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偏題
距離八點還有三分鐘，蘇清溪最後確認了一下妝容，葉潭推她去客廳，出衣帽間門之前，忽然想起來，低頭安慰了小媳婦一句。
「其實沒有三百萬人那麼多，直播間的在線人數，通常都是按1:4或者1:7造假的，作為一個遊戲直播為主的網站，你過去算是意外，造假只多不少。所以，看著是三百萬，能有三十萬就不錯了。」
其實三十萬也是一個大型演唱會的數倍了。
但是蘇清溪就是一下子被安慰到了，畢竟十倍差距的數字，就好像先告訴你要挨一刀，開始以為是西瓜刀，臨了了發現是個塑料水果刀，瞬間就淡定了。
她坐到事先布置好的位置，背後是顏色素雅的窗帘，旁邊是暖色的燈光，下班匆忙趕來的陳默和沐雨扶著便攜打光板，妙妙拿著一塊小白板和簽字筆嚴陣以待。
數十萬人聚集的直播間，就看本來還播著廣告的屏幕黑了一瞬間，接著亮起來。
蘇清溪出現在畫面中間，她沖什麼人招了招手，又對著話筒試了試音，「喂？能聽到我嗎？看得清嗎？據說這個網站的習慣是會問，聽到請打1？」
屏幕上瞬間滾滾的都是1，蘇清溪忍不住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小白牙，「嗯，謝謝大家過來聽我嘮叨幾句，呃，看到直播間的數字有點緊張。」
一緊張她就把老公剛才告訴她的行業機密給賣了，「聽說都是按一比幾的填虛假賬號是不是？那麼實際上人數應該比這個可怕的三百萬少很多很多吧？」
UU直播正在看著數據監控的高管直接嗆了咖啡，這點小手段連娛樂圈流量黨都知道了嗎？
葉潭忍不住扶額，完了，舊的人設剛去，新的傻白甜又豎起來了。
妙妙在白板上寫了三個大大的字，「說正題。」
「呃，總之這麼一想我就不太緊張了，」蘇清溪按照之前沐雨她們擬定的核心思想說了一遍，參與合唱很高興，知道特別多人都關注歌唱本身很高興等等，講完都不到兩分鐘，把唱歌演示的部分調整到了最後。
「我知道自己在聲樂學習上有不足，所以最近開始學習了。那天合唱比賽唱絨花的時候，就有已經有音樂老師指導了我，可惜在上台時候，沒能好好改正老師說的那些點。」
窗口旁邊的聊天框滾動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場控不得不加了最長的時間限制。
——看吧看吧，你家嘔像承認自己唱功差了我倒要看看下面怎麼挽尊呢？
——我溪寶從來沒說自己唱功好，高帽子拿走，我們不要。
——滾滾滾，吃個瓜還吵，不能安靜看戲嗎？
——我就是想知道，她這些是背稿子嗎？
……
蘇清溪微微張嘴悄悄深呼吸，讓自己忽略那些閃爍的字元，然後抬頭，把眼神聚焦到坐在對面的葉潭身上，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說。
「首先這是一首特別故事背景的歌，我當時沒有好好查資料準備，只練習歌曲本身，所以網路上批評我那首歌情感表現力不夠，是對的。在合唱比賽的綵排間隙里，我才聽老師講了那部老電影，對於歌曲中要表現得女性柔弱的身軀和堅強的意志的反差，理解是非常淺薄的。對特殊歷史背景下為了崇高理想的犧牲，肯定不夠深刻。」
——我屮艸芔茻，煩死你們這些鍵盤狗，人家謙虛認了自己不夠好有什麼錯？唱的差還不許人學習嗎？
——這算什麼，怕被人打趴下自己先跪了？
——這一波操作我是服氣的，新的洗白方向？
——心疼溪寶，你已經夠好了，愛你愛你愛你！
……
蘇清溪的目光在葉潭的下巴、喉結、襯衫扣子之間來回移動，就是不去看屏幕，說著喜歡的唱歌，情緒就上來了點，尤其是她今天下午還認真上了兩個小時課呢，雖然唱的時間不長，也有一點心得。
張老師是個非常優秀的教師，不僅以《絨花》為例子說了對歌曲的理解，還啟發她可以以自身的時代背景和人生經歷為基礎去理解歌曲。
