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K的歸期
老K的歸期終於進入了倒計時。
他把能送給別人的書都送掉了,幾本詩集都給了茹夢,一抽屜的磁帶全都留給了我,電腦主機被大卸八塊的送給了好多朋友,顯示器也捆綁著宿舍里四年攢下的十幾盤毛片一起賣給了師弟,連那套傻校服在內的許多不要的衣服也用了一個紙箱裝好送去了希望工程辦公室。
自己的後事基本料理完畢后,臨走的前一天他又穿著那雙入學時買的破球鞋跟我和茹夢去球場踢了一場球。天黑了該回去的時候,他居然笑嘻嘻的把他那雙奇臭無比四年都沒洗過的破鞋脫了下來,規規矩矩的擺在了球門柱的旁邊還給敬了個軍禮,正要光著大腳丫跟我們回宿舍,不知怎麼,他一轉身,突然的就坐在了地上,摟著那根大門柱,傷心的哭了。
那天晚上我們去借了個不錯的錄音機然後上了樓頂天台,彈了一晚的吉他唱了一宿的歌,老K要求大家搜肚刮腸的把所有聽過的校園民謠全想出來,唱一遍,他說他以後再也不要聽她們了。開始錄音的時候,大家紛紛來了感覺情緒,都輪流神叨叨的對著錄音機用朗誦詩歌的抒情語氣一頓神乎其神的胡言亂語。
「小樓,咱倆再來一遍那首《去年冬天》吧?」天蒙蒙亮的時候,大家也都有了困意,老K突然小聲的跟我說,「彈完這曲子,這把吉他就是你的啦,怎麼樣?」
那首凄美絕倫的《去年冬天》序幕曲我倆都曾經瘋狂的喜歡,大二時在宿舍里硬挺了一個周末才把兩把吉他的譜子全扒出來,隨即就練的滾瓜爛熟配的天衣無縫,但凡遇到個有幾分姿色的女孩我倆都要用這個曲子假裝不經意的「偶爾」露一手,那絕對是一隻我倆壓箱底的曲子,可是那天我們倆彈了好幾次,都沒能把她彈完。
「小樓,別哭了,等哥們從美國回來,咱們再拎著吉他去那個沒給咱們倆錢的酒吧走一趟,怎麼樣?小樓,你還記得咱倆一欺騙過的那些小師妹嗎?真他媽的過癮啊,真想把咱們這屁滾尿流的大學,再來上一遍!」
下午走的時候,老K很是平靜,一路上頭都沒回一下,上了火車后看看時間還早,跟我倆還玩了兩把「拱豬」。
我們下了車後站在車窗下,他又給我倆講了個在網上新學的黃色笑話。
「轟」的一聲長鳴,火車一剎那立刻啟動,老K突然就把手狠狠的伸在了車窗外,撐出了半個身子死死的盯著我倆,一遍遍的狂呼我倆的名字,伴著越開越快的列車,撕心裂肺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