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個□□□□的人來告別單身(下)
「在我們家鄉湖南……我上大學的時候……今天老闆跟我直聊了半個鐘頭,主要內容有如下幾點……出去那麼多年,我始終愛吃中餐……與棕色相比,我更喜歡灰色……我喜歡狗,不喜歡貓……」雖然姬旭生開口言必稱「我」字,使人眼皮本能地發澀,但我仍是歡喜的,至少不必每個周末使人人篤定,彭雪沛獨自在家敷臉。
陪他看車展,陪他買衣裳,陪他吃辣死人的湖南菜,陪他加班趕計劃書……早上起來我就覺得不舒服,堅持了半天,只得放棄本月全勤獎。
如果不是那個實習小護士幾番扎得我痛徹心肺,我不會給姬旭生電話。我不喜歡同情,而且實在沒有多餘力氣講話:「我在醫院,發燒39度半,剛打上吊瓶。」
那邊彷彿遲艾了一下:「打吊瓶?」旋即歡呼起來,「好——球!那應該很快就Noproblem。喂,你聽得見我這邊電視里的歡呼嗎?德國隊又進了!你打完針就來不及過來陪我看球了吧?我新換了一部超平大屏電視,我們以後的家就不用買新的了。喂,你幹嘛不說話——」
我在枕上掙扎著笑的樣子一定有點滑稽,小護士很好奇:「朋友說了笑話?」
我「嗯」一聲,終於無可遏止地大笑起來。笑得一身汗,感覺舒服許多。
我想不止Cathy一人以為我瘋了。起始語氣懇切:「沒錯,雜誌上是連篇累牘『下一個男人會更好』,可那是哄小女孩兒的。」終於按捺不住,「彭雪沛,也就是多年老友我才豁著得罪你——那過了這村就沒這店的話,是真的。」不禁小聲嘀咕,「高燒後遺症?」
我當真十分感激:「Cathy謝謝你。只是我雖顢頇,但還不致Cheap至此。」
Cathy嘆口氣:「孩子,那麼請好生兀自高貴。」
其實我並不高貴,在現成華廈香車與須要帶病煮晚餐之間我猶豫了許久,終於覺得能力有限,承擔不起而已。
至於下一個男人,在別人眼中或者會更糟,但至少在我不。每個人的底限不同。
只是我沒想到下一個男人來得會這麼快。
Cathy更沒有:「原來早有後備,難怪如此決絕。」
人逢喜事,格外大度:「說起來是高我三屆的校友,但確是上個月,參加一個業內發布會,碰巧坐了鄰座。」
難怪Cathy不大開心:許永康,男,30歲,181公分,4個月前多年女友去往英國,他因丟不下自己白手起家,規模雖小但蒸蒸日上的公司而留下——我再也沒有恰好地到來。
沒來由地,央求欣賞他前任女友相片。他有些為難,有些歡喜地睇我一眼:「非要看么?」
她是瓜子臉而我面相較圓,我是杏眼而她是嬌媚的丹鳳。我大大鬆一口氣,我們並不相像:「好看。」
他拉住我的手:「如果可能,請代為收藏。」
再鬆一口氣。並沒有切切珍藏,或者竟惡毒撕毀。
所以當他俯過耳邊,清新的薄荷口氣拂得人痒痒酥酥:「雪沛,今晚送你回去,我不走好嗎?」我沒有拒絕。
我知道發自心底的兩情相悅是美好的,但我從不知道可以這般美好。在許永康「雪沛雪沛,我們結婚吧」的喃喃中我那般天然地滑入酣夢,只記得最後一個舉措是用力握了握他寬厚的掌心。
但那是什麼聲音?!黑暗中我倏然跳起,一瞬間以為Cathy的小姨再度下榻寒舍。但可惜不是的,是許永康那幾可驚天動地的呼嚕聲。
我撳開床頭燈,一點沒有錯,那鋸齒樣參差的聲響的確發自許永康那張純真如孩童的無辜面龐。
我跳下床,走到洗手間,點起一根SALON。
天,是誰把我的洗面皂動用得如此狼藉?這種專門用來潔面的香皂昂貴還在其次,關鍵是至今國內還沒有上市,而我極度過敏的臉部又非它不可!
除了許永康還能是誰。方才他還誇讚:「你的浴皂味道真好,用來刮鬍子也一點兒不澀。」我頹然扶住頭。
「雪沛,雪沛——你在哪兒?」
我抬起頭,看見許永康驚訝至極的面孔:「你吸煙——居然?!」
「得饒人處且饒人。」Cathy笑意盈盈。自從她聽見夜半驚夢事件,對我的態度好了許多。
「不然怎麼樣呢?」我喟嘆,「下個月我就要29歲。」
Cathy笑得更加美麗:「把婚禮訂在生日那天是個好主意。」
我點起一根SALON:「我也這麼認為。」
Cathy驚叫起來:「你還沒有戒掉?不是說他——」
我微笑:「放心,在他面前我不的。正如他答應婚後跟我分房睡。」
噯,我終於就要告別單身,與一個上進,正派,粗心,呼嚕打得山響的男人。(3831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