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弱勢
話說到這份兒上,連母儀天下都用上了!
原來裴翎真看上自己了!秦諾有些恍惚,又有些震撼。
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候選人之一,但是能提出以女兒相許,這是不再有別的選擇的意思吧?
內心隱約有一絲竊喜,不管怎麼樣,能被這個人看重和欣賞,都是一種榮耀。
可惜,這樣的選擇,他實在不能要。
遇到霍幼絹,是他自覺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以來,最幸運的事情之一。在這個封閉落後的朝代,能找到一個真正志趣相投,言語可愛的妹子,而且與自己兩情相悅,幾率低得近乎中彩票。就算是在自由戀愛的現代社會這個概率都不高呢。
他不打算放棄這份幸運,哪怕是用那個位置來交換也不行。
「實不相瞞,小王對霍姑娘真情一片,此生非卿不娶。」秦諾正色說道。
「妃位相許,霍家想必也不會苛求太多。」裴翎淡然說著。
秦諾話語一窒,他能明白這個時代的人還處在三妻四妾的氛圍中,裴翎也不例外,但是他將愛女當做什麼了?如果他消息沒錯,裴大將軍好像就只有那一個女兒吧。難道他就不擔心自己愛女所嫁非人,將來寥落深宮?
而且裴翎自己是重情之人,如果記得沒錯,他原配夫人是在邊疆時候娶的,據說出身非常低微,之後很快病逝,只留下一女。這些年裡,隨著他步步高升,很多高門貴閥想要與其聯姻,但是他全部推拒了。身為這個時代的人,功成名就之後,竟然對子嗣都沒有太大的執著,簡直是奇葩了。這也是秦諾欣賞裴翎的一個地方,如今卻要來勸自己開後宮嗎?
秦諾皺眉,「小王並非慕色之人,既然已經與霍姑娘約定今生,便不可輕易辜負,所以只能辜負大將軍的好意了。」
裴翎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王爺果然心性淳厚。」
話已至此,也沒有什麼繼續說的了。秦諾起身,準備告辭。
裴翎也跟站起身來,笑道:「說起來,王爺之前因為船隻被人利用,險些被誣陷為私藏兵器,意圖作亂之人吧?」
私藏兵器案嗎,裴翎怎麼突然會提起此事?
在秦諾詫異的目光中,裴翎繼續說道,
「王爺這些日子與七王爺交好,數月之前所收攏的商鋪船隊,應該都是七王爺幫忙介紹所購買的吧。」
「其實逆王當初與舒王爺交好,舒王爺雖然看著大大咧咧,但為人心細多智,對其所藏財物多有了解。在其事敗之後,舒王更是搶先兵部一步,將逆王數處秘庫內的金珠兵器一掃而空。金珠可以留著自己慢慢花,而兵器等物干係重大,所以舒王決心運送出京城,擇地隱藏或者交易。」
「但保險起見,舒王爺並未用自己的船,選擇了王爺你的船替他效勞。」
「只能說,他實在過分貪婪,也過分大膽了!此事被霍家知曉,透漏給了遠在京郊的燕王知曉。燕王便布了一個局。於是便有了之後的商船相撞,兵器泄露。而王爺被刑部官員上門逼問。」
裴翎沒有任何修飾,只是簡簡單單,原原本本,講一件陰謀的幕後真相從頭到尾,說了出來。帶給秦諾的卻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以為自己已經破解了私藏兵器案的真相,狠狠打了個秦澤一個耳光,沒想到自己所以為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絲毫沒有懷疑裴翎的話語真假,對方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欺騙自己。
按照裴翎的消息,真正栽贓陷害他的人是秦勛。當然,他未必是想要弄死自己,只是把自己這個傻弟弟當冤大頭用而已。而秦澤就更狠了。順著秦勛的布局,先將鍋扣在自己身上,等著事情鬧大了,再揭發秦勛的真面目。到時候自己必然對他感激涕零,同時將秦勛恨之入骨。
原本他就納悶,自己在諸王中一向閑散,什麼陰謀詭計,怎麼先急哄哄沖著自己來了?
原來事情從頭到尾就不是沖著他來的,在其中,他只是充當了秦勛和秦澤角力的中間棋子。
對秦勛,自己是背鍋俠。對秦澤,若是自己獲罪更好,秦勛逃不過一個謀害兄弟的罪名,只要不死,事後肯定給秦勛多添一個仇人。
而之前自己心急如焚,霍東來卻雲淡風輕地安慰自己不必著急,也是因為知道自己看著危險重重,實際上並無大礙……
只可惜他們都沒有料到,原本好好的布局,卻因為自己這個炮灰不聽話,攪動破局了。
「王爺是聰明人,其他的事情不必裴某多言。」裴翎一直將秦諾送到了門口,意味深長地笑道,「今日的談話,王爺可多想想,希望日後還有機會與王爺泛舟湖上,共商國事。」
秦諾心事重重地下了船。
看著畫舫重新改道,在湖面上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一片茫茫雨霧之中。
裴翎選擇在最後告訴自己這個消息,不外乎讓他看清楚自身的弱勢。
他是一個沒有母族可以依仗,也沒有自己勢力的閑散王爺。在即將到來的宮廷巨變中,幾乎等同於一個瞎子聾子!
