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葛賢妃
秦澤目光落在床上死魚一樣挺屍的秦諾身上:「這個母妃準備怎麼辦?」
什麼叫「這個」?背後連兄長都不肯叫一聲了嗎?真是塑料花一樣的兄弟情分啊!秦諾忍不住吐槽。一邊感受著胸口熱烘烘的小老鼠,總算剛才偷聽霍皇后和太子對話的時候,他已經明白自己這個身體有內功這件事了,現在需要煩惱的是,該怎麼調動這股力量,將自己這個殭屍buff解除掉。
葛賢妃目光掃過床榻,輕蔑地道:「這個母妃來處理吧,待會兒將他隨便尋個地方藏起來,反正不要讓他多事就好了。只是待會兒你迴流光殿,要與幾位殿下說清楚。」
「兒子明白,不會露出破綻的。」
葛賢妃還想著繼續嘮叨兒子小心應對。秦澤卻已經毫無耐心,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流光殿了。」
葛賢妃這才住口,目送著兒子離開的身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自從兒子長大了,越發有自己的想法了。卻還是看不透,如今這世道,哪裡是憑著一股傲氣就能活的。
霍家也罷,裴家也罷,這兩個龐然大物的權柄積累已經不遜於皇室了,一旦鬥爭起來,連龍子皇孫都只能當炮灰呢。
「娘娘別生氣,殿下只是有口無心。」繁絹低聲勸著主人。
葛賢妃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如何不知道澤兒他那點兒小心思,什麼看不起他,是被人比下去了,感覺自己丟了面子罷了。」
懶洋洋的語調如平時一樣和藹,繁絹頓時放下心來。之前秦澤吩咐她準備迷藥,放到九皇子取而代之的事情,並沒有提前稟報葛賢妃,但她還是選擇幫忙了。原因不僅僅是想到九皇子與娘娘母子情深,自己又是娘娘第一等的心腹,更多的是為了那一點兒傾慕愛戀的私心。如今看來,娘娘似乎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
繁絹笑道:「霍家一個庶子罷了,殿下金尊玉貴,何必要跟那種人比呢。」
「你這話說得沒錯。剛才怎麼不提醒。」葛賢妃慢悠悠問道。
繁絹心裡一顫,「娘娘跟殿下說話,奴婢怎麼敢插嘴呢?」
「還有什麼是你不敢的?都能不經我吩咐,下手毒害皇子了,雖然是這個廢物。但真萬萬沒想到,你還有這個膽量。」
話語雖是責備,但偷眼瞧著,葛賢妃臉上笑意盈盈,並不像是生氣的模樣。繁絹鼓起勇氣,跪在地上回道:「事發突然,奴婢沒來得及回稟,自知死罪,請娘娘責罰。」
「不必了,你為澤兒的一片心思,本宮怎麼會不知道呢。」一邊說著,葛賢妃親自彎下腰,拉住繁絹的手臂將她扶了起來,笑道,「我雖素來嚴格,但那是對外人,澤兒是我親兒子,你又服侍我多年,我豈會忽視你們的心意,作那棒打鴛鴦的惡人。」
繁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葛賢妃是在說什麼?這話里意思,不僅是不追究之前擅自行動的罪責,甚至認同她那點兒小心思了。將來,她如果能被賜給十殿下為妾,甚至為側妃……
眼看著美好的生活就在眼前鋪開,突然葛賢妃一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不過……」葛賢妃嘆了口氣,「澤兒還是太年輕,自己拍拍手走了,卻還留著一個難題在這裡呢。」
一邊說著,她沖床上努了努嘴。
「娘娘的意思是?」繁絹順著話風問道。
「當然是……」葛賢妃看了她一眼,笑盈盈道,「殺了他。」
一句話入耳,宛如晴天霹靂。秦諾原本一口氣運轉到胸口,正感覺摸到了一點兒頭緒,卻被生生震散了去。
他原本以為在這場宮廷變亂中,自己就是個小透明,甚至在喝下那杯茶之前,他還在想著起身返迴流光殿,跟幾位皇子兄弟一起等待最終的結果呢。而在喝下那杯茶之後,他雖然被困在床上,但也以為最壞的結果,不過是被當做替罪羊,來發泄怒火。萬萬沒想到,葛賢妃如今一句話就要宣判自己的死期。
被嚇了一跳的還有繁絹。前一刻還停留在對美好未來的無限期待中,下一刻被瞬間打臉抽醒了。
「娘娘,您說什麼?」
葛賢妃沖著左邊白牆抬了抬下巴,明確吩咐道:「拿著那把劍,把床上的這小子殺了。」
「娘娘,九皇子他……」
「皇後娘娘之前談起今晚的行動時候,正愁著裴翎的罪名不夠,難以抵擋天下悠悠眾口呢。如今我送她一個大禮,殺害皇子,罪證確鑿,足夠裴翎喝一壺的了吧。」
「裴大將軍入宮見駕,得知自己以□□毒害皇帝的陰謀敗露,當庭翻臉,意圖行刺皇上,正在侍疾的九殿下護駕心切,慘遭殺害。」葛賢妃臉上笑容依舊,可是落在繁絹眼中,卻變得陰沉姦猾。
「唉,真是便宜了那個賤人,還給她兒子留了個好名聲。不過總算以後不用再看到這個惹人厭煩的小雜種了。」
葛賢妃冷冷說著,一邊催促繁絹,立刻動手。
繁絹全身都顫抖起來,她只是一個奴婢而已,親手殺害皇子,事後真的能夠倖免嗎?
