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醒了？」

關衍之的聲音有些低沉而慵懶，意外有些性感，籬落心裡像是被一根羽毛不留痕迹的輕輕掃過，酥酥麻麻，有點癢又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

「要不要再睡一會？」

關衍之看了眼時間，把人攬入懷裡。

籬落覺得尿意更甚，紅著臉爬了起來往廁所跑去，「我要上廁所！」

關衍之看向籬落倉皇而逃的背影愣了一下，過了許久才漸漸反應過來——這是害羞了？

「咚咚——」

小朱和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一大早過來叫籬落起床。

籬落在衛生間還沒出來，關衍之披了件浴袍去開門，小朱見到他不自覺的低下頭來，「籬落起來了嗎？」

關衍之轉身往屋裡走去，「剛醒。」

小朱鬆了口氣，解釋道：「昨天忘了提醒他看看台詞，所以想叫他早點起來背一下，下午有他的戲，早上也要去片場看看。」

關衍之點點頭，心情不錯的樣子。

籬落在衛生間磨蹭了會才出來，見到小朱愣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小朱估摸著籬落沒看時間安排表，道：「下午有你的戲。」頓了一下小朱不放心的問道：「台詞看了嗎？」

劇本籬落前些日子就拿到手了，但是小朱也不知道他看沒看過，所以特意問了一遍。

籬落正蹲在地上翻行李箱，漫不經心道：「看了。」

小朱放心了些，「今天戲不多，台詞也簡單，等會看看就能記住了。」

籬落頭也不抬，「記住了。」說完籬落拿起一件毛衣對著關衍之問道：「這件好看嗎？」

平日籬落也不在乎穿著，今天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在意起來了。

關衍之點點頭，「好看。」

籬落又找出一條褲子，「配這個褲子呢？」

關衍之還是點頭，「好看。」

籬落卻突然皺眉，看向小朱，「我穿這個好看嗎？」

小朱點頭道：「好看！」說完小朱突然發現氣氛輕鬆了不少，不像昨天那麼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

籬落眨巴眨巴眼，似乎是相信了他們的話。

過了會籬落又低頭翻著行李箱，不一會行李箱的東西都被他翻了出來，關衍之上前問道：「在找什麼？」

籬落埋頭苦找：「我的珍珠。」

正好，這個時候張媽送了早飯過來，見籬落把行李箱翻的亂七八糟把他訓了一頓順便把東西都整理了一遍。

「你的珍珠沒帶過來，放在家裡。」張媽給他盛了碗粥，「好端端怎麼突然要找珍珠？」

籬落頓時變得愁眉苦臉起來，「那我就沒有東西可以戴了。」

張媽愣了一下。

籬落嘟囔道：「他們脖子上都戴了東西，好看，我也要戴。」

張媽忍俊不禁，「喲，現在知道要好看了？」

籬落哼哼唧唧的不說話，關衍之在一旁看著突然變得『愛美』的籬落微微一笑。

吃飯的時候關衍之的電話響了起來，是楊弘禮打來問他什麼時候回去。

關衍之想了下，既然來都來的就過兩天再回去，而且籬落好端端的怎麼會說那麼奇怪的話？這個他也要搞清楚。

「過兩天吧。」

籬落從關衍之接起電話那一刻開始就盯著他看，他一開口，籬落連忙道：「你不能走！」

那個畫面給籬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總覺得關衍之走了就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所以籬落不肯讓關衍之走。

「我看到了，你會流很多很多血的，你不能走。」

籬落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看著關衍之。

關衍之掛了電話，問道：「你在哪裡看到我流了很多血？」

籬落眉頭緊皺，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裡面。」

關衍之愣了一下，一旁的小朱豎起耳朵聽兩人的對話，難道籬落能看到未來？

張媽知道籬落不是普通人，對他的話也格外在意，她有些擔憂的問道：「籬落你是怎麼看到先生流了很多血的？」

籬落搖搖頭，他也有些茫然，他就是突然看到的。

關衍之估計籬落知道的不多，畢竟他連人魚不能離開海里太久這事都不清楚，不過籬落的話也給關衍之敲響一個警鐘。

想要他命的人不少。

籬落看到的或許就是將來會發生的事，不過既然他知道了，就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一番思忖后，關衍之給盛贇打了個通電話，下午盛贇和十餘個保鏢就出現在酒店，為了不打草驚蛇，關衍之讓他們偽裝成普通遊客散布在周圍觀察可疑的人並就近保護他的安危。

