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第六章(2)

葉蕭不置可否地看著身後的黑房子,他的眼睛里掠過一些特別的東西,緩緩地說:「雖然童年已經承認了自己就是扼殺案的兇手,可是,我還是覺得有一些疑點沒有搞清楚。」

「我們不是已經做過指紋比對了嗎?在羅姿家門口發現的那塊清晰的指紋就是童年的。」同事肯定地說。

葉蕭又嘆了一口氣說:「可是,我還是覺得,今夜除了這裡以外,還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還會有事?在哪兒?」

他的手機響了。

葉蕭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同事腰間的手機。同事覺得葉蕭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他打開了手機:「喂,是我——什麼?——你說什麼?和以前的幾起案子一模一樣嗎?這不可能,你能肯定?——天哪——行了,我們這就趕過來。」

同事放下了手機,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葉蕭的眼睛說:「你猜得沒錯,確實還有事發生,第六起扼殺案發生了。」

葉蕭點了點頭,他握緊了拳頭,和同事一塊兒向他的車子奔去。

清晨五點半,天已經亮了。

葉蕭和同事來到了米若蘭心理診所。在診所門口,他特意看了看那幾張廣告,他並不知道那廣告就是雨兒做的,他只覺得那廣告里畫的似乎就是他的夢境。

很快,他們來到了案發現場,葉蕭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躺在地上的死者,而是房間後面的小花園。他注意到有一叢近窗的花朵凋零了,許多花瓣沾在窗玻璃上,就像是斑斑點點的血跡。

房間里已經有幾個警察在等候著他們,葉蕭的同事仔細地查看了一下死者米若蘭,他確認無疑地告訴葉蕭,無論從作案手法還是受害者的脖子上的傷痕來看,確實與此前的幾樁案子一模一樣,是同一案犯所為。死者的死亡時間大約是凌晨四點,正好是童年挾持雨兒與警察在黑房子屋頂上對峙的時間。

葉蕭注意到了案發現場的一個細節,桌子上的那台電話沒有放好,話筒被電話線吊著,在桌子下面晃晃悠悠的。

忽然,同事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真沒想到,原來真正的兇手到現在還逍遙法外。可是,童年他為什麼要自己承認呢?」

葉蕭並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輕聲地說:「報案的時間還不到凌晨五點鐘,在凌晨五點的時候,這裡除了死者和兇手以外,很難想象還會有什麼人。所以,我想見一見那個報案人。」

於是,他們來到了另一個房間,在這裡,葉蕭看到了報案人——許文明。

瞬間,葉蕭就想起了那天在黑房子對面的樓下的那一幕,就是眼前的這個男人。葉蕭將許文明一把推到了牆上,冷冷地說:「我們又見面了。」

看著葉蕭的臉,許文明也想了起來,他驚恐地說:「怎麼會是你?我沒有把那件事情告訴過任何人,真的,請相信我。」

「我說的不是這個。」葉蕭放開了他,緩緩地說,「對不起,請你敘述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情好嗎?」

「死者的名字叫米若蘭,我是她的朋友。今天凌晨,我做了一個噩夢,我夢到她被人殺害了,我就非常害怕,想過來看看。」

葉蕭知道他這個理由明顯是在說謊,像這種愚蠢的話他聽到過許多次了,大都是在人們有著某種隱情的時候編造出來掩飾的,不過,他還是問了一句:「在不到凌晨五點的時候?你怎麼知道她會在診所里而不在家裡?對不起,我想請問一個私人問題,除了你所說的朋友,你和死者究竟是什麼關係?」

「這個——」許文明有了些緊張,他低下了頭,緩緩地說:「你猜的沒錯,我和她之間確實有著某種曖昧關係。」

「好了,我明白了。」

許文明繼續說:「原本,我是給米若蘭的家裡打過電話的,可是沒有人接。然後我又打她手機,依然沒有人接。我就猜測可能有什麼問題了,我覺得她在診所里的可能性要比在家裡的可能性更大。米若蘭給過我診所的鑰匙,所以我能自己進來,當我走進她的辦公室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她的屍體,然後我立刻就報案了。」

同事已經把一切都記錄了下來,然後,他還要帶許文明到公安局做筆錄,在許文明離開這裡之前,葉蕭忽然想起來他是雨兒的老闆,於是對許文明說:「你是雨兒的老闆吧?今天她不能來上班了。」

「雨兒出了什麼事?」

「她的童年死了。」

許文明的眼裡又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他搖了搖頭,和葉蕭的同事一起離開了這裡,他被帶到公安局裡去做筆錄。

