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關懷
凌香寒狠狠的咳了兩聲,這才抬起頭來看著清蓮。
「不用了,你去替我謝謝國師的好意。」凌香寒說道。
清蓮看著她,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張了張嘴道:「徐月大人來傳話的時候說了,您要是不去的話,國師就把晚膳安排到司樂大人這兒來吃。」
後頭的聲音是越說越小,凌香寒的臉上掛著笑容,看著她道了句:「好,那就去瞧瞧罷,畢竟國師大人這般關懷我不是。」
放下手中的勺子,凌香寒站起來說了句,清蓮聽到她的話,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要是凌香寒真的不答應去,她還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呢!
凌香寒走到旁邊去拿暖爐,清理啊走過來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剛剛端起來碗的時候,瓷質的勺子柄掉進了碗里,叮的一聲,清蓮看著碗中的半截勺柄嚇得是大氣不敢出一聲,她方才怕是想多了吧!司樂大人哪能不生氣啊!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領路,留著等會兒收拾。」披上了斗篷,凌香寒拿著暖爐率先走出了大門,清蓮趕緊追了上去。
這宮裡,其實凌香寒這些天轉的也不少,但是國師的行宮倒是一次都沒有去過,她只知曉當年粱皇是特意建造了這麼一座宮殿,只不過國師並不住在裡頭,而是常年待在國師府里。
夜路不好走,巡城的衛兵也不少。清蓮走的慢,凌香寒也走得不著急。不過這個點兒應當是用晚膳的時間了,也沒人出來溜達,凌香寒一直走到國師的行宮都沒有撞見宮裡其他的主子。
「司樂大人,快到了。」清蓮道了一句,凌香寒抬頭就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座宮殿,夜色朦朧之下並沒有點多少燈,元元看過去似乎之後大殿的走廊上頭點著幾個大紅的燈籠,倒是顯得喜氣。
「嗯。」輕輕的應了一聲,凌香寒抬步走了過去,行宮的台階挺高的,一共有二十九階,不算多,踏上最後一個台階的時候凌香寒聽到了自己膝蓋傳來的咔嚓聲,她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直接朝著大殿的門走了去。
「沒想到你竟然來了。」她正欲跨過門檻的時候,帝長淵出現在了門內,距離她半步的地方。
「那是,國師有請,怎敢不來。」凌香寒乾笑了兩聲,心裡卻不知道早就已經罵了好多回了。
帝長淵聽到她的話,再看了看她的表情,提了提唇,並沒有回話,他對她的性格還是有一些了解的,這樣讓她憋著沒有下一句最難受了。
他朝著裡頭走了去,凌香寒也沒有客氣,跟了上去,桌子上早就已經布置好了,倒不像是凌香寒想的那般的清淡,反倒挺豐富的,盤子里還冒著熱氣,像是剛端上來的一樣,天兒這麼冷,他這時間掐的還真是準的很啊!凌香寒忍不住的感嘆道。
「國師,我可以坐下了嗎?」凌香寒等了一小會兒,看著帝長淵將兩手攏在袖子里沒動,她實在是忍不住的開口問道。
她是來吃晚飯的,難不成還要學著帝長淵這般看著不成,看就能看飽了?
「坐吧。」他道了句,凌香寒的嘴角卻忍不住的抽了抽。
這請人吃飯的是他,怎麼現在她有一種自己趕著上來的錯覺!他這回答都心不在焉的,凌香寒覺得自己這頓飯肯定是吃不好了。
不過心裡再怎麼想的多,她現在只想快點填飽肚子,趕緊走人。
她剛剛拿起筷子,帝長淵轉身就走了,凌香寒這下是真的懵了,他這是什麼意思?夾起一塊肉放在鼻尖嗅了嗅,也沒毒啊!也罷,懶得管了。
凌香寒第二塊肉下肚的時候,帝長淵又回來了,手裡抱著好幾個瓶瓶罐罐,凌香寒懶得搭理他,但是這並不代表帝長淵就不會搭理她。
「過來這邊坐。」指了指大殿內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的一個藤椅,帝長淵對她說道。
「呵呵,不用了,我在這邊吃飯就好。」凌香寒說道,那可是個躺椅呢!帝長淵到底是想做什麼!
帝長淵聽完她的話也不回應,就這麼盯著她看,靜靜的等著,凌香寒先開始還能忍受得了,但是在下第三筷子的時候,她實在是憋不住了,被人這般看著吃飯,是個人也吃不進去啊!
