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這個糟心的學堂啊!
冬天了,家家燒起了炭爐,禾苗整天帶著士林和碧蓮玩耍,也懶得上外面閑逛。
今兒是好日子,趕上十五,禾苗答應倆孩子,每月初一十五拜了神就回家吃火鍋!拿豬骨熬的濃湯,配上枸杞和大棗,填個鍋子屋裡也暖和,孩子也愛吃。
每到吃火鍋的日子,許士林都會手舞足蹈的說:「我娘也就火鍋做的好吃!」
禾苗一笑,咬牙揪著他的耳朵:「我也就火鍋做的好吃,其他都不能吃是吧?!」
士林一躲,竄到許仙背後,伸出小腦袋道:「爹說了!你之前做飯等於燒炭!你還差點兒點了廚房!」
禾苗順勢看向許仙,手握成拳,打牙縫裡擠出一句話:「啥都跟兒子說!有你這樣的爹嗎?不賣我點兒好!」
許仙充耳不聞,坐桌吃飯,給士林涮了肉片,給碧蓮夾了蝦子,再把煮好的白菜挑到自己碗里,拿筷子把白菜幫和菜葉子分離,小心把葉子夾到禾苗碗里:「得讓士林知道自己的……娘,是個什麼貨色,對吧。」
屋裡,安靜了,只有火爐的噼啪聲在響。
這一句,好像一張特赦令,將禾苗把關在心房裡的熱情,頓時解禁了一樣……
意思是,她可以……可以向以前一樣,不顧旁人言論,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可以隨時去藥鋪找他,可以天天粘著他了?!
然而聽懂這句話的,還有差點兒沒掉淚的許嬌容,她盼弟弟想通,整整盼了七年!
今兒的神沒白拜!真是個大好的日子!
許嬌容一高興,忙招呼禾苗:「苗兒!快坐著!坐漢文身邊兒!」
禾苗看了許仙一眼,幸福來的太突然了!她還真是沒敢動……
而許仙,再夾菌菇的時候,將禾苗的碗,挪到了自己身邊的位置上……
禾苗的心彷彿被最甜的蜜擦過一樣,又像這暖和的鍋子里的熱湯,簡直暖到了心窩窩裡!當即竄到許仙身邊,笑的像個孩子。
正要開飯,此時門聲響起,許嬌容看看天色,笑道:「你姐夫,今兒回來倒是早。」
李公甫幾乎是飛奔進家門的,那臉上笑意藏都藏不住,可以進屋見著禾苗坐在了許仙身邊兒,那笑容僵了僵,隨後更大了:「好,好!終於在一塊兒了!」
許嬌容也高興,打趣道:「你不會是聽說了什麼,才這麼早跑回來的吧?」
李公甫放下佩劍,脫下紗帽,鬆了松袖口,坐下道:「我確實是聽說了些事情,但不是漢文的事兒。」
「那是啥事兒?」婦人愛問,許嬌容也是這樣。
李公甫邊吃邊說:「還不是托咱們禾大小姐的福!搞的士林沒學上!我就託人打聽杭州的學堂啊!今兒可算有信兒了,城北那家學堂……哦,離藥鋪很近的那家!他們願意讓士林去念書!」
「什麼?!」
「什麼?!」
「什麼?!」
這三聲答案,不由自主的從三人口中噴出!
禾苗驚訝的是,李公甫居然把士林沒書念的事情怪在自己頭上?!
許嬌容驚訝之餘,更多是開心!士林終於可以上學了!
而許仙驚訝的是,藥鋪旁邊那家學堂……那可是破的都要拆了的地方啊!士林能去那兒讀書嗎?!