葉蕭又在心理診所里轉了幾圈,他還在診所的挂號記錄里,發現了童年的名字,他的心裡又想到了什麼。當他轉到診所的走廊盡頭的時候,他看到了那張畫著貓眼的油畫。

貓眼在冷冷地看著他。

在回局裡之前,葉蕭先去了一次黑房子。更確切地說,他並沒有走進黑房子,而是去了黑房子後面的那棟樓房。他快速地衝上了這棟樓房的三樓,打開了那間他一直用來監視對面的房間。

葉蕭首先看到的是那兩行牆上的字,這是兇手留給他的恥辱和刺激。然後,他的目光移向了另一面牆上掛著的那幾個相框。

他取下了相框,相框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灰,他伸出手輕輕地拂去了灰塵,在那些黑白照片里,他看到了一張全家福。全家福里是一家四口,中年的父母坐在椅子上,在他們的身後,站立著兩個少年,左邊的一個大約十八九歲的樣子,而右邊的一個看上去大概有十五六歲。他注意到了左邊那個少年的臉,這張臉的輪廓立刻讓他想起了許文明。他又仔細地看了看,確實非常像,如果許文明再年輕個十幾歲大概就是這個樣子。而右邊那個少年的目光則顯得特別憂鬱,似乎還深埋著什麼東西。

忽然,葉蕭發現在相框的背後還藏著一些東西,似乎有一個夾層。他打開了相框后的夾層,看到裡面藏著一疊鉛筆畫紙。這些紙張似乎都有些年頭了,邊角上都有了一些霉點。紙上是鉛筆的素描畫,每一幅畫上都標著完成的日期,總共有十幾幅畫,葉蕭翻到了最早的那一幅,日期是1987年12月10日。

畫上有一扇寬敞的窗戶,窗戶里有一張梳妝台,在梳妝台前坐著一個長頭髮的女人,從梳妝台的鏡子里可以看到那個女人的臉,她很漂亮,正在梳著長發,她的胸前還掛著一條項鏈。葉蕭向窗戶對面的黑房子看了看,這幅畫正是二樓的卧室,可以肯定,畫面里所看到的就是現在的這個角度。

葉蕭按照畫上的時間順序繼續翻了下去,他看到畫里的那個女人經常坐在一間房裡畫畫,總之,在這些畫里,那個女人的形象似乎非常完美,葉蕭還覺得這畫里女人的臉有些像雨兒。

後面的畫里,出現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揚起手掌,打了女人的耳光。此後的幾幅畫,就經常出現男人毆打女人的畫面。其中有一幅畫,一個女人裸露著她的背脊橫卧在地上,背上傷痕纍纍。

最後那幾幅畫的完成時間是1988年6月19日,他首先看到的是男人和女人在窗戶里說話,那個男人的表情十分可怕。接下來畫的是男人死死地掐住了女人的脖子。最後的畫面,是那個女人似乎已經死了,她被固定在牆上,男人正在用磚塊和水泥在女人的身上砌一堵新牆,這是最後一幅畫。

葉蕭又把目光投向了對面三樓的那扇窗戶,現在,那堵牆已經被清理好了,那具雪白的骨骸也已經被運到公安局去做屍檢了。他終於明白了,那堵牆裡的屍骸究竟是誰的,而她又是被誰所殺害的。

葉蕭拿出了手機,打給了局裡的同事:「喂,我是葉蕭,許文明他還在不在做筆錄?」

「剛剛做完,正準備手續讓他出去。」

葉蕭急忙說:「先別讓他走,我還有一些問題要問他。還有,你先幫我查一查,許文明在20歲以前住在哪裡?謝謝。」

稍等片刻,電話那邊就傳來了同事的聲音,他報出了許文明10多年前的住址的門牌號碼——就是這棟樓。

葉蕭點了點頭:「我猜的沒錯。謝謝你,千萬要留住他,我馬上就回來。再見。」

顯然,上一次葉蕭在樓下發現許文明的時候,他就在撒謊,他絕不是來看雨兒的,而是來看他的舊居。葉蕭把舊相框和那些素描畫都放進了自己的包里,然後飛快地離開了這裡。

當葉蕭回到局裡的時候,許文明還在繼續回答各種問題,做著無休無止的筆錄。但葉蕭並沒有直接去找許文明,而是坐到了電腦前,打開了全市居民的個人資料庫。

他在查詢許文明及其全家的資料。原來,許文明從出生一直到20歲都住在黑房子後面的這棟樓里,後來,許文明考上了美術學院,從美術學院畢業以後,他又出國留學,攻讀廣告學,一直到三年前才回國,開辦了對窗廣告公司。從電腦里顯示的資料來看,許文明並沒有任何犯罪記錄。

