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妖界千般景
妖界的海洋掀起巨浪,席捲而來。玫瑰全身罩著陽火,手中紫星玫變作太阿劍,朝巨浪一斬,那巨浪爆炸,火焰狂舞,玫瑰被腥臭的大風吹上了天。
形骸手指一轉,命運蛛絲纏住了玫瑰,玫瑰落回小船。這小船是形骸用陽金所造,不然早就被妖界海水腐蝕,饒是如此,這海洋上仍充滿毒瘴,若沒有極強的真氣以及防護法術,連妖魔也無法在這海洋中存活。
孟輕囈道:「這海水中也有巨巫,聽說厲害得很,最好莫要招惹她。」
神往將他們送至妖界沙漠,孟輕囈提出深入地底,那裡是一條通往妖界無盡國度的捷徑。聖蓮女皇曾經走過這條道,所以被孟輕囈得知,只是不料這捷徑竟是海洋。
孟輕囈畫了一張圖,道:「妖界詭異絕倫,它像是一座高塔,層數無窮,不斷毀滅,不斷新生。每一層都幾乎有地母島那麼大,各層之外都有這沙漠巨巫,而各層與各層之間則是這腐蝕之海。」
玫瑰道:「這可比凡世大得多了。」
孟輕囈道:「在高塔的上空,懸著青陽,巨巫瞻星就住在青陽中。他本是巨巫之王,在妖界地位崇高。」
玫瑰嘆道:「在這些危險中,我著實沒用,像個累贅似的。」
孟輕囈道:「真正的累贅是我。你手中的太阿劍至少能威懾妖魔,若非你在此,我們絕無法安然渡過這腐蝕之海。」
玫瑰聽孟輕囈說話,只覺得她很陌生。她雖仍是孟輕囈,可又已全然不像。她似乎功力全失,卻自稱世上別無他物能傷害得了她。而且她對人很是直白,只提姓名,別無親密稱謂,她無疑認識每一個人,然而卻失去了感情,甚至對形骸也是如此。
行海並不介意,只是默認了這變化,守護著她。
玫瑰想知道為什麼他們都變了,變得超然,變得無情。玫瑰有許多話想對她的師兄說,也有許多話想問他,但玫瑰不想說,也不必說。
她現在只想跟在他身後,幫他的忙,也受他的保護。
她覺得這沉默很珍貴,反而是她能陪伴師兄的保障。
她遠遠望見一處海岸,岸上的石頭被侵蝕得猙獰無比,恐怖奇異,布滿高高矮矮的尖刺、纖瘦危險的巨石。
孟輕囈道:「就是那兒,玫瑰,舉起太阿劍,行海,帶我們過去。」
玫瑰令長劍綻放太陽之光,行海在海面造出了一座百丈之橋。他們踏在橋上,橋倏然收縮,片刻之間,他們已到了岸上。
玫瑰笑道:「師兄不愧叫行海,這渡海的本事實是高明。」
行海道:「師妹過獎了。」說話間,他走向前方。玫瑰心想:「他至少仍願和我說話,仍叫我師妹,那就好。」
這海岸通往一處向上的深洞,驀然間,一團惡臭液體沖了下來。玫瑰魂飛天外,急忙躲開,那液體中滿是垃圾穢物,沿著坡道湧向海水。
玫瑰顫聲道:「這....這是....」
孟輕囈嘆道:「妖魔將臟污全沖入地下水管,再注入海水中。」
玫瑰習慣行軍,不怕骯髒,可也不願冒著這妖魔排出的污穢趕路,她道:「這腐蝕海好歹也是巨巫,怎能忍受這等侮辱?」
孟輕囈道:「凡人不也排出污物,污染海水么?這巨巫有時也會發怒,海水高漲,湮沒陸地,奪取百萬妖魔性命。」
玫瑰心想:「我能用陽火罩住身子,可只要稍有不慎,染上了一點兒,那可就糟糕透頂,比殺我頭還討厭。」她穿著露夏王朝鎮國之寶,歷代皇者之鎧,不懼斬擊血跡,可若被妖魔的屎尿沾上,她只怕便成了千古罪人。
行海道:「走吧,向上爬。」他吐出命運蛛絲,將玫瑰與孟輕囈纏上了數十層,玫瑰心下稍安:「便是棺材也沒這般嚴實。」行海開始攀岩,這蛛絲透明,仍可見到穢物從天而降,玫瑰看得心中發毛,索性不再去看。
行海背後伸出蜘蛛腿腳,在這直上直下的洞道中如履平地,約爬了兩個時辰,他們到了下水道,又順著迷宮般的下水道,來到了一座死寂的城市。
玫瑰身上的蛛絲與污穢一齊消了,她如釋重負,打量四周。
這城市有一層薄薄的夜色,似在睡夢中,寂靜無聲,街上的妖魔默不作聲地行走著,微風吹過,帶來一絲清涼。這城市的建築皆如同城堡,窗門緊閉,扉板如鐵。
突然間,城市中響起一聲低沉的號角聲,於是城市中的妖魔臉色劇變,發出誇張的叫喊,朝最近的房屋衝去。
孟輕囈道:「糟糕!是刑母!快盡全力大聲喊叫,躲到屋子裡!」