耳邊傳來惡魔般的低語:「你放心,之後太子登基,澤兒少不了一個親王,待他出去開府,我就將你賞賜給他。也算圓了你們的心意。」
彷彿溺水中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明知道希望渺茫,可是自己已經別無選擇了。繁絹顫抖著上前,拿起掛在牆上的寶劍。然後持著寶劍,一步一步挪向床邊。
葛賢妃冷眼看著,無一絲憐惜。這個賤婢!也是自己太縱著她了,竟然生出了這種不該有的心思,好好的兒子別被這些小娼,婦帶壞了。
這老妖婆是真的要殺了自己!意識到這一點,秦諾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他拚命地催動體內那唯一一點希望。
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那隻溫熱的小老鼠依然慢吞吞地向前挪動著。這麼沒用,乾脆散開算了!一念升起,秦諾催促著那道內息往四處經脈亂竄。
繁絹站在床邊,抖如糠菜。從小生活在宮廷中的人,越發被宮中森嚴的尊卑秩序洗腦。對面之人縱然再落魄,那也是實打實的皇子啊!
葛賢妃上前一步,不耐地催促道:「趕緊動手,愣著幹什麼。」
繁絹眼一閉,牙一咬,拔起長劍,揮手砍了下去。
無與倫比的危機感襲來,千鈞一髮的時刻,秦諾猛然感覺腹中一陣刺痛,他能動了!
眼看著明晃晃的寶劍砍了下來,第一個反應是向旁邊一滾,同時隨手拿起床榻上的枕頭,往繁絹臉上一扔。
這時代的枕頭可都是青瓷製作的,十足十的硬磚頭。
只聽乒地一聲,枕頭沒有砸中繁絹的頭顱,卻湊巧打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原本揮劍砍人,就身形不穩,被這一擊砸下來,頓時踉蹌著往身邊一衝。同時她手中的長劍向前一送。
「噗嗤」一聲。那是利劍刺入血肉的聲音。
「啊!」微弱的慘叫還來不及響起,就戛然而止。
一瞬間,秦諾驚呆了,繁絹也驚呆了。看著被長劍捅了個對穿的葛賢妃踉蹌後退,房間里一片死寂。
一聲沉悶的撲通,那是葛賢妃終於倒在地上的聲音。
只能怪她站的離繁絹太近了!而且兩人千算萬算,都沒料到明明中了迷藥的秦諾竟然能活動。然後繁絹劍勢一偏,直接從葛賢妃腹部捅了進去,赤紅的劍刃又從後背穿出。
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什麼,繁絹猛地尖叫起來。卻突然有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後將她用力一推。
秦諾撲上去將繁絹壓在床上,然後用棉被死死塞住她的嘴巴。
身下的繁絹劇烈掙紮起來。
命懸一線,秦諾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念頭,抬手就沖著繁絹的臉上左右開弓,抽了兩個耳光。
被這突如其來的痛擊抽的一愣,也終於清醒了。
「你想死,還是想活?」秦諾壓低了聲音問道。
繁絹終於不叫了,渾身顫抖,一雙杏花眼充滿了恐懼地盯著秦諾。
眼見她逐漸恢復了理智,秦諾試著稍微鬆開手。
繁絹長呼了一口氣,卻沒有什麼過激的動作,只是痴獃一般茫然失措。秦諾略微放下心來。
轉頭看著床榻前的葛賢妃,大灘的血跡蔓延開來,葛賢妃顯然是沒活路了。她雙目還瞪得圓圓的,滿是難以置信。換位思考一下,自己要是她,死得這麼烏龍,估計也不肯閉眼睛。
第一次見到死人,還是因為自己而死的人,秦諾竟然心情很平靜。你既然要殺我,那就不要責怪被我反殺了!而且也不是自己動的手,只能怪你自己識人不清,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女拿什麼寶劍啊,還那麼長的一支。秦諾暗暗吐槽。
身邊傳來細微的嚶嚶哭泣聲。
秦諾翻了個白眼,如果此時有人突然闖進來,看到這個場景……
葛賢妃被人一劍捅死在床前,死不瞑目,滿臉恨意;繁絹衣衫不整青絲散亂地躺在床上,雙目紅腫,垂淚不止;自己則站在床邊,半裸身體,虎視眈眈……
怎麼看都是一場九皇子喪心病狂,在父皇病危之時殺害庶母,逼,奸宮女的宮廷倫理大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