而許文明的父母在1990年1月外出旅遊的時候遭遇了車禍,雙雙遇難,而此時許文明正在美術學院讀書,家裡只剩下一個弟弟許天明。許天明在父母遇難后不久,就因為心理抑鬱症而長期休學。此後,許天明的病情時好時壞,1993年,他被叔叔送到了外地的一家醫院治療他的抑鬱症。但是,到了1998年,許天明私自離開了醫院,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他的檔案記錄了。

看完這一切以後,葉蕭又拿出了從那個房間裡帶出來的相框,看著全家福照片里的那個站在右邊的少年,少年的目光是如此憂鬱,以至於看得讓人心疼。

葉蕭帶著這些離開了這裡,走進了正在給許文明做筆錄的房間。許文明一看到葉蕭進來,臉色就有了些變化。葉蕭冷冷地看著他,然後把那張舊相框放到了許文明的眼前。許文明立刻呆住了,葉蕭緩緩地說:「上一次我們見面的時候,你在撒謊,是不是?」

許文明停頓了片刻,終於低下了頭說:「是的,我是在撒謊,我只是想來看一看我過去的家,這有什麼不可以嗎?」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撒謊?」

許文明沒有回答。

「好的,我再問你,許天明是誰?」

聽到這個名字,許文明立刻抬起頭來:「天明?他是我弟弟。」

然後,葉蕭又把那些素描畫拿了出來,一一攤開在許文明的面前問:「這是誰畫的?」

許文明看了看那些畫,瞬間,他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他渾身都癱軟了下來,嘴巴里喃喃自語了片刻:「我沒有犯罪,我真的沒有犯罪。」

「我相信你沒有犯罪,所以,你只要把你所知道的全部都說出來,你就可以證明你沒有犯罪了。」

許文明點了點頭說:「好的,我告訴你們,你帶來的這些畫不是我畫的,是我弟弟天明畫的。我和我弟弟小時候都喜歡畫畫。我們住在黑房子的對面,從我們的窗戶里,可以清楚地看見黑房子里發生的一切。那時候,黑房子里住著童家夫婦還有他們的孩子。那個女人長得很漂亮,吸引著我和我弟弟,所以,我們喜歡對著那個女人畫人像素描。」

「那個女人就是童年的媽媽吧?」

「是的,也許是因為那個女人是一個畫家的原因吧,這激勵了我和我弟弟的畫家夢,我們也都發奮地學畫,特別是我弟弟。我發覺他對黑房子里的那個女人有一種特別的好感,他開始沒日沒夜地趴在窗口上觀察黑房子里發生的事,他甚至還買瞭望遠鏡,來偷窺對面的女人。那時候,我就害怕他會走火入魔,我覺得他喜歡上那個女人了。不過,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他的愛是朦朦朧朧的,是純潔的,沒有半點骯髒的成分。他只是一種痴情而已,他經常對著黑房子畫素描,有時候,甚至把黑房子里那個男人毆打女人的事情也給畫了下來。我弟弟很同情那個女人,非常恨那個男人,他甚至還悄悄地給那個女人寫過情書。」

「那麼最後那幾幅畫呢?」葉蕭指著最後那幾幅記錄著童年的媽媽被殺害的畫。

「我並沒有親眼目睹那晚發生的事情,是第二天我弟弟告訴我的。他說他恨那個男人,恨到了極點,那個男人奪走了他惟一的愛,他希望那個男人死掉。於是,他給那個男人寫了幾封恐嚇信,把他所見到的那一幕都寫在了信里,沒想到,沒過多久那個男人就從屋頂上掉下來摔死了,我猜他一定是收到了恐嚇信畏罪自殺了。」

「後來你弟弟怎麼樣了?」

許天明嘆了一口氣說:「自從黑房子里那個女人死了以後,我弟弟就整個地變了,他變得異常憂鬱,每晚都會做噩夢。他一定是在那天晚上目睹了謀殺的全過程以後,受到了過度的驚嚇和刺激,給他帶來了永遠都難以抹平的心理創傷。其實,他原本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的智力絕對在我之上,在他很小的時候,人們就說他將來必成大器,誰都不會想到,那扇窗戶毀了他的一生。在我們的父母遇難以後,他真的得了抑鬱症,送進了醫院。後來,我去了國外留學,漸漸地就和他失去了聯繫。三年前,我回到了國內,第一件事就是尋找我弟弟,卻再也找不到他了,茫茫人海之中,哪裡還會有他的蹤影。」

