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7-10
能量的問題魏希程還沒找到解決辦法,緊接著就是太後娘娘發下的懿旨。先帝剛剛仙去,大選不宜太過隆重,太后要求一切從簡,但該走的程序卻不能少。
這份旨意則是告誡那些在朝為官的官員們,不可偷奸耍滑,再打別的主意。這一陣子晏北府上來來往往的說客比往日里多了至少兩倍。
這份旨意一下,像是一根木棒狠狠地攪動了京城裡的暗流,各方勢力都開始遊走起來。
距離皇帝大選還有匆忙的一月,在大選之後,幾乎就是塵埃落定。大部分在朝為官之人都會將家中的適齡女眷送進宮中,大家可以瞧不上宮裡的小皇帝,卻不能看不起太后國舅手上握有的人脈勢力。
嫡親尊貴的小姐姑娘們都要被送進深宮受一個草包皇帝磋磨,這潑天的富貴也不知是不是曇花一現,人都趨利避害,對於這些人家來說這都是不願看到的真相。
對於覬覦皇權的人來說,也不願看到這場大選。大選后,朝中大半官員的嫡女都被收入宮中,他們又怎麼維持本心。
或許是貪慕榮華,或許是看重親情,無論哪一點,對皇位上的小皇帝來說,都是有利的。
這樣一來,京城中最優先的人反而成了魏希程。晏北忙忙碌碌,不知已經多久沒進宮,哪怕是在朝堂上,兩人匆匆對視一眼又會被別的事情分掉精力。
領地內的諸位皇子蠢蠢欲動,頻繁無詔歸京,大搖大擺現在人前,更有厲害的已經和晏北進行了幾次交談。交談內容無人可知,但這些魏希程還是從宮人的閑言碎語中得到了消息。
魏希程只當自己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思更在系統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上。
小陶子看著獨自在御花園散步的皇上,皇上的這幅神態他極少見到。好像自從他們兩人玩鬧著長大,皇上就與別的皇子不同,那份兒活潑在這宮裡是獨一份兒,也從來不會被煩心事所擾。
他想了想剛才侍衛告訴他的消息,心中猶豫,不知該不該上前和皇上交個底。說出口怕惹了皇上更加不高興,不說又怕皇上和那人的相處下被人鑽了空子,壞了大事。
嗨呀。小陶子一敲自己腦門,心情固然重要,可是人身安全更加重要,他和皇上那是死死綁在一條船上,若是皇上吃了虧,他也討不了好。
想到這裡,小陶子小跑兩步上前,跟上魏希程的腳步,卻始終落後半個身子,他微微往前彎腰,語氣放得極輕,生怕惱了自家主子。
他說:「皇上,傳來密報,晏將軍與二王爺私交……甚密。」
最後兩個字,小陶子講完才驚覺自己語氣實在放得太清,可能皇上根本沒有聽清那兩個字。饒是這樣,他後背上還是沁出一絲涼意。
皇上的性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前一陣子晏將軍和皇上關係如此好,現在卻扭頭就和二王爺頻頻接觸,皇上怕是要傷心。
小陶子後退半步,墜在魏希程身後。等候著魏希程的指令。
這一等就是半個鐘頭,小皇帝的身影一動沒動。
「皇上……」他忍不住開口詢問。
「朕無事。」魏希程微微搖搖頭,然後拔腳向前走出一步。他心裡並不認為晏北會去幫別人來搶他的龍椅,但難免心裡還是生出了些許不滿。
那一晚之後,他和晏北好似形成了某種默契,從不主動去挑破那晚的事情,也不會談論和感情有關的問題。
君君臣臣,像是將兩人劃在了兩個世界。魏希程摸摸頭上的發冠,象徵著皇權的明珠鑲嵌在最中央,明黃色的整體襯得這顆珠子越發的耀眼。
頭一回,魏希程對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產生了不確定。他可以說自己是真的喜歡著晏北,但一個又一個全新的世界,每一次愛人都會發生一些改變,這讓魏希程不禁思考,他認識的愛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以往他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在上個網游世界中與帶著記憶的郁北晏相處了一陣子,他也從沒有意識到橫亘在兩人之間的問題。
他想不明白,郁北晏也沒有給他時間想。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晏北的一些行為提醒了魏希程。
對於晏北來說,他生活在這個世界,哪怕他和郁北晏是同一個人,卻有著不同的人格和獨屬於晏北的思維習慣。
於是這一刻的魏希程突然迷茫了。
他的迷茫在此刻起不到任何作用,他被太后限制出宮,宮內的丫鬟太監好似也都知道了什麼,宮中的氣氛十分緊張靜謐,又好似有著淡淡的壓抑籠罩在眾人頭頂。
晏北不再進宮,外邊的形勢比宮中更加緊張。
如此過了幾日,魏希程被叫到太后寢宮。