她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不僅適用於戲劇，實際上藝術是相通的，舉凡詩書、音樂、舞蹈、繪畫等等，都可以這麼說，不一定要強行表現當年那個時代背景，能唱出自己的真情懷去感染人，就是好歌手。
「今天我就帶著這個不解去找老師了，」蘇清溪說到高興的地方，拍了一下巴掌，「老師說，藝術是相通的，我首先要學習打基礎，然後可以有自己的理解。所以我嘗試著結合了自己的經歷。這些年我自己、包括許多練習生，還有圈裡的同仁們。」
「有每天呆在練習室跳舞十六個小時以上，有骨裂了都堅持訓練的，有發著高燒堅持上台的，有冬天往河水裡跳得，等等、等等，這些軼事你們肯定都聽過。在我看來，也是另一種為了一個理想、一個目標在犧牲奮鬥。不過我們生在新華國、長在紅旗下，理想的基石是穩固的，就可以更向上陽光一點，對吧？」
葉潭給她豎了個大拇指，用口型道，「說得好。」這一段是她真的學習心得，不是二丫頭兩個人幫忙擬定的。
蘇清溪立刻得意了，臉上漾起一個甜笑，「所以我就嘗試著用自己的想法去表達演唱，可以給你們聽一下。」
她醞釀一下情緒，把下午跟張碩學來的，稍微調整小節改編的《絨花》唱了一段，「話筒不太好，以後我有了專業設備，還可以唱給你們聽。這一段就不用你們批評啦，老師已經逐條給我講解過，不算非常成功的嘗試，也不是特別差。」
會聽的聽門道，這一段又能寫好長分析了，單說個感情，作為電影插曲《絨花》，基調有奉獻、不放棄、向上，悲壯而堅韌。
蘇清溪唱的這一版，節奏稍快，生機勃勃，汗水澆灌出理想之花，有目標就在遠方努力一定會實現的感覺。
嘮嘮叨叨很快一刻鐘了，妙妙怕她說太多被人挑刺，寫字提醒道，「準備結束啦！」
「好啦，這就是我學習的階段性小結果。總之呢，感謝大家提出的建議，希望可以靠學習努力彌補一點不足，」蘇清溪沖屏幕揮揮手，「關於這些天的新聞，以上就是我的回應，謝謝大家，有空再見~誒，等等，什麼叫回答問題？」
她抬頭疑惑地看向葉潭，有點茫然。
幾個人都在她對面，看不到屏幕，葉潭索性站起來，走到她旁邊，低頭看屏幕，「網站的臨時要求？大概是讓你看看右側滾屏的問題，有願意回答的，可以挑幾個回答。」
UU網站好不容易拉起來人氣，數據還在上漲呢，怎麼會願意放她下線，二十分鐘都不到呢！管理層立刻讓場控聯繫能不能做活動。
她都說了再見了，場控著急啊。
蘇清溪一下子愣住就是因為對方為了吸引她的視線拖住人，直接在直播間屏幕中間橫了鮮紅的一行大字。
【溪寶先別走，大家問了好多問題，不想回答幾個嗎？】
UU作為國內目前最大的直播網站，後面發展的一直很好，創下過用一億簽約金挽留一個遊戲女主播的記錄，所以葉潭是希望蘇清溪的工作室跟他們保持好關係的。
作為過來做活動吃螃蟹的娛樂圈第一人，短期內UU怎麼著也得給點照顧。
「哦，我看看……」蘇清溪把目光轉回右邊仍舊刷的飛快的滾屏，發現上面赫然是。
——哪裡來的小哥，手好看！
——這手我能玩兒一年，是誰是誰？溪寶的老公嗎？
——哇哦，大新聞，溪寶老公出現了！
——擦，滾球，哪來的臭男人？
——嘖嘖，賣著戀愛夢想又去結婚，職業道德也是一言難盡了……
——求小哥正臉出境，襯衫細腰好評！
——聲音好聽，耳朵要懷孕，嚶嚶嚶，再多說兩句！
……
根本就沒什麼關於蘇清溪的問題了，大家關注的都是，晚上八點了，出現在這個明顯是家居環境里的男人，是誰？
那個傳說中的蘇清溪老公嗎？
目前為止關於葉潭的信息非常多，都是時代娛樂剛開始想給蘇清溪改人設公關時候放的，什麼學霸高材生，擅長運動，蘇清溪中學時代的學長，戀慕蘇清溪多年，打算繼續進修博士等等……
還有兩個人的結婚照，照片不算大，只能看出是個非常英俊氣質卻有些陰沉的男人。
葉潭當時搜了自己相關信息，覺得他們為了給一個畢業即失業的傢伙挽尊也是拼了。
本來最開始新聞的重點確實是蘇清溪結婚這件事的，結果很快出現了更勁爆的解約，沒有公司公關營銷熱度很快退了，結果又出了神走向的社區老年的合唱團主唱，攪合的半個圈子血雨腥風。
