叮的一聲,李放的刀竟然直接被西門吹雪給斷了。那把雪白的長劍刺進了他的胸膛,流出殷紅的血來。那把長劍抽離——天心月見到西門吹雪的眼睛很亮。
他拭去了劍上血珠,似是察覺到了天心月的目光,略一側首。
有黑色的髮絲恰好落在他的頰邊,他這樣平靜的看來,反讓天心月的心如鼓擂。
西門吹雪似乎察覺到了天心月的局促,他的嘴角透了星點笑意。
天心月的指尖略動了動,那陣快速的心跳不消片刻便被她壓了下去,好似從未存在。她噙著笑,迎上了西門的視線。她剛要上前一步,卻忽聞見了花香。
「啊——你,你殺了他!」
穿著鵝黃衣裙的少女捂著嘴,一雙明亮又靈動的大眼盯在李放的屍體上,而後驚疑不定的看向西門吹雪。那雙靈動的眼裡充滿了恐懼,又充滿了好奇。
那著實是一雙美麗至極的眼,以至於她這般驚恐好奇的看著你,你不僅不會覺得憤怒,反而只會覺得她像只小鳥一樣可愛。
天心月瞧著,在心裡慢慢的猜想著。
茉莉花配上了點兒桃花的香氣,正是十六七歲的少女最適合的香氣。驚恐有了,好奇也有了,接下來的一句話,應該是——
「你,你怎麼能殺了他!」
天心月在無人瞧見的地方,無聲開合著嘴唇,和少女對上了個正著。
這少女極為大膽的直面上西門吹雪,鼓足了勇氣說了這麼一句話。
天心月有些遺憾,她想,你怎麼能說這句話呢。這句話非得有西門吹雪接茬你才能說下去,如果他不接茬,你要怎麼辦呢?
西門吹雪掃了少女一眼,抬步便走。天心月見狀,慢慢的嘆了口氣:看,他不接茬。
西門吹雪向天心月所在的方向走去,鵝黃衣裳的少女自然也看見的天心月。她一來就見到了天心月,天心月的氣質毫無侵略性,柔和的就像一陣風,可誰也不能忽視它,就像你無法忽視風。
她太美了。
對所有自詡美貌的女人而言,她的存在絕不是什麼春景,而是寒冬。令人面容凝肅,徹骨冰涼的寒冬。
那少女瞧著天心月,眼裡的好奇便冷下三分。
可她仍然上前攔住了西門吹雪,她對西門吹雪道:「他救過我,你為什麼要殺他!」
她的聲音也很好聽,和中毒病弱的天心月不同,她的聲音充滿了活力,如出谷黃鶯。她的氣息也洋溢著少女獨有的青春與純然,這是一種她才會有的、獨有的美與魅力。
她極為自信於此,所以在天心月的面前,也依然攔下了西門吹雪。
天心月含著笑,指尖微微動了動。
西門吹雪聽到了這句話,終於停下了腳步,他問少女:「你是李放的情人,要為他復仇?」
少女紅了臉,她偷偷的瞧著西門吹雪,生氣道:「我才不是!」
西門吹雪問:「你要為他報仇?」
他這麼說著,握住了自己的劍鞘。
少女見狀眼眶紅了一瞬,她說:「你這個人怎麼連話都不好好說,我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麼殺了他,他救過我,我總要知道。」
她看起來又可憐又可愛。可這點可憐與可愛並不能打動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道:「你若是要復仇,就來萬梅山莊,若不是。」
少女問:「若不是——該如何?」
西門吹雪道:「若不是,就讓開。」
少女咬牙,她盯著西門吹雪,彷彿要看進這男人的靈魂里去。她說:「我知道你是誰,你是西門吹雪!你只殺十惡不赦之人,他不是叫路名,他是別人對嗎?」
西門吹雪不置可否。
少女像是用盡了勇氣,她顫著聲問:「他原來叫什麼?」
以路人的視角來看,這樣漂亮的姑娘,被李放這種人救了,想來也知道李放沒有安好心。如今西門吹雪殺了李放,也算是救了她,可她承著李放的恩,進退維谷,卻一定要求個答案——這可真是令人心疼極了。
如果她盯上的不是西門吹雪——天心月怕是還會為自己這位同行的表現鼓個掌。
可她看上的是西門吹雪——這事就不能這麼算了。
「西門先生。」
在世界都似乎要陷進這黃衣少女的話里去時,天心月開了口。
她還是柔柔的笑著,抬起眼遙望著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聞聲看向了天心月。
天心月向他笑了笑,而後是說:「我覺得有些頭暈。」
芳菲盡的毒引出什麼癥狀都有可能,即使今日已經診過一次脈,他還是走了過去,要為天心月重新把脈。
天心月根本就是裝得,怎麼會給他把脈?
所以在西門吹雪走近的時候,她果斷的捏了自己的昏睡穴,直接軟了下去。
天心月指力虛浮,這一下不會讓她真正昏睡,但失力與短暫的意識昏迷不可避免。當她緩過了這一陣,眨著眼重新清醒的時候,時間大約還沒有過去一口茶。
她穩穩噹噹的躺在西門吹雪的懷裡,這劍客一手握著自己的劍,一手扶著她。當她睜開眼,就能瞧見西門吹雪那雙似乎看透了什麼的漆黑眼眸。
可天心月不在乎,她甚至引以為豪。
她看著西門吹雪,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她不是第一次抓住他的袖口,卻是第一次拉著他的袖口小小的搖擺,像只討食的貓一樣。明明自己才是求乞的一方,卻傲慢地彷彿施捨。
西門吹雪垂下了眼。
天心月說:「西門先生,我們早點兒回去吧。」
西門吹雪沒說話,但他鬆開了握著劍柄的手,抱起了她。
天心月的眼裡忍不出顯出驚訝,她很快的掩飾了下去,安靜地十足像個病人。
但大抵人都有這個毛病,遇上了同行就忍不住想要比較。天心月在西門吹雪的懷裡,去看這黃衣少女。這少女顯然還是年紀太輕,眼裡難看的表情一時沒有收住,讓天心月瞧了正著。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而後黃衣少女朝著她慢慢的笑了笑。
天心月讀出了那話里的意思,無外就是老女人,只會用些老舊手段。
天心月心想,老手段又怎麼了,對付你,這點兒手段不是夠用了嗎?
黃衣少女似乎是被天心月那不在意的眼神激出了勝負心,她上前兩步,說:「這位姐姐是病了嗎?我懂一點醫術,不如讓我替她瞧瞧?」
西門吹雪掃了黃衣少女一眼。
黃衣少女賭氣道:「你不要以為我年紀小沒見識,我看過許多醫典,江湖上就沒有我不知道的毒!」
天心月聞言卻抓著了他的手,忽然面色煞白。她低低說:「我不要。」
西門吹雪的視線停在她的面容上。天心月無疑是美的,即使她此刻面帶病容。
她中的是芳菲盡,一種和群芳谷割裂不開的□□。被人發現了,便會知道她來自群芳谷。
沒有人會以來自那樣的惡魔窟為榮。
西門吹雪忽得緊了緊自己的手臂,抱著她直接往屋外的馬車走去。
他說:「不必了。」
黃衣少女瞠目結舌。
她看著西門吹雪抱著天心月就要回馬車上,心下方才急了。她連忙追上去,卻見天心月趴在西門吹雪的肩上,向她回了眸。
此刻她的臉上哪裡還有半點的煞白與惶然。
她像只惹人生厭的狐狸,瞧著黃衣少女彎了眼,露了笑。
她笑的寧和而秀美,卻讓上官飛燕從心底里流出了漆黑而惡毒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