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再遇
包廂內,觥籌交錯。
顏思葭端著酒杯,只覺得臉都笑僵了,可桌上這些混跡商場多年的人,仍是說半句留半句。
「各位,我先失陪一下。」顏思葭頓覺索然,以補妝的名義出門透透氣。
「顏醫生不是不喜歡跟我們這些老傢伙相處吧?」在顏思葭出門前,其中一人打趣道。
「陳總,瞧您這話說的,能請到前輩來吃飯,我就覺得十分榮幸了,怎麼會不喜歡呢?我這不是覺得臉上的妝有些花,為了表示尊敬,這才去補補妝。」
「顏醫生真會說話。」
在陣陣笑聲中,顏思葭拉開包廂的門,一張原本帶著笑意的臉立刻垮下來。
顏思葭去了酒店走廊的盡頭,看著夜色下璀璨的街道,心底有些壓抑。
為了讓從來沒接觸過生意的她快些融入這個圈子,林景澤請了一些醫療器械行業的資深人士吃飯,目的就是為了替她打好基礎。
對於林景澤這樣的安排,顏思葭是真心感謝他,可跟那些人一塊吃飯交談,她是真心受不了。
她不過是個外科醫生而已,要與這些在商場沉浮多年的人打交道,只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可為了在醫療器械這個行業走下去,除此之外,她沒有別的選擇。
顏思葭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上面顯示晚上九點。
略作思索后,她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思葭,你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電話剛接通,就傳來一道關切的聲音。
「媽,我這邊還有點事,要晚點回來,浩浩呢?睡了嗎?」喊出那個名字,顏思葭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柔和,剛才在包廂內的陰鬱似乎一掃而光。
「還沒有呢!說要等媽媽回來一起睡。」
「浩浩,快來,媽媽打電話過來了。」
電話那端越來越接近的聲音,讓顏思葭不自覺勾起唇。
「媽媽,你什麼時候回來呀!」稚嫩的聲音在電話那端認真的問著。
「媽媽晚上有很重要的事要辦,辦完就回去,浩浩先乖乖跟奶奶一起睡好不好?等浩浩睡一覺醒來就能看到媽媽了。」顏思葭的聲音輕柔,跟電話那頭的孩子打著商量。
孩子不太高興地「哼」了一聲,便不再出聲。
「思葭,浩浩鬧脾氣了,我去看看,先掛了。」等了一會,才聽到電話里傳來聲音,顏思葭不由揉了揉額角。
作為母親,她是失敗的,畢竟身為醫生這個職業就需要她放棄很多個人時間,陪伴孩子的時間自然就減少了。
而現在就算要從醫生這個位置上退下來,留給她的時間也不會多,更何況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去做。
「浩浩,是媽媽不對,我會儘快將這件事解決來好好彌補你。」顏思葭在心裡對自己說著,隨即往包廂的方向走。
不管為了什麼,她都必須堅持下去。
顏思葭的手剛搭上包廂門的把手,包廂內的說話聲便鑽入她耳中。
「像季總這樣年輕有為的人,放眼整個行業,那都是少之又少的人。能賞臉來這裡,真是給足了我們這些老傢伙的面子。」
「葉總,你這話就太折煞我了。我這個後輩能跟在座的各位前輩一起吃飯,才是我的榮幸。」
那道熟悉的聲音,從包廂內傳來,如同魔咒般束縛住顏思葭,讓她無法動彈。
刻意從記憶里抹去的人,此時就在她即將要進的這個包廂里。費勁千辛萬苦想要遠離的人,竟然這麼容易又再遇上。
顏思葭想要轉身就走,可怎麼都邁不開步子。理智想讓她離開,可擺在眼前的現實卻不容許她離開。
包廂的門突然從裡面打開,顏思葭錯愕地看著開門的人,那人也同樣獃滯地看著她。
「思葭,你……」林景澤欲言又止,又悄悄瞟向包廂內多出的那人。
「景澤?你要去哪?」
顏思葭的語氣十分平靜,林景澤有些不敢置信,卻很快回過神,道:「我看你這麼久沒回來,想著去看看。」
「我給浩浩打了個電話,多說了一會。」顏思葭說著還往包廂內走,觸到飯桌上多出的那個人的目光,還疑惑道:「這位是?」
「這是光恆公司的季總,是我們這個行業的翹楚,顏醫生,你算是走運了。」
「陳總,你太抬舉我了,不知這位是?」季塵轉頭看向那位陳總。
「顏思葭,仁和醫院的外科醫生。」顏思葭大方地伸出手。
「季塵。」
兩手輕握,過往的記憶傾瀉而出,與印象中那一幕重疊,顏思葭分不出究竟哪一幕才是過去,哪一幕又是現在。
短暫的招呼過後,顏思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林景澤也已經落座。
林景澤的目光在顏思葭和季塵身上來回打量,實在沒發現兩人之間有什麼,只好作罷。
「思葭,你要是不想再待下去,就先回去,剩下的交給我就行。」林景澤想了想,還是壓低聲音說道。
「不用,這才第一步,要是現在就退縮,以後都不用接觸了。」
顏思葭這話也在理,林景澤不好再開口。
「季總,這杯我敬你,感謝你能賞臉。」顏思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胸肺間頓覺燥熱不已。
「顏醫生真是豪爽,只不過今晚是我自己開車來的,不方便喝酒,只好以茶代酒來回敬顏醫生了。」
季塵的行為遭到了其他人的唏噓,可終究是礙於他的面子,都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顏思葭不由暗自苦笑,看吧,他就是這樣的人,表現得滴水不漏又拒人於千里之外。不過或許他根本就不記得她了,久久藏在心中的人只有她而已。
「既然季總這樣說,那我也不勸酒了,季總請隨意。」顏思葭努力維持著笑容,對上季塵那張毫無波瀾的臉。
「既然顏醫生都這樣說了,季總,那這次就放過你了,下次你可不能再躲。」
「那是應該的。」季塵對上顏思葭的目光不過片刻,隨後便轉開,跟身邊的人交談起來。
這場原本以顏思葭為主角的飯局,到此時似乎換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