唯有依賴他,才能在這混亂的局勢中殺出一條光明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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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裴翎繼續端坐客房內品茶。不多時,藍耳上前稟報:「淳王已經遠離,那人遠遠跟著淳王一小段,確認身份,就離開了。」
「在說什麼人?」旁邊曹琦大惑不解,旋即反應過來:「不會是舒王的人吧?」
裴翎點點頭,伸了個懶腰,笑道:「舒王果然為人縝密。」
舒王秦勛在離開之後,生怕裴翎再繼續見別人,竟然還留下人盯著船隻。而自己主君更讓人納悶了,發現了船隻被人盯梢,竟然也不清理,任其隨意窺視。
曹琦眨了眨眼睛,他有些判斷不出,自家主公到底中意哪一位王爺了。一開始見舒王,裴大將軍表現的好像非常滿意,而之後又見了淳王,甚至提起小姐的婚事,他以為肯定是淳王更讓主君欣賞。
對他的疑惑,裴翎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道:「你怎麼看?」
「舒王為人圓滑周到,與霍家又有舊怨,而且其為人表面上聰慧,其實不過爾爾。」曹琦品評著秦勛。
便如眼前的派人窺伺,跟蹤淳王,弄這些小手段,自以為聰明,其實蠢的可以。
「若擁立舒王為帝,將來必不會耽誤主公的大事。」這種自以為是的傢伙,其實好操縱地很。說道熱切處,曹琦伸手拿起桌上的摺扇,卻沾了一手濕噠噠。
想起這是誰的口水,曹琦動作一僵,面頰抽搐。一邊哀怨地瞪了一眼主公。
裴翎轉過頭,裝作沒看見。
「至於淳王嘛?恰好相反,外表呆笨,實則天性聰慧,年紀幼小就懂得在宮中裝傻,明哲保身,而他對天下之事的見解……」說道關鍵處,曹琦反覆斟酌,竟然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
剛才兩人的對談,曹琦全程敬陪末座,所以從頭聽到尾。秦諾的一些言論,很多都發人深省,讓他有撥雲見日之感,但偏偏隔靴搔癢,又讓人覺得差了點兒什麼。
這便是生在後世信息時代的好處,對任何歷史規律,早有馬×思等諸多先賢大能幫你總結好了,填鴨式給你灌進去,不想學也得學!
「很有趣是吧?」裴翎笑了起來。
甚至忍不住讓人期待,在這種有趣的想法中,這個大周朝會變成什麼模樣來?
曹琦點點頭,認同了主公的這個形容詞。又說道:「很難相信,一個生長在深宮,孤立無援的皇子,能有這樣深遠的見識。這些年宮中真的無人教導嗎?」
「已經派人徹查過,確實這些年無人接近。」
「這麼說來,主公是打算用淳王爺了?」
「不必著急,按照內宮消息,皇上還能支撐一段時日,這京城風雲突變,誰知道那一條幼蛟會披荊斬棘,化身真龍呢。」
說話之間,裴翎走出客房,站在船舷之上。朦朧細雨洋洋洒洒,沾濕了烏黑的髮絲和淡青的衣衫,更顯得整個人清華無雙,卓爾不群。
他將手中端著的茶杯一掃,內中澄澈的茶水灑落到遙遠的湖面上,泛起點點漣漪。
曹琦跟著走出來。
「舒王過貪,而淳王過柔。確實讓人難以抉擇,其實若非十殿下與霍家糾葛太深,倒不失為一個合適的人選。」曹琦又道。論資質才華,論心性手腕,燕王比這兩人更勝一籌。
提起這件事,又讓裴翎感覺一陣頭疼。「之前的刺殺事件確實查明了,是燕王授意?」
「千真萬確。」曹琦回稟道,之前他一直在查詢小樹林里刺殺裴翎,卻讓秦諾擋災的那次事件的幕後之人,本以為多半是仇怨深重的幾個老對手,沒想到卻是遠在皇陵的燕王的手筆。查明這個結果,他也大吃一驚。
裴翎按住額頭,他實在納悶,自己跟燕王秦澤應該毫無瓜葛才對,為何如此深仇大恨的模樣。
「也許是急著向霍家表忠心也未可知。」曹琦猜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