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熱愛電影(1)
8、電影延長我的生命我熱愛電影。小時候我最喜歡看電影。現在我最有興趣的是拍電影。電影是一種有魅力、有魔力的工作,它會使人上癮,讓你一生都得不到解脫。在當代藝術殿堂里,電影是最大、最亮的一顆明珠。我們在電影里再現過去,創造現在,展露未來;我們在電影里做一切世人想做的事,實現人們朝思暮想的夢;我們自己從少年步入中年直到老年,在電影里還可以扮演很多次少年、中年、老年;我們可以談無數次不同的戀愛,締結無數次不同的婚姻,用各種方式去殺各種各樣的人,還可以嘗試不同情況下的死亡;我們在電影里擴大我們的生命,有時經受罕見的痛苦,有時得到最大的幸福;我們可以做全部的職業:偵探、殺手、修女、上帝、吸毒者、勞動模範、律師、蕩婦、精神病人、工程師、老處女、皇太后、垃圾婆、小偷、村姑、公主、英雄、歌星、警察、總統、領袖以及領袖的母親……我們可以嘗試一切的人生。電影以它獨特的吸引力發展到現在,已經成為當代藝術的代表。它統治了全世界。有的人不喜歡足球,有的人不喜歡話劇,有的人不喜歡爵士樂,有的人不喜歡古典音樂……可是,幾乎人人都喜歡電影。我在電影拍攝時常常分不清哪是角色哪是我,我覺得我就是我扮演的那個人物,我進入到她的時間和空間,我體驗她的靈魂,我擁有她的生命,我感受她的喜怒哀樂,如同我嶄新地再生一次。每當一部影片拍攝完畢,我都會對我的角色戀戀不捨,我已同她成為不可分割的一體,我彷彿在同我的一次生命告別。就像是我的心臟和靈魂突然被切去巨大的一塊,那麼空洞、空虛,我會悵然若失、無所適從,直到有一個新的角色再來填補。電影給我無數次的生命,無數次的生活,無限廣闊地擴大和延長了我的生命旅程。電影每一天帶給我們不同的情況、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感受、不同的刺激。在電影色澤斑斕的光芒中我們撕下一張張豐富多彩、意義充實的日曆,生命的航線帶著對昨天的總結與思考、今天的創造和探索、明天的憧憬及夢想滾滾向前。我們在電影中充分展示對人生的理解、觀點及看法,我們用電影的特別手段剖析人生、剖析社會,「剝開」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切開」他們的頭腦和身體,給觀眾看到他們縱的和橫的不同方面。我們可以在電影里提出一個個看起來荒誕離奇的論點,而使人們在離開電影院時自發地加入贊同我們的行列。9、為電影消得人憔悴電影沒有國界,無論是東方西方,無論在全世界哪一個角落,只要你乾電影就有成功的可能。電影的天地無限廣闊,享有巨大的空間,所以它永無止境,因為人的想象、夢境、現實是千變萬化、毫不重複的。我一直為我躋身於全世界人口最多國家的電影界感到無比自豪,和任何一位有成就的、世界各國的電影明星在一起,我都不覺得自慚形穢。無論碰到多麼不公正的待遇,我只要一想到我已是中國電影界的一員,我就勇氣倍增。我覺得我得到的太多太多,而付出的太少太少了。你知道乾電影有多累嗎?我時常在拍攝過程中覺得我會在攝影棚累死;你知道乾電影有多苦嗎?我們常常發誓再也不幹電影了,就是將來我們的子女也絕不讓他們幹這一行;你知道乾電影有多難嗎?每一個攝製組都會障礙重重,看起來簡直拍不下去了,要夭折了,可是到最後總是會拍完,有時還會拍得很好。我常常覺得拍電影簡直不是一項人做的職業。我常常在北風呼號的嚴冬穿著夏天的短裙,當然也會在酷暑穿著棉大衣拍戲,一拍就不是一天,而是幾天、一星期、三個月。這種近乎奧斯維辛集中營的抗寒和耐熱試驗常使我感到活不到這部影片的完成。在拍攝《火燒圓明園》、《垂簾聽政》兩部影片時,我扮演慈禧,腳上穿著花盆底高跟鞋,就像踩高蹺;身上穿了至少三十斤重量的衣服,如牛負重;頭上頂著十幾斤的頭飾,全靠一小撮頭髮支撐著,每天都大把大把地掉頭髮,梳好的頭一天就疼痛欲裂,簡直是酷刑。這種狀況每天如此,持續了整整一年,到最後我的頭頂上竟然一大片頭髮不翼而飛,成了一個禿頂。8個月以後才慢慢長出來,恢復原狀。我從來沒有過自己的髮型,每一天的髮型根據當時正在拍的戲來決定。有一年,我同時拍三部戲:《小花》、《婚禮》、《瞧這一家子》。《小花》需要我直發,《瞧這一家子》要非常捲曲的頭髮,《婚禮》又要大波浪。今天這個組的化妝師把頭髮拉直,明天那個組的化妝師把它燙卷,有時一天同時拍兩部戲,那麼就上午燙卷,下午拉直,於是我的頭髮就成了我現在這樣一堆冬天的乾草。10、萬般辛苦只有我知在拍《神秘的大佛》時,我從兩米高的牆上往下跳,摔在地上渾身青紫,一個星期里晚上睡覺不能翻身,一翻身就會疼得眼淚直流。在拍《小花》的時候,拍何翠姑死的一場戲,由於需要高調的效果,照明師傅在使用鏑燈時違反了操作規程。我和其他幾個演員眼睛腫得像個桃子,彷彿有無數小刀片在眼珠里不停地攪動,疼得我們半夜去掛急診,直到後來用人奶滴眼才慢慢康復。在《春桃》中,我扮演一個撿垃圾的垃圾婆,當正在拍攝我搶垃圾的戲時,我的手在灰塵漫天的垃圾堆里亂抓亂刨,甚至刨出了女人用過的衛生紙,我仍然若無其事地將它拿起來放在我的筐中,並和其它垃圾一起背在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