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世間並無可戀男子(上)

假如世間並無可戀男子(上)

近日忽然迷上了「全身芳香精油按摩」。

去安麗苑國際女子俱樂部,泡一個木桶芳香浴,在滿是漸漸舒展開嫣紅身心的玫瑰花瓣里懶懶泡上半個下午,躺在床上,任按摩小姐塗滿芳香油的纖柔手指輕輕撫過身體的每一寸肌膚……

我總是選那種「玫瑰香氛」的。我知道那很貴,可是我迷戀那種久久繾綣於我身體的暗香。我將領口張起來,埋頭深深去嗅,呵那沁入心髓的香……一個人。

我放一碟蔡琴的老歌,聽伊幽幽低徊:「讓我與你握別,再輕輕抽出我的手,直到思念從此深耕,畫面從此停留,熱淚在心中匯成河流……」格子說我是在慢性自殺。

「也許吧。哎哪天陪我去看你說的那款好看風衣?」我在電話這邊吃吃地笑,像個沒心沒肺的傻大姐。慢慢地、嗒一聲擱下話筒,不必照鏡子,我知道,我滿眼的淚。

你要我怎麼樣?我在離婚協議上很利落地簽下我的名字了,一點也沒有發抖。你知道,當一個人痛徹心肺,發抖的不會是她的手,是她的心。

是的是的,他給過我誓言,當然。在星斗漫天的華山之巔,他攬我入懷,俯在我的耳邊:「慧聰你知道,假如有一天,天上這些星星全都掉下來,我的心仍然牽住你。」我們買下一對質料可疑的黃銅鎖,齊齊紅噴著面孔看那個核桃臉的老頭將我們的名字刻下來:「戈慧聰盛俠傑今世安好心心相隨。」字跡蹩腳得堪以噴飯,然而我們莊嚴地攀上雲梯,盛俠傑緊緊牽住我的手一路叮嚀:「聰聰小心呀,小心!」咔噠一聲那對時價8元的銅鎖便給扣在華山險峭的雲梯上了。也不是全然不靈的吧?不然我們在一起走了6年?

不不,我想格子是對的,我是在慢性自殺。每日深陷在一大堆沙發靠墊里,窗帷低斂,點一根520,不吸,看它漸漸熄掉,面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獰笑。呵我喜歡看見毀滅。

那些沙發墊子是我29天前買下的。偶然經過一家布藝店,看見櫥窗里的靠墊實在好看,就進去央求賣給我,人家不肯,說那是專門精心製作的樣品,我求了又求,說是為了結婚,我的新郎他十分挑剔,不然我過不了關,帥帥的店主心軟了:「好吧,」他說,「我喜歡有情人終成眷屬。」他算了8折給我。一共15個,個個花色不同,然而每一個都別緻得驚人,回來才發現櫥窗里擱久了給太陽曬得有點褪色,可是另有一番家常的好。

19天之前,我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唉你看你……」盛俠傑看著那堆靠墊搖頭嘆氣,「老是弄這些中看不中用的花頭!」頓一頓,放低了聲音,無限柔婉地吐露,「她就不。」

哦真的嗎?又是誰,在我的耳邊呵著熱汽喁喁:「世上誰能比過你的好?」

自過了24歲,已不再奢望毫無原則的地老天荒,於是那樣小心翼翼地維持修補著一切現實中無可逃避的風雨之痕,然而仍然……有誰可以給我的傷口一個體面的借口?

是的是的,我當然可以堂皇地告訴你,假如那個凄迷相詢的人是你,我會身體挺直地端坐在你的對面,帶一點睥睨的神情:「男人嘛!他們身上動物性比較多一點,就當給貓抓狗咬了好了,大不了再換一隻來養,看開點哦!」可是現在誰要敢這樣告訴我,我會潑他一臉殘茶,一定。

可是當格子雙手撫著我的肩這樣絮絮時,我笑了。呵格子是我至親女友,冰雪聰明,我11歲念中學認識她,可是我們仍然彼此不懂,遑論我與盛俠傑不過區區6載許的相守?也許是我太苛求了。

格子呆一呆:「慧聰我妒忌你!你不是水分充足得簡直可以用來洒掃庭院的小女孩了,如今又遭賊人重創,可是你看,你仍然這樣美麗!」

我一怔,笑韻漸起:「我希望你說的是真的。」

呵那是自然。我新買下一套8600元的鍋,我不能讓這筆投資白白閑置,所以我每天變著花樣為自己煮新鮮美味的蔬菜和魚;每天晚上11點,我一定點一盞夢幻香精,沖一個熱水浴,換上純棉睡袍,於綢繆暗香中沉沉睡去。

我忽然快樂起來,我發現自己還夠聰明,而方才格子又講我尚算美麗,那麼……所以當格子說「明晚8時,匯歌俱樂部,不見不散」時,我很痛快地答應了。

然而我發現自己還是不夠聰明,當我看見格子與一位比她矮半頭、一對眼泡大似金魚的半禿男士一同走進匯歌時。我欠欠身子:「格子這位大叔是……」

格子含笑推我:「慧聰人家只比你大8歲……」

我的眼睛瞪得相較銅鈴,聲線拔得勝過鍾罄:「8歲!?8歲!?可是——可是——」話未說完即給格子一力拖出:「朱先生稍坐,我們去下洗手間。」將洗手間門大力拍上,咬牙切齒,「你這個蠢女人!你知道他的身家是多少嗎?光他名下的車就夠你眼花繚亂!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子為他朝思暮想嗎?個個比你年輕貌美,你以為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都市女性的情感文學小說《誰能陪誰到永遠》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都市女性的情感文學小說《誰能陪誰到永遠》
上一章下一章

假如世間並無可戀男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