吃過早飯後，籬落和小朱去了拍攝地點，籬落不放心關衍之一定拉著他一塊去，關衍之只能跟著一塊去了，張媽則留下來去附近超市採購生活用品。

拍攝地點就在附近的海灘上，那裡搭了臨時的棚子供藝人換衣服和化妝。

因為條件有限，所以幾個男演員公用一個棚子，籬落到的時候周耀文已經快化好妝，正準備換上人魚服。

周耀文見到籬落剛要打招呼餘光就瞥到了一旁的關衍之身上，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試探的叫了聲，「關先生？」

關衍之看了眼他，過了會才想起來，「你是周雷廷的兒子？」

周耀文點點頭，他見過關衍之幾次，但是僅限於打過招呼，所以剛剛他差點沒認出來這人是關衍之，畢竟他和關衍之見面的時候關衍之都是一身正裝，穿的這麼休閑還是頭一回看見。

「關先生怎麼會在這裡？」

周耀文有些疑惑，這部電影關氏應該沒有參與投資才是。

關衍之扭頭看向籬落，毫不掩飾：「過來看他。」

周耀文目光落在籬落身上，關於籬落的一些風言風語他也聽了一些，是非真假他沒什麼興趣，不過如今看來多半是假的，因為和籬落在一起的並非是關振東，而是關衍之。

周耀文深知好奇心害死人，所以只點點頭並不多問。

換好衣服后，周耀文就走了出去，他的助理跟在身後拿著厚外套以及毛巾和熱茶等各種保暖措施。畢竟現在這個天氣已經零下，拍攝水下戲很容易生病。而主演一生病就很容易拖慢進度，這也是為什麼沈嘉禾選擇先拍外景的原因。前期時間夠，進度慢一點沒事，到了後期很容易時間不夠，通宵趕進度也是有的，生病了也沒時間慢慢休息。

不過外景戲不多，大多是取景需要，一個星期左右就能收工去棚拍。

周耀文先在岸上熱身又喝了點白酒才下的水，一進水裡寒意便侵入骨髓，讓人從心底發冷，還要控制住自己不能發抖，甚至還要面色如常。

沈嘉禾對著攝影師道：「特寫。」

周耀文的臉在屏幕上放大，沈嘉禾皺眉，起身對著水裡的周耀文道：「耀文你堅持一下，表情再放鬆一點，嘴不要抖。」

過了會周耀文漸漸適應了些，沈嘉禾喊來化妝師給他補妝，周耀文的嘴巴已經凍的發紫。

就是這樣幾條下來沈嘉禾還不是很滿意，但是也不能讓人一直泡在水裡，只能先暫時收工，等人暖和點再繼續拍攝。

小朱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感慨道：「周老師真是敬業。」

連稱呼也變成了周老師。

大冬天的拍攝下水戲的明星不少，但是這麼配合一次一次的重來還一點不滿都沒有的太少。

不過也是真折騰人，這要是身體不好的都容易落下病根。

小朱在籬落耳邊輕聲道：「你要是受不了別忍著。」

他是真佩服周耀文，可是就籬落這個小身板他真擔心他受不了。

籬落不以為然，他在深海里住慣了，這麼點寒冷他才不放在眼裡。

下午輪到籬落上場的時候小朱忍不住又叮囑了一遍，「受不了你就起來。」

籬落擺擺手，利落的下了水，他是許久沒回到海里了，一回到海里頓感親切，立馬上躥下跳的遊了起來，攝像機都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眾人以為他在適應水溫，也沒在意，過了會籬落躍出水面，臉上帶著回家的喜悅和自在。

坐在監視器前的沈嘉禾立馬坐直了起來，他對著攝影師道：「注意捕捉畫面。」

攝影師聞言立馬把鏡頭對準籬落。

拍完籬落還有些捨不得起來，直到關衍之叫他他才不情不願的起身。

「冷不冷？」

關衍之給籬落披上浴袍。

籬落搖頭，水珠濺落在關衍之臉上，「不冷！」

小朱給籬落遞上熱茶，懷疑籬落是童話故事裡的美人魚。

關衍之給他擦頭髮，「回去得沖個澡。」

旁人竊竊私語，好奇這個突然出現的英俊男人是誰。

籬落回到酒店就被關衍之趕去洗澡，關衍之給他找了套睡衣剛要拿給他就聽到了敲門聲。

關衍之覺得有些奇怪，「誰？」

門外沒人應答，關衍之頓時警惕起來，他提高聲調又問了一遍：「是誰？」

一道不耐煩的聲音響了起來，「我。」

關衍之皺起眉頭，這個聲音？

「哥哥！」

浴室里的籬落卻是立馬就聽出這是籬遠的聲音，泡沫也顧不上沖乾淨赤身裸體的就跑了出來。

關衍之怒喝道：「站住！」

籬落停下腳步茫然的看著關衍之。

關衍之青筋暴跳，「你回浴室，我去開門。」

籬落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過了會才反應過來自己赤條條的站在關衍之面前，他臉突然紅了起來，急匆匆的跑回浴室。