「哀家聽聞,皇帝前陣子和晏北將軍十分親近?」太后壓著嗓子,聽來滄桑老氣許多,她雖坐在上首,卻低著下巴抬著眼皮看著下座的魏希程。
一雙鳳眸不似從前那樣清亮,多了幾分陰鷙。
「是。」魏希程沒什麼好隱瞞的,從一開始他就孤身一人處在著皇宮裡,處處是釘子處處是眼線,他也沒想躲。
哪怕後來晏北的人幫著掩護,也瞞不過手段高超的太後娘娘。魏希程甚至覺得,從一開會,這位太後娘娘就知道他和晏北的來往,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誰讓晏北手中的虎符遲遲未交,還算是一大威脅呢。
「最近可是皇帝惹了晏將軍不高興?」太后的話簡直撕破了兩人之間僅有的表面功夫。
魏希程眼睛一眯,透出幾分怒氣,「母后這是什麼意思?當朕是什麼人?誰的臉色朕都要看,這皇帝當得著實憋屈,不如母后另覓人選。」
「放肆!混賬東西!」桌子上的茶具滾落,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室內的宮人全都悄悄退了出去,太后敢罵皇上,他們卻不敢聽。
「哀家一心扶持你登上皇位,你就這麼和哀家說話?」太後用手輕壓胸口,華麗隆重的宮裝一鼓一鼓,皇帝的話氣壞了她。
「扶持?母后,朕可從沒想要這樣的扶持。」魏希程將袖子一甩,站起身來,他面朝太后,一字一頓,「朕從來就不想做這個皇帝。」
「好,好得很,好。」
魏希程看一眼有些失態的太后,轉身就要走。
「你站住。」這句話后,室內安靜了一會,太后的心情好似得到平復,語氣也平靜了許多,「哀家將你養大,你就是這樣對哀家的?既然你現在坐在這位置上,那這個皇帝做不做就不是你說了算的!」
「朕從沒想惹母後生氣。」
「那就乖乖地去修復和晏北的關係!」太后見魏希程服軟,語氣也不自知強硬起來,「他若是站在我們這一邊,誰也別想搶走你的江山。」
「母后,我不是做皇帝的料,您知道。」魏希程閉閉眼睛,理清自己的思緒,將原主從沒說出的一段心聲緩緩道出,「我從沒想過要做皇帝。登基大典的那天,我心中也有著豪情壯志,我也想過要做父皇一般的人,治理偌大的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
「但是這些真的……太難了。」魏希程頓了頓,轉過身來看著太后,「太難了。吃喝玩樂我全都會,但是君主之道,我從沒學過。」
「日日面對眾臣搖頭否定,我心裡很難過,母后。您和舅舅所做的事,我都知道,可我從來沒說過。但是傀儡一樣的生活,我過夠了。真的夠了。」
「至於晏北將軍,我以前很崇拜他。現在……」魏希程笑笑,「皇位本來就應該是有能力者居之,母后,您一直說我任性搗蛋,這是我最後一次跟您……」
話沒說完,房間外傳來一聲輕響,魏希程反應很快,太后比他更加凌厲,或許說她從沒進入過魏希程的情緒,她叫道:「誰!」
窸窣的聲響迅速消失,幾名宮人慌忙跟著而去,宮中的侍衛暗影也都動員起來。
太后看著站在大殿中的皇帝,如同慈母般笑了笑,「皇帝果然是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來人!」
魏希程看著圍在自己周圍的侍衛,揚著下巴,看向站在台階上的太后,「母后這是何意。」
「皇帝,哀家也不想和你傷了母子情分。現在情況危急,這皇帝你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太后輕輕用手指劃過唇角,扯起一抹笑容。
她不得不才走到這一步,內外夾擊,若是皇帝突然退位,不知會引起多大的變故。先穩住皇帝,才能著力解決後面的問題。只是今日此事一出,原本和平的假象全都被撕破,她按按額角眉心,一步錯步步錯。
魏希程收回視線,掃向圍在自己身邊的侍衛。被他看到的侍衛全都低下了頭,用來稍稍掩飾自己的樣貌。
剛才外邊飛走的人,魏希程心裡大概有數,他絲毫不懼,用手抵開侍衛攔住他的劍鞘,冷聲說道:「既然如此,一切聽母后的。」
這話很耳熟,卻連之前那僅剩一絲的親切都消失地無影無蹤。
魏希程這次走出宮殿,無人攔他。
小陶子抹抹額頭上的冷汗,緊跟在他身後,對剛才劍拔弩張的對峙場面膽戰心驚。
無心理會小陶子的想法,魏希程想的是,系統能量的問題以及晏北此刻的做法是為了什麼。從沒收到過任何提示的魏希程覺得心情真的很糟糕。
走到一個位置時,他恰巧打開系統面板,看到了就在自己身邊的晏北位置的標識。
魏希程往旁邊瞥了一眼,是第一次他看到晏北標識的那座假山。這次他只停下來瞥了一眼,不過一秒鐘他就率先往前走去。
那個標識不遠不近地墜在兩人身後。
直到魏希程進了寢宮,將小陶子支使出去,那個標識才到了熟悉的房梁之上。
魏希程輕哼一聲,脫了靴子往床上一躺,拉上被子蓋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