不悅的擱下筷子,凌香寒走了過來,認命的躺在了椅子上,帝長淵還能殺了她不成,吐了一口氣,凌香寒靜靜的等待著,結果帝長淵直接掀開了她袍子的下擺,她趕緊從藤椅上坐了起來。
「國師大人,男女授受不親,您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動手動腳啊!」
她這話剛剛說完,帝長淵就直接出手,凌香寒聽到了一陣清晰的拉扯的聲音,接著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底褲上破了個大洞。
「……」
「國師,您這樣不好吧!」凌香寒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躺著別動。」帝長淵似乎不大喜歡她現在這般的聒噪,忍不住的出口道了句,凌香寒吃癟,只好閉了嘴,用自己的目光代表雙眼,朝著帝長淵表示她不滿的心情,只不過帝長淵的視線根本就不在凌香寒的臉上,所以她的那些憤怒的眼刀子他是一個都沒有接到。
凌香寒正打算稍微掙扎一下的時候就看到帝長淵不知道從哪個地方抽出來一根銀針,她目測了一下,起碼有一手指長,看著帝長淵一臉認真的表情,她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只看到帝長淵將那銀針放在瓶瓶罐罐里浸了浸之後拿出來,顏色都已經變得漆黑了,凌香寒看著那帶著毒氣的銀針忍不住頭皮發麻。
「國師大人,您不能這麼對我啊,我還得留著這條腿以後當牛做馬的伺候您呢!」凌香寒這話說的那是一個撕心裂肺,恨不得是生離死別的場景。
帝長淵瞥了她一眼,凌香寒那半滴眼淚還沒來得及流出來就被他看的縮了回去。
「別嚎了,馬上就好。」帝長淵說完就一陣扎了下去。
凌香寒倒吸一口冷氣,她沒嚎!真的沒嚎!但是這個感覺,真的很不一般啊!
她都來沒來得及回味,帝長淵的第二針再次扎了下去,然後又是一針,扎完的時候,凌香寒是真的哭了,從眼角憋出了一滴眼淚,看起來特別的假。
「國師大人,我這膝蓋現在都能戳死個人了!」瞧著那幾乎紮成了刺蝟的腿,凌香寒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帝長淵也不搭理她,收拾了一下,叫人端來一盆水,洗了三四次手,這才擦了擦。
凌香寒沒敢動,骨頭裡癢的厲害,膝蓋骨也癢的厲害,裡面酸疼酸疼的,凌香寒恨不得自個兒把這骨頭敲碎算了,皺了皺眉頭,她以為帝長淵是要來拔針了,哪想到他徑自坐了下來,默不作聲的開始吃飯,凌香寒這會兒還在躺椅上晾著呢!
「國師大人,還有多長時間好啊!」凌香寒問道。
「一晚上吧。」他應了聲。
凌香寒的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您厲害!
「國師大人,那我要不就這麼回去?」她又問道,她難不成還在這躺一夜不成!再說了,針灸哪裡需要這麼長時間啊!她回去自己給拔了不就成了。
「你能走出那個門檻,我就送你回去。」帝長淵捏著筷子瞧著她道了句。
凌香寒看了一眼門檻,又看了一眼自己被扎的不成形的膝蓋,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不是人乾的事情!
帝長淵吃飯的動作還是那麼的斯文好看,凌香寒也不跟他鬥嘴了,就這麼盯著他看,不過帝長淵倒是一點都沒有不適的感覺,依舊是有條不紊的吃著,凌香寒看著他吃了菜,吃了飯,沒怎麼吃肉。
「國師大人,嘗嘗那個排骨,味道挺好的。」凌香寒看到他的筷子都快要落下去了,眨眼就換了個方向,她自個兒都快急死了。
「嗯。」應了一聲,他夾起一塊排骨。
「那個魚也不錯,雞絲也不錯。」她連連點到。
「嗯。」他又道了句。
等到凌香寒把一桌子上的菜都點了一遍的時候,帝長淵也都吃了一圈。
「國師大人,出家人不用吃齋?」說完之後她才玩味的問了句。
「你怎得就知道我是出家人?」帝長淵擦了擦嘴,慢條斯理的說了句。
凌香寒突然被問住了,這個問題她還真沒有想過,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聽著他這個意思,難道他還真的不是出家人?
「外頭的人都是這般說的。」凌香寒沒什麼底氣的回了一句。
帝長淵聽到她的回話,突然笑了一聲,凌香寒的小心肝都快要抖出來了,國師大人,您可別笑的這麼滲人啊!
