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世間並無可戀男子(中)
我退後一步:「哦這麼說我應當即刻感激涕零投懷送抱了?拜託給我一次做好人的機會吧,讓我成全一把那些傻姑娘。」
格子氣極而樂:「好好,你成全別人,我成全你。戈慧聰你不要忘了目前身份,你以為自個兒還是那萬男仰仗如金似玉小校花哪你!」
我抱肘冷笑:「那麼凌格子,你的身份又是什麼?你以為個個像你那麼心甘情願俯首貼耳?」
格子面色大變,狠狠剜我一眼掉頭而去。
我知道我錯了,但是我沒有追上前去。我感到有些冷,趕忙緊一緊我的披肩。呵呵你看這就是蔓延19年的友誼。
回到廳堂他們都不見了,很好。我打一輛車回家去。我知道計程車其實很臟,萬千人坐過的,但是我寧願乘出租來去,在我尚未有足夠金錢為自己至為心儀的那一款車型買單時。
但是格子不這樣想。她住本市高貴地段,每年換車,當然,有的是人搶著為她買單,男人,到目前為止。
「前半生通姦,後半生捉姦。」她冷冷道,「這就是女人。反正即使不曾前者結末也總是後者,不是嗎?」沉吟一下——呵她沉吟的樣子真美,像一隻無辜的白兔,然而她沉吟的結論使人心傷,「而這紛紛拜男人所賜。」
呵她是對的。也許她不夠高尚,可是她真實。所以我一回到家即撥她的手提電話,但是佔線,我改撥她的宅電,我的手機同時響起。我微笑起來,是格子。
是的,男人已傷我們太深,我們不可以再起內訌。
「但是我保留斷定你是一名蠢女人的權利。」格子仍然忿忿,「假如你小人家今年依然芳齡二八,我會誇這孩子多麼純情啊!可你是見識過愛情這東東的,我鄙夷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跟頭的傻瓜。還有,請切切記得,你已經快30歲了,請珍惜你所余不豐的那點可憐姿色吧!」
我可以想見格子於那邊悲憫的恨鐵不成鋼,所以我不會生氣,但是你看,女人兩字永遠與姿色有關,連女人自己尚以為是!女人……女人這樣動物是缺乏心肝的嗎?
我去問程鞏。我有什麼事情總是去問程鞏,包括我的離異。人說分手有三種境界:怒沖沖、恨綿綿、淡淡然,是程鞏一句「不要看輕了自己,尤其是你,慧聰」使我升華。沒有人知道一直以來我是多麼感激他。
「慧聰你不應當這樣錙銖必較。」程鞏呷一口加奶Lipton紅茶悠悠道,他是惟一被允許與我深夜單獨相向的異性,10年了,漸漸他有了嬌妻稚兒,我也有了盛俠傑,然後又失去,現在我仍然能夠於氤氳的茶霧中看他乾淨的臉,我的心下十分歡喜。我得承認我喜歡他,自然我也知道他喜歡我,否則你以為一個大男人會平白默默聽你鴰噪這麼些年?偶爾也會冒出一點傻念頭:假如當初我們……但是,還是這種涓涓情愫比較擁有天長地久的可能性吧?
「再加點鮮奶?」我抱著桃紅粉彩的奶瓶側頭問,我知道那於我的白衣一定襯得很美,不然程鞏不會忽然痴了眼睛,「喂——」
「啊當然。」他推過杯子,凝望我一舉一動。
我微笑:「怎麼?」
我聽見他一字一句發自遙遠天邊的話:「慧聰,做我的情人,好么?」
我想我是聽錯了,所以我仍然微笑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他忽然有些傷感,低低道:「慧聰,我喜歡了你10年,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的心,哪裡被擦了一下,是利器擦的罷,所以有些辣辣的疼:「哦,那麼一開始你為什麼不說?」
他別開目光:「那時候,追你的人有兩個加強排,我配不上。」
我笑了:「你是說,我現在離婚了,人將老珠欲黃,而你恰恰事業飛黃,是你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不慧聰,你知道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謝謝垂愛,請你出去。」
那是我對程鞏說的最後一句話,從此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我不會比他更為傷心吧?他耐心覬覦了10年,在這個什麼都是急吼吼的年代,不能說沒有一點真心。情人,乏味大餐之餘的適當零補……難道我言語不當舉止輕浮或者衣衫不整?抑或乾脆我的頭頂就鏨了情人二字?他怎麼就敢!
我決定離開一段時間。恰好接到一檔會議通知,趕忙如獲至寶捧到老總面前。老總57了,可是仍然精神矍鑠,特別在略為平頭正臉的女下屬面前:「啊小戈,坐坐,喝什麼茶?」
我將會議通知遞過去,他戴上花鏡,良久,攢眉不語。
「易總,怎麼?」話音未落我恨得踢自己,也不年輕了,怎麼就這樣沉不住氣?
果然,易總對我的反應很滿意,一對八點二十眉攢得越發往六時半走:「小戈你知道咱們今年的會議經費董事會卡得有多麼緊么?」
我嫣然一笑:「不知道。」
「唉,難啊!」他繞過桌子在我面前半米範圍內踱來踱去,忽然停住,「但是小戈你當然是不同的,」在他的右手向我左肩襲來的一瞬我閑閑一斜,去取几上的碧螺春,該手在空中打一個旋落回啤酒肚,「你明白?」
我淡笑:「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