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說他像個女子
見到宇文睿,藍初彤身子一顫,莫名的有些意外。
前一世的她,領數萬兵馬縱橫天下,無往不勝,所謂的鬚眉男兒,梟雄豪傑,不及她半分,除了宇文靖,她何曾將那些尋常男子,放在眼裡。
可,當和宇文睿四目相對的瞬間,藍初彤只能說,眼前的這個人,不簡單!
「睿王?」藍初彤嘴角不動,微微挑眉似毫不在意的問道。
她歪在這槐樹上,瞧戲許久,藍府上下無一發現,卻不想她的一舉一動,竟然悉數落在了宇文睿的眼中,倒是有意思。
藍初彤依稀記得前一世,這個宇文睿是死於行軍途中的一場瘟疫。而此前,藍初彤並未和他相識,只是聽過他的名字。如今一見,想來比起宇文靖,這宇文睿更是一個令人不放心的存在。
藍初彤想著,便發現身上的某隻手開始補安分了起來,這才回過神來。
自己這樣親昵的,依偎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懷中,著實不妥。
藍初彤看著宇文睿的嘴角,噙著如同妖孽一般肆意的笑容,連忙從他的懷中掙脫開來。
「這凝雙院的戲,怎比得上睿王殿下親自上演,王爺這一身花團錦簇的長袍,香風陣陣,身材窈窕,若是扮上女裝演個花旦,只怕連妙音坊的柳如姑娘都要遜色幾分!」
花旦?
她竟敢說他像個女子?
宇文睿的眉頭不禁微皺,看著那從自己懷裡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里更透著幾分耐人尋味。
「主人!」一個黑影跪倒在地,神色恭謹,「事情已經查清,那塊玉佩確實出自晉陽長孫府。」
宇文睿不置可否。
只是這驀然的寧靜,卻不得不讓那個黑影為之顫抖,自己的主子越是平靜,越意味著一場血雨腥風即將來臨。
這些年關隴世家的勢力實在是太大了,猶以晉陽長孫氏、汝南楊氏、江陰藍氏、新野獨孤氏為最。他們的子弟遍布朝堂,所生之女位列後宮尊位,連當今的天子也不得不忌憚一二。
要動這長孫府,只怕不易。
「找件玄黑色的袍子,本王要沐浴更衣!」良久,宇文睿方才開口。
「額?」那黑影顫抖了一下,明顯太過詫異。
這些年,自己主子一向身著花團錦簇的長袍,從未變過,甚至入宮上朝抑或是戰場廝殺,也是這般慵懶的裝束,如今怎麼忽然要換成玄黑色的袍子?
「是!」黑影猶豫了半會兒,連忙退下。
宇文睿略略低頭,打量了自己一身裝束,又聞了聞衣服上的熏香,良久,方才自言自語,「本王有這麼像女子么?」
……
藍府的雜院,是個連丫鬟都不願踏足的骯髒地兒,布滿青苔的地面,腐朽得快散架的門窗,處處透著殘敗。
用當家主母楊夫人的話,洗腳婢所生的女兒,怎配住在綉樓和小姐們一同起居?
這處雜院還空著幾間房子,索性就指給藍初彤一人住罷了。
滴水成冰的冬日,寒風刺骨,那個時候的藍初彤連個取暖的炭盆都沒有,只能穿著一身單薄的裡衣躲在被子里瑟瑟發抖。
藍初彤重生的這一世,常常會拂去院中的青苔,將這雜院整理乾淨,頗為耐心。
偶爾想到前一世的風風雨雨,不禁冷笑,她至始至終要的,只是一個能讓她遮風避雨的港灣,如此簡單,卻成了她那一世最奢侈的渴望。
「二小姐,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一個穿著錦衣的嬤嬤,站在雜院門口,冷眼打量著剛剛回來的藍初彤,「夫人發話了,二小姐回來,就在這院中挑個石頭多的地方跪著,雖然是賤婢所出,卻不能連點規矩都沒有。」
藍初彤淡漠的瞥了一眼。
她還未進去,便已然感覺到了這院子里壓抑的氣氛。
三四個嬤嬤拿著雞毛撣子,侍立在楊夫人的身後,而藍語薇正頗為厭惡的捂著鼻子,朱絲綉履踏在這臟地兒上,唯恐沾染了這裡的晦氣。
淺淺而笑,不疾不徐。
藍語薇此來,多半是為了那日名聲臉面丟盡,特意來尋她的晦氣。
「夫人!」藍初彤並不理會這些婆子。
一身粗衣衫裙,毫不起眼,卻端得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儀。
她早已不是前一世那個唯唯諾諾的藍府庶女,刀尖舔血這麼些年,又怎會將楊夫人的威風放在眼裡。
乍一看見藍初彤,楊夫人頗為一驚。
她竟不知,這個自小養在雜院,做著粗話的藍初彤,何時竟會有如此風華,如此氣度,竟連這藍府的嫡女藍語薇都比之不及。
「先打一百棍!」楊夫人一身華衣,慢條斯理的品了一口手中的香茗,鳳目輕佻,語氣淡漠。
當家主母打死庶女,比打死一個丫鬟都容易。
更何況,楊夫人一想到藍語薇如今成了整個江陰的笑話,都是拜藍初彤所賜,更恨不能親手活剮了她。
「且慢!」藍初彤輕輕一笑,「夫人,這不太好吧,如今江陰的百姓都在議論著長姐和秦公子之間的妙事,若是又傳出我這藍府庶女被打死的消息,只怕對長姐和您的名聲不利!」
楊夫人不怒反笑,語氣卻隱然多了幾分凌厲的寒意。
好個伶牙俐齒的賤婢!
她這個當家主母打理藍府家事多年,竟然不知一個小小的庶女卻有這般心思和算計。
「剛才是一百棍,現在打死勿論!」
「是!」那些婆子不敢違拗。
藍初彤冷笑,好個打死勿論,她的命在這些所謂的貴人眼中,就是這般卑弱得如同螻蟻?
正要反抗,卻不想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聖旨到!」
江陰太守秦傖捧著明黃色的捲軸,就連藍淵也跟在太守的身後,疾步朝著雜院而來。
楊夫人和藍語薇相視一眼,顯然有些詫異。
不敢耽擱,楊夫人疑惑的看了一眼藍淵,忍不住道,「聖旨?是薇兒選秀入京的旨意么?老爺,為何不開中門迎接,反而要來這晦氣的地方宣旨?」
藍淵陰沉著臉,並不回答。
「藍初彤接旨!」
所有人詫異的跪在地上,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