關衍之嘆了口氣，給不耐煩的籬遠開了門。

籬遠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艷，濃墨似的眉毛更襯的臉色如月光白亮，再加上一張紅艷的菱唇，滿臉的肅殺之氣，細長的丹鳳眼流轉之間更是凌厲至極，一開口就是，「你凶我弟弟？」

關衍之沒理他，轉身進了屋。

籬遠眼中閃過一絲不滿，隨即走進屋裡，徑直朝著浴室走去。

過了會關衍之就聽到籬落甜膩膩的叫著哥哥，關衍之黑著臉喝了口酒。

「哥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籬落興奮的看著籬遠。

原來籬遠正好在這塊海域附近，下午的時候在海里聞到籬落的味道，便順著痕迹找到了這間酒店。

「你還管起我來了，倒是你怎麼跑來這裡了？」

籬遠捏了捏籬落的臉頰，見還是一樣肉嘟嘟才滿意了些。

籬落挨著籬遠，盡情的撒著嬌，彷彿自己一舉一動都十分討人喜歡，「我來拍戲，我要變成大明星了，我可以賺到好多好多錢！」

賺到好多錢他們就不用一直搬家了，不過籬落沒打算現在就告訴籬遠，他要到時候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籬遠濃眉一皺，「那個人類不會賺錢嗎？要你賺錢？」

籬落看了眼外面，湊到籬遠耳邊小聲道：「關衍之每天都要上班到很晚，他賺錢很辛苦的。」

籬遠冷哼一聲，語氣透露著不滿：「沒用的人類！」竟然還要讓他弟弟養他！

籬落拉著籬遠的手，「關衍之很好的，對了，哥哥我昨天看見關衍之流了好多好多血，可是我打電話給他他又好好的，好奇怪啊。」

籬遠聞言面色一沉，半響沒說話。

籬落最怕籬落沉著臉不說話的時候，籬遠的臉原本就太過冷艷，一沉下來立刻充斥著肅殺之意，讓人望而生畏。

籬遠的美，就像一把殺人的利刀。

「哥哥？」

籬落小心翼翼的拉著籬遠的手，「你生氣了？」

籬遠回過神，面色緩和了些，他搖搖頭低聲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能看到這些東西的？」

籬落道：「昨天。」

籬遠又問：「之前沒看到過？」

籬落點點頭。

籬遠鬆了口氣，「這事你告訴他了嗎？」

籬落點頭。

籬遠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臉色頓時又布滿了冷意。

籬落哆嗦了一下。

籬遠許久才見一次籬落不遠在他面前發火，便壓下脾氣，耐心道：「以後不準告訴別人你看到的這些東西！」

籬落立馬乖巧道：「知道了！」

籬遠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是個不記打的，什麼都敢忘，於是不放心的恐嚇了一遍，「你要是敢告訴別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籬落看出籬遠沒有再生氣，所以笑嘻嘻的說道：「知道啦！」

籬遠知道自己這個弟弟被寵壞了，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打他罵他嚇他都是沒用的，他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咬牙切齒的捏著籬落的臉，「你啊你啊！」

籬落依舊笑嘻嘻的可愛模樣，一顆鋼鐵打的心也能被他的笑容融化。

籬遠搖搖頭，知道拿他真沒辦法，只好耐心的敦敦教誨：「你看到的那些東西不是真實的，起碼現在還不是真實的。它是未來會發生的事，但是未來是有變數的。你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幕，所以你也不要太當真，看看就算了，也不要告訴別人。你告訴別人了，將來沒有發生這個事人家還要怪你亂說話。即使你說的對了，人家也只會怨你告訴他，罵你烏鴉嘴。」