玫瑰見她神色慌張,似比先前的腐蝕之海更為忌憚,不由地也惶急起來。孟輕囈放聲驚叫,聲音卻不響,玫瑰運足真氣,放聲大呼,以她的功力,這聲音足以傳遍方圓百里,然則在這地方,聽來卻格外微小。
玫瑰見街上數十個妖魔喊聲斷絕,轉眼血肉模糊。玫瑰釋放陽火,護住身軀,卻感到一股凌厲的風刀擊中自己,她「啊」地慘叫,鎧甲被妖風穿透,鮮血直流。形骸豎起冥虎劍,劍發虎嘯之聲,然而在這寂靜風中仍並不出奇響亮,隨後,他手往外一揚,一座房屋拔地而起,將三人圍住。房屋牆壁鏗鏘作響,似被兵刃斬擊,但過了一個時辰,風停了,形骸將那房屋消融,他們回到街上,見一切已恢復如常,眾妖魔又如夢遊般行走於街頭。
玫瑰問道:「這....又是什麼?」
孟輕囈道:「刑母,妖界的風之巨巫。她喜歡寂靜,也帶來寂靜,若發出的聲響被她的寂靜湮沒,她的風便能削皮剝骨,無可阻擋。任何房屋,只要有一絲縫隙,立刻會被她的風摧毀,其中住民,唯有一死。」
玫瑰傷勢緩緩復原,行海握住她手掌,在她掌心一點,一股真氣流遍玫瑰經脈,玫瑰立時痊癒。她臉上一紅,道:「多謝師兄。」
行海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玫瑰心想:「舉手之勞,若能天長地久,也著實不易啊。」但這話卻不便說出口,她將其深藏心底。
她收攝亂緒,問道:「妖界的巨巫不是被龍蜒收拾乾淨了嗎?怎地還有這許多?」
孟輕囈道:「像這寂靜之風,還有那無盡沙漠,以及青陽、腐蝕之海,這都是妖界密不可分的一部分。龍蜒無法殺害,也不願敵對。」
行海道:「妖界是個苦難的世界,但也是一個成形穩定的世界。魎妖在此形成自然法則,每天無數妖魔死去,也有無數妖魔從魎妖的靈魂中誕生。」
玫瑰又問道:「既然有寂靜之風這等災害,這城市為何還這般安靜?若換做是我掌管此城,肯定讓這兒的妖魔時時刻刻吵鬧不休才是。」
孟輕囈道:「在其餘城市,其餘國度,妖魔們會時刻偵測這寂靜之風,一旦察覺到風向異樣,立即全城大叫,甚至不惜互相殘殺,發出痛呼聲,也要蓋過寂靜之風,如此才能保命,即使如此,也動輒數萬人喪命,所過之處,唯有死寂。」
玫瑰道:「那為何此城這般作死?」
孟輕囈道:「此城叫解夢城,據說有一魎妖在此長眠,連青陽、龍蜒等巨巫都不願讓他醒來,命此城的妖魔鑽研昏睡、夢境學問,以便讓那魎妖永世不醒。他們慎重至極,故而聲音輕微,這樣恰好容易招惹寂靜之風。」
玫瑰問:「連龍蜒都...都害怕這兒的巨巫?為什麼?」
孟輕囈道:「其中原因連聖蓮都不知,但她只知道這巨巫與那渡化少女的藏身處密切相關。」
形骸說:「這巨巫名叫閉藏,龍蜒之所以畏懼它,是因為這巨巫所說的事,都會變作現實。」
孟輕囈愣了半晌,道:「原來如此。」
玫瑰道:「所言皆會成真?是說他能預見未來嗎?」
形骸道:「並非單單預見未來,這閉藏最喜歡胡言亂語,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再說些什麼。但他說出的事,定會實現,若他無意之中說:『龍蜒明日將會魂魄盡滅。』此事也一定會發生,因它言語中蘊含無上法則。但這閉藏無法掌控這靈言之術,瘋狂得無法測度,龍蜒、青陽等實在無法忍受他帶來的混亂,只能令他一睡不醒。」
玫瑰愕然道:「這閉藏竟如此厲害?這是何道理?」
形骸道:「據說,這巨巫是最早從夢海中獲得形態的,更早於應燭、龍蜒、刑天等。因此巨巫們猜測他與夢海聯繫最為緊密。」
玫瑰道:「那為何不幹脆殺了他?」
形骸道:「若能殺得了,自然早就殺了。他是妖界夢境之神,若殺之,反而令他轉醒。況且龍蜒留著他還有用。」
玫瑰稍一思索,急道:「莫非他能利用這閉藏的靈言之術?」
形骸道:「連閉藏自己都辦不到,龍蜒只能利用少許,他正是用這靈言之術,創造出了渡化之法,而那渡化之法的中樞,那位神秘的少女,自然也唯有閉藏能夠達到。」
玫瑰道:「龍蜒心思縝密,必然防著我們接近這閉藏。」
形骸道:「這閉藏名曰閉藏,自然無法用尋常法門接近,所以龍蜒放心得很,我看未必會對其嚴防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