「外頭說的你也信?看來凌司樂也不似本國師想的那般的聰穎。」
「……」
凌香寒突然覺得自己不想說話了!她閉上了眼,不在搭理帝長淵,下午挺累的,之前躺了一會兒也沒休息好,方才在跟帝長淵說話的時候她就已經感覺到了,自己的膝蓋不像之前那般隱隱作痛了,似乎還有好轉的跡象,她原本皺著的眉頭也漸漸的舒展開了。
這人一放鬆就覺得困意席捲,攏了攏衣裳,她想翻身就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看著躺椅上的人,帝長淵一直坐著沒有動,屋內點了不少的暖爐,暖和的厲害,就這般安安靜靜的過了許久,帝長淵這才站了起來。
躺椅上的人早就已經呼吸平穩,怕是睡著了,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膝蓋,已經不似最先開始那般的臃腫了,覆手的瞬間,銀針被瞬間拔起,幾乎是沒有給凌香寒反應的時間就已經被拔了出來,沒有了束縛,凌香寒躺著就舒服多了,縮了縮腿,窩在了躺椅中。
這一覺睡得不錯,沒有了疼痛的感覺,她大半夜也沒有起夜,第二天早上是給餓醒的,肚子叫了好幾聲她才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
炸了眨眼,她又趕緊縮了回去。
「國師大人,你怎麼在這兒!」看著坐在床邊不遠處的人,凌香寒問道。
「凌司樂,有個事兒得和你說一下。」帝長淵放在手中的竹簡,看著凌香寒說道。
看著帝長淵那一臉正經的模樣,凌香寒突然覺得有些緊張,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她自知自己的控制能力還是極好的,但是奈不了帝長淵誆她啊!要是往她頭上扣個帽子,那她就算是想甩都甩不掉了,不知道為何,凌香寒忽然想假裝自己在夢遊。
「那個。」挪開了視線,帝長淵道。
「哪個?」看了看自己的周身,沒什麼東西呀!
「枕頭,拿回去洗乾淨了,昨兒個流的口水,今兒個都還沒幹。」像是感嘆一般的說了句,帝長淵這才低頭放下了竹簡,寫寫畫畫的,權當是情趣玩意兒。
凌香寒聞言,臉上一片尷尬的紅雲,她怎的還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個習慣,低頭看了一眼,還真是有些濕,她的心情就更加的微妙了,只是凌香寒不知道的是,這些水不過是今早帝長淵給她灌藥時落下的,她現在也不好意思撲上去聞,等拿回去洗的時候估摸著就知道帝長淵是在騙她了。
「收拾一下,等會出去一趟。」帝長淵擱下了筆,站了起來對著她道了句就出去了。
凌香寒接收到了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目光,只好老老實實的爬了起來,帝長淵都這般表示了,她除了接受還能如何。
衣服並沒有脫,凌香寒知道這是帝長淵的寢殿,床上沒有其他的痕迹,想來帝長淵昨兒個不是睡在這裡的,下了床,凌香寒走到小桌上瞧了一眼。
竹簡上的一句話立刻映入了她的眼帘,只見帝長淵寫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呸!凌香寒畫了畫,在下頭添了句。
「自古國師真絕色,唯有馬屁能拍之。」
寫完之後,凌香寒這才心情大好的洗漱了一番,走出了大殿,剛剛走出大殿的時候,徐月就出現了。
「凌司樂,這是您的早膳,國師大人說他已經在秀女的行宮裡等著了,您收拾好就趕緊去吧。」將油紙包著的東西遞到凌香寒的手中,徐月一眨眼就不見了。
凌香寒連個拒絕的機會都沒有,無奈的嘆了一聲,只得先去行宮了。
快到行宮的時候,凌香寒並沒急著進去,就在屋頂上盯著看,帝長淵一出現,那些秀女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比起昨日與凌香寒叫囂的模樣簡直差遠了,果然這柿子都是撿軟的捏啊!