籬落好奇的問道：「如果好事呢？」

籬遠沉默了會才道：「就算是好事，你說出去了也不一定會發生，你白讓人歡喜一場，人家也是要怨你的。」

而且傻弟弟，你能看到的只有災禍。

籬落嘟囔道：「真麻煩，還不如看不到。」

籬遠摸摸他的頭，滿臉愛憐的看著籬落。

他們的母親就是因為能預知災禍，而被族人驅趕，又看著自己的親人一個一個死去，卻無法解救他們，這種悲慘的命運籬遠不願意讓籬落經歷。

「會有辦法看不到的。」

籬遠輕聲說道。

「對了！」籬落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哥哥，我有個朋友的眼睛看不見了，五哥能治好他嗎？」

籬遠想了想，問道：「怎麼瞎的？」

籬落道：「小時候受傷了。」

籬遠道：「不是天盲就能治，我讓籬皓過幾天來幫你去看看。」

籬落歡呼一聲，「太好了！」

「咚咚——」

這時，關衍之過來敲門，「吃飯了。」

籬遠翻了個白眼。

籬落倒是乖乖應了好，起身換了睡衣出來，「哥哥你也來吃，人類的食物特別好吃！」

籬遠對人類食物沒什麼興趣，他本身對食物的興趣也不大，能填飽肚子就行。

「我要走了，你有什麼想要我讓籬皓給你帶過來。」

籬落想了想，似乎什麼也不缺，便搖搖頭，這時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那隻小烏龜，連忙問道：「我的烏龜呢？」

籬遠想了想，籬落之前似乎養了那麼一隻烏龜，不過籬落走了也沒人看著估計早跑了。

「下次再給你捉一隻。」

籬遠揉揉他的頭。

籬落卻嘆了口氣，「還是算了吧。」

籬遠安慰他：「我回去找找吧。」

籬落立馬笑了起來，「真的！」

籬遠點頭道：「真的。」

籬落這才心滿意足的繼續吃起東西。

籬遠招手叫來關衍之，語氣變得疏離而冷漠：「你過來一趟。」

關衍之看了眼籬落走了過去。

籬遠知道籬落講不聽，只好找人看著他，「你看好我弟弟，不要讓他把他看到的東西告訴別人。」

關衍之問道：「籬落看到的究竟是什麼？」

籬遠不願意和關衍之廢話，「你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

關衍之冷笑一聲，「我不呢？」

籬遠目露凶光，關衍之氣場全開，毫無懼色，「你不告訴我，我可以問籬落。」

「你！」

籬遠怒視關衍之，卻又知道自家弟弟是個什麼德行，只好道：「預知，籬落能預知未來，不過不完全準確所以真的來臨了也很難改變什麼，而且籬落只能預知災難。」

最後幾個字籬遠說的尤為咬牙切齒。

關衍之先是震驚，隨即又皺起眉頭，「你的意思是，他會看著自己身邊的人出現各種意外？」

籬遠面色沉重的點點頭，他們的母親也是因為經常看到這些場面而感到痛苦，最後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關衍之的臉也沉了下來，半響他問道：「這種能力能消失嗎？」

籬遠既沒點頭也沒搖頭，關衍之心沉了下來。

「我會想到辦法的。」

籬遠低聲道，聲音微弱的就連自己都聽不大清楚。

他比誰都清楚，這是人魚代代相傳的基因，一定會有一條人魚繼承預知的能力，而籬落就是那個不幸的人魚。

送走了籬遠，關衍之沉默的回到了房間。

籬落那天痛哭的聲音還在他耳邊迴響，他不願意讓籬落承受看著身邊人在眼前慘死的痛苦。

可是有的事終究沒有辦法按照他的意願進行，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了。

*

劇組的拍攝還在繼續，第三天的時候籬落在棚子里碰到了宋城和曹冉。

曹冉還是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那天的巴掌不僅沒有打怕她，反而讓她蠢蠢欲動，伺機報仇。

哪成想她還沒來得及報仇就被一通電話急召回公司。

曹冉只能很恨的離開，心道來日方長，她不信她鬥不過一個不入流的三星小明星！

曹冉一走，拍攝也順利的進入尾聲，公司那邊也不能再拖，關衍之訂好了下午的機票準備回去。

籬落一開始不肯，他還是怕關衍之會出事，可是連著幾天都沒什麼動靜再加上籬遠說過他看的不一定是真的，籬落才勉強答應讓人回去。

關衍之臨走之前去取景地看了看籬落，見籬落換了衣服正準備拍戲，便沒上前打擾準備離開，誰知籬落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猛地抬起頭朝著關衍之的方向看來。

「關衍之——！」

籬落驚聲大呼。

關衍之回頭，同時一道槍聲響起。

「嘭——」

籬落瞪大眼睛，愣愣的看著關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