「咋了?」李公甫也皺了皺眉:「我好容易給找到個念書的地兒,你們咋還這麼多意見!不愛去不去!大不了還在家讀,咱們士林那麼聰明,慢慢再找!」
「我去!」許士林突然站起身,挺起小胸脯豪言壯語:「不管是哪兒,我都願意去!我絕不會再讓娘生氣,讓爹擔心了!」
許仙死的心都有了,要真去了那個學堂,他才真是要擔心死了……
禾苗看出許仙心思,在桌上沒說什麼,等吃完了飯,看許仙一個人在窗前矗立,手裡拿了本書,卻完全沒有看的意思。
禾苗上前,笑道:「怎麼了大神醫,士林上學,你不高興?」
許仙看了眼門外,見沒人在哪兒,才敢說:「姐夫好心給尋的,我自然不好說什麼,但那個學堂……房子舊的四面透風,夫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
禾苗接話道:「我剛問過姐夫了,他說夫子姓劉,叫劉大釗。」
「劉大釗?!」許仙一驚:「那老夫子還活著呢?!」
禾苗嘴角一抽:「我是把你帶壞了是吧?」
說話越來越像了……
許仙輕咳一聲,掩飾尷尬,再說:「打我去蘇州前,就記得他在哪兒教書,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個老先生……如今士林都快八歲了,他還在呢啊……」
禾苗輕笑,竄到許仙書桌前,拿毛筆畫畫玩兒:「老夫子有什麼不好,士林也不是真需要教知識,他要學的,是待人接物的禮數,夫子老一點兒挺好,至少士林看著他年紀大,應該會更加禮讓。」
許仙想了想,倒是這麼個理兒,只是士林還小,又是冬天,那書院老舊……還是給多做點兒冬衣吧,多穿幾層,應該沒什麼問題。
許仙思量著,便沒再反對,回頭一看禾苗的畫兒……
他搖搖頭,在禾苗背後道:「以後繡花,畫畫,下廚,這樣的事情,你就……」
「我就怎樣?」禾苗打斷,托著自己的大作,站在許仙面前:「我畫的是不好,但又不是給別人看的。」
許仙淺笑,再看禾苗的畫。
剛才站在禾苗背後,被她的背影擋去了一些,現在正副在眼前,他才心下一顫,笑容微甜。
之前看她的畫,那是一隻鴨子,因為畫的實在難看,許仙以為是只公鴨在水上撲騰,但現在一瞧,原來這禾苗姑娘就著燭光,畫了一副十分難看的……鴛鴦戲水圖。
許仙拿在手裡,笑容在臉上,暖陽在心裡,又聽著禾苗圍著他轉圈兒說:「我呢,在很久之前看上一位公子!可是那公子總是對我愛答不理!最終受到了懲罰!被人陷害發配到蘇州去了!我是誰?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禾苗禾大小姐!就帶著自己當時結拜的妹妹,追去了蘇州!」
說著,禾苗將那幅圖拿回手上,指著那鴛鴦說:「我當時在蘇州城門前,歇歇腳看到了這兩隻鴛鴦!你說,這鴛鴦成雙成對,哪兒有人不能成雙成對的理兒?!於此,我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那位公子喜歡我!不對!不僅僅是喜歡!要愛我才對!」
許仙偏過俊臉,笑道:「就那麼自信?」
「可不是嘛!」禾苗一揚腦袋:「因為啊!這是註定的因緣!也是我……最想得到的東西!人哪,有時候一定要有慾望,才有那股子衝勁兒!就好比這對兒鴛鴦,要待在一起才能存活,若分開,那重歸於好的慾望還會促使著他們,無論多久,都會再在一起的!……你說,是嗎?」
禾苗,好像有點兒心急了,她總是忘記,許仙是個有點兒慢的人。
然,禾苗懂他,知道什麼問題都不能當即要個答案。
所以,她願意等。
許仙的沉默讓她有些尷尬,禾苗忙把畫捲起來,擺擺手道:「哎呀,我就是跟你講講我之前的事兒,說道說道這倆沒羞沒臊的鳥兒,你不必當真的哈!」
「要分開,才能再在一起……」
許仙,突然出聲。
禾苗微怔,也沒聽懂,猛一抬頭看著許仙那張清秀無比的臉:「你說什麼?」
許仙淺笑,這一笑帶著窗外的月光,在他白皙的臉上鍍上一曾銀月,那淺粉的唇微張,也帶著笑意,他說:「要分開,才能再在一起,倘若從未分開,又何來『再』,一說呢?」
她一直在他心裡,從未離開過。
禾苗怔怔看著許仙,看著他把她手裡的畫重新打開,道:「你當初的選擇,沒錯,你的慾望,也沒錯。其實……那也是我想要的。」
禾苗頓時喜出一口氣,原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選擇。
……
第二天,禾苗帶著許士林到學堂報道,剛一踏進學堂大門……
「這是送許士林來學堂的吧?」來迎人的是個老婦,年約六十,半頭銀髮,這婆婆和藹可親,正拿圍裙擦著勞碌半輩的手。
然,禾苗看一眼那塊都快破成涼亭的屋子,頓時嘴角一抽:「認錯人了!再見!」
「哎哎!」婆婆在身後喊著,別看年紀大,腿腳卻好的很,一個箭步就衝到了禾苗前面:「沒認錯啊!實不相瞞,咱們這兒一般人……是不會來的!之前有衙役來打過招呼了,說李捕頭家孩子要送來讀書,咱們高興都來不及!這不,給士林的課桌就預備好了,你來瞧瞧。」
禾苗看了士林一眼,士林堅決的點了點頭,如上戰場的小小戰士,視死如歸……
可當他們看到課桌……
「娘……」
禾苗吞了口口水,指著那連杯水都經不住的桌子道:「就這……還好意思讓我看?」
婆婆趕緊拿圍裙擦著桌面:「呀,這看起來不結實,其實承重的很哪!你瞧,多紮實……」
「嘩啦啦……」
許士林抬起大眼睛,對婆婆眨巴眨巴:「婆婆,塌了……」
婦人尷尬的笑著,又搓著手說:「那個……姑娘你要是交了讀書的銀子,咱們這就給士林買個新的,也成……」
禾苗哭喪個臉,這學堂是窮瘋了啊?!
再看士林,禾苗問:「這破學堂四面兒透風,連個課桌都沒有,更別提中午能吃上口熱飯了,你還願意在這兒嗎?」
然而,這小小孩子竟漂了眼屋裡的學生,道:「旁人可以,我也可以!我就在這兒!」
禾苗拍拍他的頭,終於笑了:「好。」
轉臉再看婆婆:「哪兒交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