一步一步的，竟然把蘇清溪的老公這個點的存在感給壓沒了。
而現在、此刻、當下！
一個晚上出現在看起來是蘇清溪家的地方的男人，他還自然而然地把手按在了蘇清溪的肩膀上！
他來的方向目測是蘇清溪剛才一直盯著的地方！
一下子提醒了絕大多數吃瓜群眾，我了個去，怎麼竟然就忽略了你？照片可以修的，傳聞可以是編的，所以這位先生，你首先正臉來一發吧？
葉潭也是愕然，這發展是之前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他剛才走過來只是因為蘇清溪表情太驚愕，以為出現了什麼技術問題，打算幫忙看一看。
都怪那行血淋漓的紅字！
蘇清溪小心揪住他的襯衫袖子，抬頭眼巴巴看了他一眼，生怕他甩手走了。
畢竟學長兩三個星期前還非常討厭自己的逼婚行為呢，最近雖然好了起來，可是都沒講過多麼喜歡自己，早晨還一聲不吭（？）出門去……
這好幾百、不、好幾十萬人呢，他要是不想應付甩手走了，可真沒辦法收場了。
葉潭只愣了一小會兒，低頭對上她忐忑的視線，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微微俯身，到鏡頭可以露出一點下頜的高度，給直播間的人打了個招呼。
「大家好，我是葉潭。剛才是有人想問小溪問題吧？有什麼想知道的就趕緊提，她只回答五個問題，腿傷還沒好，不能休息太晚。」
在旁邊同樣非常緊張的妙妙、陳默和沐雨一起鬆了口氣，還好還好，他沒有緊張結巴，還把話題往小溪這邊拉回來了。
許多在三次元里在少數人面前能很侃侃而談的人，遇到這樣的突然襲擊都要傻掉的。
滾屏瘋了。
——聲音！耳朵要懷孕！！
——小哥你為什麼這麼羞澀，下巴都看了，也不差一整張臉了，來來來，再趴低一點兒。
——我有問題問溪寶，看我看我，咳咳，來講一下你們的戀愛經歷吧？
——呸，小白臉娘娘腔軟飯男……
——我不承認不承認，你配不上我溪，溪溪眼睛一定瞎掉了。
——吃瓜路人表示覺得很般配誒，摸頭殺沒看到嗎？兩個人甜的要齁死人看不到嗎？
……
屏幕再次混戰成一團。
UU的數據監控樂瘋了，兩分鐘前傳出去新聞，蘇清溪老公現身直播現場，數據流量再起，場控按指示不要臉的切入，「大家給溪溪刷點花花嘛，收了花她就得回答問題了。」
本來就比較密集的打賞，一下子呼啦啦滾動起來滿屏都是禮物送達時候的煙花特效。
葉潭皺眉，冷靜道：「大家都停下，我們沒有和UU簽合同，不能收到你們的花，不要浪費錢了。」
——啊！這禁慾系的嗓音，我虎軀一震！
——情感缺失理中客，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能喜歡這一款
——想跟網站要錢就直說，裝什麼？反正就看不上你！
——
UU能放棄這波流量嗎？這是以前網站圈不到的人群啊，這代表什麼？新蛋糕啊？所以絕不能放棄！
場控都不要臉一次了，接到指示立刻第二次，「我們老大說了，UU絕不扣留播主的收入，今天這個直播間的花花和禮物，肯定按網站最好待遇分毫不差給溪寶！」
這是賴上了。
葉潭都無語了，網站行為後邊再談，先控制住場面，「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對我很好奇是吧？那麼我來回答也一樣，五個問題，我回答了，清溪就不回答，這就開始了。」
滾屏徹底被女粉絲佔領，ANTI和罵小白臉的男粉被擠的根本看不見。
——我替她！回答個問題我看出了守護騎士的畫風，嚶嚶嬰，捧臉~
——我看出了挺身擋刀的瑪麗蘇畫面~
——老夫的少女心，醉了！
「請保持情緒穩定，如果再沒有問題，我就當這個環節結束了，」葉潭修長的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OK，我看到第一個了，我的職業，目前創業，IT行業遊戲方向。」