葉蕭點了點頭,他相信現在許文明所說的才是事實。他給許文明倒了一杯水,讓他喝下,然後許文明繼續說:「謝謝你。直到最近一個月,雨兒來我的公司應聘,我發現她長得與當年黑房子里的那個女人簡直一模一樣,我立刻就決定聘用她。但是,更讓我吃驚的事發生在一個多星期前,我接到了我弟弟打來的電話。要知道,我和他已經失去聯繫許多年了,一時間我是又喜又憂。」

「你應該高興,為什麼要憂呢?」

「因為他在電話里和我說話的語氣非常奇怪,說的全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有些語言富有哲理,但有些語言卻充滿了血腥和殘暴,我覺得他的這裡一定出了什麼問題。」說完,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搖了搖頭繼續說:「他在電話里約我們在過去住過的老房子見面。於是,我就趕到了那裡,沒想到正好撞上了你,當時我很害怕,立刻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就對你撒了謊。直到幾天前,他終於來到了我的公司里,我們兄弟倆隔了10年第一次見面,原本我應該高興,但我卻有一種奇怪的不祥之兆。」

「你們談了些什麼?」

「我們只談了一會兒,主要是在回憶往事,特別是回憶黑房子里的那個女人。我覺得他一定瘋了,他還生活在十幾年前,他甚至以為那個女人還活著。他還經常說起一個叫童雪村的名字,他說他無限地崇拜這個叫童雪村的人。可童雪村究竟是誰呢?」

「他是童年的曾祖父,黑房子的最早的主人。」葉蕭為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原來如此。總之,天明說了許多奇怪的話,他提到了雨兒,也提到了米若蘭。從他說話的樣子來看,我很害怕他會傷害雨兒或者米若蘭。在今天凌晨,我弟弟突然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叫我到米若蘭的診所里去一次。我立刻就猜到了一定會發生可怕的事情,果然,當我趕到心理診所的時候,米若蘭已經死了,她一定是被我弟弟殺死的,我可以肯定。」

到這個時候,許文明終於忍不住了,瞬間淚如雨下。

葉蕭看著他,知道他確實已經把所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葉蕭深呼吸了一口,看到同事已經把剛才許文明所說的全部錄了下來。他向許文明揮了揮手說:「謝謝你的配合,現在你可以走了,如果有什麼事,立刻就給我打電話。」

說完,葉蕭自己先走出了這間房間,他走到走廊的盡頭,打開了窗戶。他已經整整一夜沒有合眼了,眼睛熬得通紅,渾身的肌肉都在酸痛著。對他來說,這一晚所發生的事情,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但這一切又都是真的。現在他所要做的,就是找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覺。

雨兒終於醒來了,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一間單人病房裡。經過醫院的檢查,她並沒有受傷,明天一早她就可以離開這裡。

她忽然覺得有些渴,她望了望窗外,夜色已經很深了,她不願在這個時候打擾別人,於是,她又閉上了眼睛,靜靜地回想起昨天晚上所發生的一切。她已經永遠地失去了童年了,腦海里不斷地浮現出童年最後縱身一躍的瞬間。他死了嗎?是的,雨兒記得當自己被抬出黑房子的時候,警察告訴過她:童年當場就摔死了。可是,她總覺得童年還沒有死,他就活在她的身邊,永遠守護著她。

忽然,單人病房的門開了。雨兒又睜開了眼睛,她見到一個男人走了進來,這個人的臉有些眼熟,雨兒覺得在哪裡看見過他。她很快就想起來了,那天在公司里,下班以後有一個陌生的男人來找許文明,就是他。

那個男人衣著得體,看上去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左手捧著一杯水,右手則抱著一束白色的鮮花,向雨兒微笑著說:「你好,雨兒。」

「你是誰?是許經理讓你來的嗎?」雨兒問他。

「是的,現在我是你新的同事,許經理有些事不能來,他委託我來看望你。」男人走到了雨兒的身邊,坐在了一張椅子上說,「雨兒,我想你現在一定渴了。」他把那杯水送到了雨兒的面前。

「謝謝,現在我是渴了。」雨兒覺得自己的喉嚨里異常乾旱,就像要燒起來了似的,她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水滋潤了她的喉嚨,讓她舒服了很多,她注意到男人正在微笑地注視著她。但是,她依然很禮貌地對男人說:「謝謝你能來看我,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

