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雪上加霜

好歹也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不論在府中多麼不受寵，只要走出去，尹千雪代表的就是整個丞相府的臉面，所以即使她在府中百般遭受排擠，她的梳妝台上也總會有那麼一兩套用來撐場面的首飾和當下時新的衣服。

但對尹千雪來說，這些用來做擺設的東西遠遠不如銀子來得實在。

所以，她將那些東西都給當了。

而尹千馨的話音落下之後，周圍人不由都將目光投到了她的身上。

——一身半舊的煙紗長裙，頭髮挽了個簡單的髻，耳上一副小小的珍珠吊墜，頭上也只不過插了一支普通的銀簪和一支蝴蝶步搖。

這身打扮甚至還不如尹千馨身邊的大丫環來得體面。

尹正國凝視著尹千雪，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我賜給你的那些首飾呢？」尹正國語氣沉沉，像是隨時都要發怒。

早就知道這就是個鴻門宴。

尹千雪輕輕蹙了蹙眉，正在腦海中思索著該用什麼借口先搪塞過去，可這時尹千馨得意洋洋的聲音卻又接著響了起來：「大姐，妹妹記得，這好像是你的首飾吧？」

尹千馨昂起下巴對一旁的丫環使了個眼色，那丫環便端著一盒子金銀首飾上前了半步。

但凡是丞相府里的東西，管家是最熟悉不過的。

「你去看看。」尹正國黑著臉對一旁的管家吩咐道。

「是。」管家恭敬地應了一聲后，很快便走到那丫環的面前拿出那盒子中的首飾細細端詳了一番后，這才給出了肯定的答覆：「回老爺，這確實是您之前賞賜給大小姐那套紅寶頭面。」

「你好大的膽子！」管家的聲音才剛落下，尹正國就猛地拍了拍桌子，『噔』的一聲，桌上的碗筷飛起又落下，將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連府里的東西都敢拿出去當，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尹正國這一聲怒吼下，就連柳如沁和尹千馨都嚇得不敢出聲，只有尹千雪巍然不懼地看著上首發怒的男子。

「父親怎麼不問我為何要當首飾？」若不是這府中的人將她逼到這副田地，她又何止於此？

尹千雪的嘴角掛著嘲諷的淺笑。

尹正國顯然沒想到尹千雪居然會還嘴，他臉上一閃而過一絲訝異。

「老爺。」一旁的柳如沁生怕尹千雪會將她牽連進來，忙心虛道：「大小姐院子的情況老爺不是不清楚。這府里好吃好喝的供著，若不是大小姐花錢大手大腳的，又怎會不夠花？」

這就是在暗示尹正國其實是知道眼前人在府中被苛待的事情的，只是一直視而不見罷了。

而且正是因為他的袖手旁觀，所以眼前人才會一步一步落到如此凄慘的境地。

可即便事實當真如此，他是一家之主，誰又能質疑他的為人行事？

尹正國不滿柳如沁急忙撇清責任的舉動，他扭過頭去，不悅地瞪了身旁人一眼。

柳如沁心中一駭，急忙低下頭去，不敢再言語。

「若是每個月的月例不夠花，大可以找管家再支取一些。你院里那些上了薄的東西都是屬於府中的財物，誰給你權力拿去當鋪當掉了？」雖然尹正國的語氣已經不如方才那般強勢，可卻依舊嚴厲無比。

反正不論如何，坐在不遠處的那些人都是不會承認這件事其實是他們造成的。尹千雪嘴角的笑意漸深。

「父親說的是，女兒知錯了。」

明明是認錯的話語，可語氣中卻聽不到絲毫應有的羞愧之意。

尹正國看著不遠處那如白梅一般傲然而立的人兒，只覺得與他腦海中那個總是怯弱的身影實在相去甚遠。

見尹正國皺著眉頭不說話，一旁的尹千馨還以為自己父親是心軟了，於是忙急不可耐地添道：「父親，大姐此舉實在是丟了我丞相府的臉面！若不是我身邊的丫環上街恰好見姐姐的身邊的丫環鬼鬼祟祟地進了當鋪，女兒根本就不會知道這事。」

「假若這些首飾從市面上流出去，那些外頭的人定然會在暗地恥笑我丞相府還要靠變賣女兒家的首飾來過活。到那時，我丞相府可就成為城中所有人的笑柄了！」

尹千馨這話說得雖然不中聽，但卻是正理，只不過她卻忘了，造成如此結果的間接黑手到底是誰。

「現在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妹妹再說這話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尹千雪從頭至尾都是淡淡地，仿若一池平靜的湖水，無論往裡扔下多少石子，從面上看卻始終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波瀾。

「可……」

「行了！」

尹千馨還想要說些什麼，但尹正國卻是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頭。

「都給我閉嘴。大小姐院里罰三個月的月例，再有下次家法伺候，就這樣，都散了！」尹正國一拂袖子起身走了。他每日要應付成堆的朝事，已經是精疲力竭，這些後院里家長里短的小事，他是實在不願意管。

雖然沒有達到自己預想中的目的，但在這樣的情況下罰扣尹千雪院里三個月的月例，無疑是讓尹千雪的處境越發的艱難。

這樣一想，這結果她還是勉強滿意的。

尹千馨得意的笑了笑，如同一朵嬌艷的花兒，「這次是父親心軟，姐姐下次可要注意了。」若是再被她抓到什麼把柄，可就不止罰月例這麼簡單了。

「妹妹還是顧好己身吧。」下一次就該輪到她反擊了。

尹千雪眯起眼睛，眼中閃過一道危險的微光。

尹千馨只覺得背後猛地一涼，那感覺就像是被什麼猛獸給盯上了似的。她狠狠地瞪了尹千雪一眼，帶著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

尹千雪獨自一人回到自己院中，一直守在門口的紅葉和白葉見她回來，連忙小跑著迎了上來。

「小姐小姐——」白葉當先衝上來拉著尹千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幾遍，見尹千雪還是如去時一般完好無損，她不由拍著自己的胸口重重地鬆了一口氣。

「還是好好的，還是好好的……」沒有斷胳膊斷腿，也沒有受傷，真是太好了！

白葉皺成一團的小臉舒展開來，露出了明媚的笑意。

難道她以前每次出去回來都會被揍成豬頭嗎？尹千雪看著白葉變幻莫測的神色，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瞧你那咋咋呼呼的樣子，什麼時候能夠穩重些！」紅葉照例白了白葉一眼后，這才將目光轉到了尹千雪的身上，「小姐，這次老爺叫小姐過去是為了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