蘇清溪從揪住他的衣袖該握住他的手指，被葉潭反手把她的整個手握住包在掌心裡。
「下一個，跟小溪怎麼認識的，她高中時代就很出名了，我一直知道她。」
——嗷嗷，果然是喜歡細細很多年啊，從高中時代呦~
——怎麼辦，我被一個圈外人圈粉了，這高冷忠犬風，美死了~
——萬萬沒想到對蘇清溪轉粉的契機是她男人，眼光不錯，請保持呦。
……
蘇清溪臉色緋紅，盯著滾屏上嗷嗷叫的姑娘們，一時覺得自豪，一時又有危機感，學長怎麼這麼好！
那些姑娘太會說話了，有沒有辦法把這個都保留下來，自己日常都想不到這麼多句子誇學長呢。
你看看，守護騎士，對呀對呀，他保護我呢~性/冷淡畫風，哼哼，聯繫到昨晚，這一條砍掉，詛咒猜到秘密的人今天都不順！霸道總裁？沒有沒有，嘮叨起來很煩呢，這個只有我知道，嘿嘿……
葉潭又挑了三個跟蘇清溪有關的問題回答。
一個是她的腿傷，目前癒合良好，後面要經歷復健取鋼釘等過程，沒有問題。還有她在做什麼，養傷之外努力學習。最後替蘇清溪承諾，有機會多發微博或者來直播跟粉絲保持聯繫。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大家再見。」點叉關掉直播，葉潭吁了一口氣，在蘇清溪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你的粉絲挺有趣的。」
不，那些都是小妖精，你只能覺得我有趣，蘇清溪噘嘴，捂住額頭揉了揉，「學長你累嗎？辛苦你了~」
葉潭失笑，「我記得從兩個小時前就開始選衣服背稿子化妝的人是你。」
妙妙幾個互相擊掌擁抱了一下，聽到這話也笑，「我都不知道溪寶這麼疼老公呢，哎呦，我這雞皮疙瘩起的，汗毛豎的，你看看、看看。」
「單身狗求不虐~」二丫頭也樂，「看久了你們這樣，還讓我怎麼找男朋友？不要太過分！」
陳默一邊收拾打光板之類的東西，一邊看著他們高興，「咱們這算是順利解決了嗎？」
妙妙刷開新聞，各大門戶娛樂版，在半小時內都發了相關新聞，幾個大的娛樂八卦站子都有人開貼長篇討論，估計很就有人把視頻記錄放上去了。
她這才有點放心，把這些給大家一彙報，「算是初步度過危機了，後邊還要繼續監控網路輿論，咱們得從粉絲站高層裡面挑點人了。」
這幾個人手根本不夠，能混成粉頭的，誰都有兩把刷子，說不定還有背後資源，回去要好好篩選一番了。
葉潭拍拍手，「總之辛苦大家了，已經快九點了，我請大家吃個宵夜去。」下午這幾個姑娘幾乎都只喝了點粥，吃了水果。
其他人怎麼樣不提，腿上未愈的蘇清溪必須補充營養。
蘇清溪才不知道某人暗搓搓計劃餵養她，聽到吃宵夜就苦了一張臉，下午妙妙還說了至少胖五斤呢，「我不吃了吧，我都胖成這樣了，剛才那屏幕里的臉我覺得都沒法看了。」
葉潭想嘆氣，「你們明星對胖瘦的概念跟普通人差別也太大了吧？」
妙妙對這個最有發言權，袖子一擼侃侃而談。
「小溪確實不能再胖了，現在就是她極限。葉哥，我那兒有她歷年以來各種活動和街拍什麼的，短視頻和綜藝一大堆，改天拿來給你看看，溪寶的臉部線條弧度，比現在瘦五斤楚楚可憐且嬌弱，目前這樣子有元氣活力，只有在這個體重範圍的時候上鏡最美。弱一分太鋒利，圓一點顯得笨拙。」
葉潭目瞪口呆，他目前對蘇清溪體重的感覺只有，抱起來時候手感微微不同，什麼上鏡角度，弱一點圓一分，嚴格到這地步生活樂趣呢？
圓一點腮肉軟乎乎的多麼可愛，你們是不是瞎？
想到那些數量驚人的女粉絲，女人對女人未免太苛刻了，葉潭努力掙扎了一下，「你們是不是也要考慮一下男性粉絲的審美傾向，男人未必覺得這樣好看……」
然後他忽然卡殼了，比起被男性粉絲喜歡YY，還是被小姑娘喜歡更好吧？
艹，神特么的明星身份，暴躁！
卡了五秒鐘他氣餒地揮揮手，「隨便你們，你們專業，聽你們的，不能影響健康，今天這頓就先吃了吧，其他的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