「不,夜晚才剛剛開始。」男人輕聲地說,他的聲音異常柔和,富於磁性,然後,他把手中的那束白色的花獻給了雨兒。

雨兒接過了鮮花,聞了花叢里的味道,一股淡淡的幽香吸進了她的體內,她覺得這味道讓自己很舒服,還能使人放鬆,她把花放在床頭,說:「謝謝你。為什麼要送我花?」

「你沒有注意到這是一束白花嗎?我聽說你的童年已經走了,白色的鮮花是為了紀念亡靈的。」

雨兒看著那些白色的花瓣,這些花瓣顯得如此純潔,纖塵不染,她痛苦地點了點頭:「是的,童年已經永遠地走了。」

「你知道他為什麼要走嗎?」男人靠近了她說,雨兒忽然注意到了他的額頭上有一塊傷疤,似乎是新傷。

「因為他要贖罪。他犯了罪,很大很大的罪,他認為他必須要以自己的生命來贖罪。」

「他對誰犯了罪?」

雨兒停頓了片刻后說:「他殺了人,殺了許多人,那些無辜的女孩子。」

男人搖了搖頭,緩緩地說:「除了那些人以外,還有一個人。」

「你是指誰?」

「你。」

他的手指著雨兒的眼睛,然後又緩緩地收了回來。

「為什麼是我?」

「因為我從你的脖子上可以看出來。」他微微笑了笑。

雨兒伸出手摸了摸脖子,除了項鏈以外,脖子上還殘留著一道淺淺的扼痕,她的目光里掠過一絲驚恐,卻並不說話。

「這是誰幹的?」

雨兒把頭別向了另一邊,看著窗外的茫茫的夜色,一些淚珠忍不住滑落了下來。

「我猜,這是童年乾的,是不是?」

雨兒終於把頭又回了過來,痛苦地說:「是!」

「他一度想要謀殺你,是不是?」

雨兒顧不得抹眼淚,只能說:「是。」

男人點了點頭說:「我猜得沒錯,你知道他為什麼要殺你?」

「為什麼?」雨兒反問了一句。

「因為他懷疑你對他不忠,他害怕會失去你。」

「不,因為他愛我。」雨兒努力地反駁他。

「愛與恨只不過一念之間,愛到極點就是恨了。」他在雨兒的耳邊輕聲說,眼睛里充滿了憂鬱,有時候,雨兒喜歡這樣的眼神,他繼續說:「雨兒,你看過狄公案《四漆屏》的故事嗎?」

「《四漆屏》?我看過。」雨兒的眼前彷彿又出現了小說里所描述的那張恐怖的屏風。

「你知道為什麼滕縣令要以恐怖的四漆屏故事來掩飾他謀殺妻子的計劃嗎?」

聽到這兒,雨兒想到了書房裡那本《四漆屏》的最後幾頁里,夾著的那張童年媽媽的照片,她還一度以為那是她自己。忽然,雨兒對小說里的滕縣令產生了巨大的反感和憤怒,於是她狠狠地說:「因為他嫉妒。」

「你說的對,嫉妒。」他說話的時候特意加重了這兩個音節,「嫉妒使人發狂,嫉妒使人犯罪。嫉妒、饕餮、貪婪、懶惰、憤怒、驕傲和淫慾。所有的犯罪都源於這些,包括你的童年。」

雨兒睜大了眼睛問:「所以他要殺了我?」

「是的,他嫉妒。現在,你還恨不恨他?」

「我——」雨兒的腦子裡忽然掠過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她的眼睛里一片茫然,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最後,她搖了搖頭:「我為什麼要恨他?」

「因為他掐住了你的脖子!」男人忽然怒不可遏起來,伸出手撫摸著的雨兒的脖子,雨兒感到他的手冰涼冰涼的,滲入了她的體內。她要反抗,可是,卻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了,似乎身體已經不再屬於自己,瞬間,她終於明白了,這個男人前面給她喝的那杯水裡一定下了什麼葯。

「你要幹什麼?你究竟是誰?」

「我要幹什麼?我究竟是誰?你難道沒有收到過我給你的情書嗎?你難道忘了我每晚都在窗口凝視著你嗎?」男人苦笑了一下,「不,你不會忘了的,你的胸口掛著一枚貓眼寶石,你有一隻可愛的白貓,你會畫非常美麗的油畫,你喜歡坐在書房的窗檯前看書。」

「不,你記錯了!那不是我。」雨兒大聲地說,現在她似乎只有說話還能有力氣,她的眼睛里充滿了驚恐,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

「我怎麼可能記錯?因為我愛你。」

「你說什麼?」雨兒獃獃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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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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