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破局
對林嘉的感慨,秦諾只有一句話:「天意如此,邪不勝正而已。」
林嘉冷靜下來,笑道:「那王爺要殺了下官這個邪,替天行道嗎?」
秦諾一本正經地點點頭:「是的,不過在動手之前,本王想問一句,林大人這是為什麼?」
林嘉表情頓了頓,笑道:「看來這個問題的答案,決定著下官的生死。」他已經冷靜下來,迅速進入談判狀態。
「實不相瞞,走私兵器一案,內情複雜,下官不得已才出此下招,準備化明為暗,引蛇出洞。」
秦諾嘴角撇了撇,「林大人想繼續引動本王的殺機嗎?」
「呃,王爺冷靜,如今您還在禁足之中吧?公然行兇,就算親王之尊,只怕也要落人口實的。」
秦諾冷笑看著他,「這麼肯定本王如今被禁足,看來一切都在林大人預謀之中啊。」
林嘉苦笑:「王爺見諒,下官其實真有苦衷,此事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秦諾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林嘉被噎地不輕,唇角抽搐,一副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的模樣。
秦諾冷冷掃了他一眼,又看著後面躺了滿地□□不止的護衛們。從自己只用箭桿而去掉箭頭,他便應該知道自己不可能殺他。所以言語之間雖然恭敬,卻有恃無恐。
抬手將長劍收回鞘中,也懶得在這裡繼續廢話:「今日饒你一條狗命,不是因為怕了這禁足之令。只是想讓你帶一句話給秦澤,還有什麼招數都使出來吧。我不怕他,有本事回京城殺我。」
林嘉猛然一驚,抬頭道:「其實燕王殿下他……」
秦諾卻已經不想再聽他的狡辯了,如果說之前在古堡城牆上一番對談,眼前人憂國憂民的形象讓他有些好感的話,如今那一點兒好感值已經被徹底清空。
秦勛的消息沒錯,此人果然是秦澤的走狗!
甩下一句狠話,秦諾也不再看遍地□□的人,徑直調轉馬頭,帶著人策馬疾馳而去。
被甩在後面的林嘉還想要說什麼,但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的馬屁股越跑越遠。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最後收回摸了摸鼻子。
好像真把人徹底得罪了,還給主上平添了一個大敵。
幸好自己性命是保住了,如果對方一怒殺人,自己還真沒處說理去。
有兩個傷勢略輕的護衛從地上爬起來,湊到林嘉身邊低聲問道:「大人,咱們還繼續往前走嗎?」
「都已經破局了,還走什麼走,改道回京城吧。」林嘉意興闌珊地擺擺手。
一行人收拾起滿地殘破。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
林嘉費了半天力氣才爬上馬車。捂著傷口齜牙咧嘴,腰和肩膀好疼啊!剛才那幾下,真夠狠的。
只是,已經足夠幸運了,不僅自己,連同身邊的護衛,竟然都沒有丟命。只是用箭桿來報復,那位淳王殿下,心性還真是入傳言中一般淳厚溫和。
仰頭坐在馬車內,閉上眼睛,林嘉突然低聲笑了起來。
早在聽到淳王關於判斷商船交接替換貨物的方法的時候,他就突然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眼前王爺不僅不傻,其聰慧甚至遠超他的想象。
這是整個布局中巨大的變數,極有可能讓整個計劃落空。但計劃進行到一半,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如今看來,果然破局了。
聽著車內的笑聲,護衛忍不住疑惑:自家大人向來自詡算無遺策,如今失敗,還被打臉地這麼慘,不會失心瘋了吧?
