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熱愛電影(2)
在拍《北國紅豆也相思》時,有一場跳水自殺、被男主角救起來的戲,其時已是初冬,河水冰冷刺骨,開拍時,我「嘩」地剛跳進河裡,太陽就溜進雲縫裡了。於是我水淋淋地從河裡爬上來,濕漉漉地站在岸上,凍得嘴唇青紫,眼巴巴地盼著太陽出來。好不容易太陽出來了,我趕緊又往河裡跳,但在快拍完時雲又合上了。我只得又起來,渾身顫抖地看著天。如此反覆了好幾次,到鏡頭拍完時我已凍僵了,大病了好幾天。拍《大太監李蓮英》時,由於是演63歲—74歲的老年慈禧,每天凌晨三點化妝,脖子上、臉上乃至手上都吹上厚厚的乳膠,眉毛被剃了不下十來次。我們要趕在故宮開放、遊客進園之前把戲拍完。當我卸妝時,把乳膠一片片地往下撕,臉上總是過敏地長出一層小紅疙瘩,癢得鑽心,而在乳膠作用下皺紋密布的臉,看起來像一個真的丑老太婆。在拍《原野》時,東北大森林的毒蚊子一群群地向我衝來,追著我不放,除了正式開拍的幾分鐘外,我不得不每天一千次地揮動手臂驅趕它們,其結果還是擋不住它的奇襲,身上不斷地長出「碉堡」。如果在臉上出現了「犄角」,那就麻煩了,得等它消了才能開拍。11、意外事故時有發生在拍《潛網》時,我扮演一個體操運動員,又要學體操,又要遵循教練的話控制體重,還要練習舞蹈,每天瘋狂地轉圈兒、跑步、節食,時常又暈又餓,直吐綠水。像《瞧這一家子》這樣的戲,總應該好一些吧?又不用出外景,就在北京拍,我那個角色一共只有29個鏡頭。但是,由於是演售貨員,要拍北京的百貨商場,不能影響人家營業,於是每天從半夜12點開拍一直拍到天亮,連續拍好幾天……其實,拍電影身體上的辛苦還是次要的,更主要的是累心。比如說拍哭的戲吧,電影是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斷開拍,你得把攝影機或照明燈一會兒當作情人的臉,一會兒當作敵人的臉,一會兒它又是父親的眼睛,同它交流。好不容易你積攢好了情緒,熱淚盈眶了,燈還沒有打好,可是你得一直準備著,等一個小時或兩個小時以後,燈光好了,一切都準備就緒了,可以開拍了,你的眼淚也沒有了。於是大家又等你,你得在眾目睽睽之下排除一切雜念想你的傷心事。如果你一場都是哭的戲,哪怕在銀幕上只是幾分鐘,由於要拍攝一天,所以你一天都得哭,還得想辦法把眼淚有效地哭到鏡頭裡面。這一天下來當然就會心力交瘁,精疲力竭。還有,在攝製組裡,為了影片拍攝而受傷成犧牲生命的情況也屢見不鮮。《原野》攝製組裡我的化妝師張萬相,在拍攝崔嵬導演的影片《風雨里程》時,扮演別人的替身,拍的是在早晨從山上跳下去的一個鏡頭。開始拍了一遍,不夠理想,於是導演要求再來一次。由於張萬相沒有活動好,結果一跳下山頭、兩條腿都摔斷了。我的朋友、《神秘的大佛》的美工師王一,在選外景時從坡上掉下來,摔成了腦震蕩,從摔下來的那一分鐘起他就再也沒有醒過來,直到今天還是一個植物人。在《心靈深處》攝製組,我們請來幾位解放軍戰士幫忙製造戰場上的硝煙,一位戰士在我們預定要燒的房屋上塗上凝固汽油后沒有洗乾淨手就去擦火柴,結果渾身著火,燒得遍地亂滾……許多類似這些我親眼看見或親耳聽見的意外事故實在不少。12、海枯石爛難以變心沒有任何一項事業像電影這樣甘苦並存得如此絕對、如此極端。儘管我們在拍攝中賭咒發誓拍完這部戲再也不接新戲了,下一輩子再也不幹電影這行該死的職業了,可是常常是這部戲還沒拍完就「好了傷疤忘了疼」,已經在考慮下一部新片的開拍了。電影是我們的風華絕代的戀人。雖然被她弄得死去活來,卻還是愛她愛得如痴如狂。而她又是這樣的狡黠、這樣地若即若離,有時候高入雲端,讓你可望而不可及;有時候又風情萬種地投入你的懷抱。她的一顰一笑都是招魂術,使得你為她發瘋,為她著迷,為她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你會為她朝思暮想,終生都治不好你的相思病。你付出畢生的精力去追求她,以博得她的青睞,無論你吃盡千辛萬苦,只要她回眸一笑,你的憂慮、煩惱、勞累都會蕩然無存。你會忘乎所以,重整旗鼓,為得到她的又一次親昵而再度衝刺。也許當你年老力衰時她會逐漸離你遠去,義無反顧地扔下你一個人獨伴孤燈對愁眠,而你卻無怨無悔。她是這樣的魅力無窮,使你一生都對她矢志不渝,永不會移情別戀。你會覺得任何其它的事同她相比都淡而無味,興趣索然,而對她卻海枯石爛永不變心。感謝上帝,讓我幹了電影這一行我最喜歡的職業。它使我心甘情願地為它付出所有的一切。電影,我心中的戀人,在我對你的追求中,你使我感覺我不是在單相思,你給予我相當多的愛做為回報。可我是這樣的一個不知饜足的人,我要繼續追求你,我還想擁有你的愛,因為我早已被你迷得神魂顛倒,而且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了。電影,這個神奇的東西,你究竟是魔鬼還是天使啊?不管你是什麼,我都會愛你,我一直為能在你的懷抱裡面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