從懷裡拿出油紙包,揣了一路還是溫熱的,凌香寒看了一眼,喲呵,居然是烤包子,她進宮那天就聞著香味了,後來也沒記得這件事情,她倒是沒想到帝長淵知道她想吃這個。
咬了一口,香的很,凌香寒剛剛吃完一個正準備拿第二個的時候,就聽到後面一聲大喊:「哪來的小賊,竟敢亂闖皇宮。」
凌香寒聽著這聲音就知道自己今兒個算是倒霉透頂了,她進宮這麼多天,就第一天的時候見到了衛崢一眼,時隔這麼多天,這是第二回。
「怎麼是你!你在這裡幹什麼?」等到衛崢飛身上房頂的時候就看到凌香寒蹲在房頂嘴裡叼著一個包子,樣子極其不雅。
「吃早膳呢,衛將軍要來一個嗎?」抿嘴笑了笑,凌香寒收起了自己餓動作,巧笑嫣然的看著衛崢說道。
「本官不要。」皺著眉頭,黑著臉推辭了凌香寒的好意。
「這裡是秀女的行宮,你來這裡幹什麼。」衛崢說道,凌香寒想了想,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張了張嘴,衛崢以為她要解釋的時候就看到凌香寒站了起來,朝著下頭喊了句:「哎喲喂,國師大人,下不去了,幫我搬一把梯子!」
此話一出,震驚四周。
那些低著頭,安安穩穩站著的秀女這會兒是一句話都不敢說,更是不知曉世間還有這般膽大的人,居然這般衝撞國師。
衛崢也沒有想到凌香寒會來這麼一句,當即臉色就變得更加的黑沉了。
至於帝長淵,他的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站在旁邊的徐月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方才國師的眼皮子狠狠的跳了兩下。
「去給她搬個梯子。」帝長淵抬頭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沉聲吩咐道。
「是。」徐月領命推開,去尋找長梯去了,院子里站著的人卻是各式各樣的表情,有些是詫異,有些是看好戲,剛剛還老老實實的秀女,這會兒就憋不住了,一個勁兒的朝上頭看去。
徐月很快就搬了來梯子,凌香寒緩緩的爬了下來,拍了拍手,一臉的笑意。
「國師,我方才在上頭數了清楚,一百二十個秀女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如何?」凌香寒得了便宜還賣乖,帝長淵正準備開口的時候就看到了順著梯子爬下來的衛崢,他皺了皺眉頭。
「衛將軍,你怎麼來了?」帝長淵問道。
「參見國師,臣方才路過此地,發現房頂上有人,以為有賊,所以才爬了上去,沒想到居然是司樂大人。」衛崢解釋著說道。
「哦。」帝長淵應了一聲。
衛崢還拱著手,臉上的表情又一些緊張,他怎的覺得自己似乎得罪了國師?難不成真的是他冒犯了國師不成?
「現在沒事了,你可以退下了。」帝長淵揮了揮手,對衛崢說道。
衛崢張了張嘴,正欲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憋了回去,老老實實的退了下去。
臨走的時候看了一眼凌香寒,凌香寒朝著他笑了笑,那是一個乖巧的模樣,衛崢眯著眼睛看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離開了此地。
凌香寒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反倒是皺著眉頭出神了片刻,沒想到衛崢現在已經成了禁軍的統領,如此說來,她日後在宮中的行動就要更加謹慎了啊!
「想什麼?」身邊傳來不悅的一句,凌香寒趕緊回了神。
「在想著國師大人真是好人啊,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國師大人的恩情,我無以為報,只能牢牢的放在心上了。」她一臉感概的說道,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謝謝國師大人,報酬您就不用問了,反正我也沒有。
帝長淵看著她這模樣也懶得問她怎麼蹲房頂了,她都得瑟成這樣了,還能指望她嘴裡說半句真話不成。
「多餘的話也不用說,做牛做馬也不必了,昨日是你領著這些秀女進宮的,想必對她們也極為了解了,你覺得今日要送走那幾位?」帝長淵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足夠周圍幾個人聽到,但是人也不少,凌香寒聽完他的話,嘴角抽了抽。
這得罪人的事情,怎麼每回都讓她來做!她就是一個敵國送來的樂官罷了,憑什麼坐了宮女的活兒又做管事嬤嬤的活兒?
周圍的人在聽完帝長淵的話之後自然是臉色各異,凌香寒內心抗拒著,但是也挺爽快的,昨日還被人懟了,今兒個就能報復回去了,凌香寒覺得國師大人還是挺了解她心中所希望的,只是帝長淵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能如了他的意。
「呵呵,國師大人,您……」凌香寒笑了笑正準備拒絕,轉頭就看到帝長淵也對她笑了笑。
凌香寒瞬間覺得五雷轟頂,這還沒來得及倔強就已經慫了……
她還是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