車外的護衛一個個腰酸背痛,斜肩扭腰地策馬疾馳。
幸好道路偏僻,行人稀少,不然看見一群豬頭姿勢怪異地走在路上,真要瞠目結舌了。
笑完了,林嘉又開始頭疼起此事的後續。思量半天,他沖著車窗外喊了一聲:「先不要回京城,先去皇陵別莊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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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馬疾馳在廣闊的草地上,秦諾滿心鬱悶憋屈終於消散了少許。
之前他將蒙洛從天牢里救出來,立刻帶著到林嘉走過的道路周圍查探。
蒙洛對四周地形果然極為熟悉,指出了兩條隱藏在草叢中的不為人知的隱蔽小路,秦諾派人兵分兩路仔細查探,果然在其中一條上的一處空地上找到馬車停留的痕迹。
有魯東這個北疆頂級的探馬出手,循著蹤跡很快找到了馬車行走的方向。
剩下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幾個時辰的追逐奔跑。
「王爺剛才怎麼不殺了那狗官呢?反正刑部的人都說他已經死了,那就讓他死了唄。」魯東策馬跟在後面,忍不住疑惑道。
「林嘉是朝廷重臣,豈能輕易殺害,何況我如今正在禁足之中,貿然擊殺朝廷重臣,也非臣子所為。」
「可是這林狗官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藏起來,害得大家都以為是王爺將人給殺了。這樣栽贓王爺是有深仇大恨嗎?」魯冬百思不得其解。
秦諾沒有回答。倒是旁邊蒙洛冷笑一聲:「必定是背後有人授意。」
魯冬摸著下巴:「說不定就是上次那個唐侍郎,帶著幾百號人馬上門質問王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刑部好端端的,幹嘛要陷害王爺?」張居喆也納悶。
秦諾陰沉著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總不能說,自己把秦澤的老娘,葛賢妃給殺了,而葛賢妃正是如今刑部新任葛尚書的女兒。
只是葛賢妃之死已經被定性為自盡殉葬,並傳揚天下彰顯貞烈,葛家不可能自己打臉,只能用這些陰謀算計來對付自己了。
面對這樣一個大敵,自己將來還有好日子可過嗎?剛才真應該將林嘉宰了的,至少為將來掃除了一個大敵。
突然對自己的婦人之仁有些後悔了。
旁邊方源笑道:「朝中大事,不是如此簡單就能說清楚的。」
「唉,聽起來實在麻煩。」魯冬煩惱地抓了抓頭髮。
「不過老兄,你真是好本事。」一邊說著,魯東重重拍了旁邊蒙洛的肩膀一下。他一直自詡是北疆的頂級探馬,眼前這個人看著年紀輕輕,竟然有不遜於自己的一身好本事。
蒙洛被他拍得身體晃了晃,險些跌下馬來。
「就是身體差了點兒。」魯冬補充了一句。
那你還這麼重的拍他。秦諾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蒙洛道:「這次多虧了你,無論如何,本王必定全你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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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一側的莊園府邸中。
一間陳設清雅的書房內,林嘉進門就立刻拜倒在地。
「是下官壞了王爺的謀算。」
書桌前的秦澤立刻起身,匆匆上前扶起林嘉。
「林大人這是幹什麼,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豈能事事盡如人意的。」
緊握著林嘉的手,秦澤笑道:「於公,林大人是我的恩師,於私,也是摯友。你我之間何必如此見外?」
少年眉宇間閃爍著自信的神采,恍如世上最璀璨的寶石,絲毫沒有被謀算失敗的壞消息打擊到。
林嘉放下心來,笑道:「此事全因淳王而破局,意料之外,實在猝不及防。」
「時間還有很多,不必著急。此番雖然事敗,但想必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我那位好哥哥私底下乾的事情。」
林嘉略一猶豫,「只是,聽淳王臨走之前撂下的狠話,只怕對王爺您忌憚很深啊。」
秦澤笑了笑:「我那個傻哥哥,不必在意。此事我來處理就好。」
林嘉皺眉,提醒道:「淳王並非傳言之中愚鈍之人,王爺尚需小心應對。」
「一起住了那麼多年,對他我還不清楚嗎?」秦澤聳聳肩,並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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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王秦諾私藏兵器一案,在不到三天的時間裡,迅速蒸發,轟動朝廷,又迅速水落石出,讓人啞然。
前去咆哮山莊的林知事在返回的路上遇到了惡賊伏殺,在幾個護衛高手的拚死奮戰下逃出生天,一路沿著小道潛行,終於在兩天後抵達了京城。
追殺途中,林知事已經掌握了關鍵的證據,這批惡賊是原本逆王秦健的殘黨,試圖將府庫中殘留的兵器運到南方隱藏,以圖後續。利用了剛剛插手水上貿易的淳王船隻,誰知道船行至半途,出了事故,可見天意也不想讓逆王殘黨猖獗。
朝廷得知后,對原本就嚴密的逆王殘黨搜查更加嚴苛,果然搜查出了幾隻隱藏在「人民群眾」中的叛逆蛀蟲,挨個從嚴處置了,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
至於之前上表彈劾淳親王的事情也無疾而終。眾人好像完全遺忘了還有這件事。只是皇帝派了個管事,送了些賞賜給「氣病」了的淳親王,好生撫慰了一番。所謂禁足,自然也就沒人提起了。
永光元年的第一場大案,就以如此平淡的結果匆匆收場了。而其下的暗潮,卻已經要迫不及待湧上檯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