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句話風波(1)

16、莫名其妙闖了禍記得，好像是1983年？還是1984年？總而言之，是在《火燒圓明園》、《垂簾聽政》的開幕式上，中外記者雲集一堂，作為慈禧的扮演者，我是大家注目的中心。一位美聯社的記者從後面走過來，坐在我的旁邊，在提了很多問題之後，他突然問我。「你認為誰是中國最好的女演員？」記得當時我想了一想，在猶豫了一分鐘之後，我用比平時小得多的聲音說：「是我。」開幕式結束了，我很快把這件事忘記了。突然有一天，電影界颳起了一股旋風，對我這句話議論紛紛，嚴厲的批評和指責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一時間天昏地暗，說我驕傲、狂、目空一切等等。從此，我稀里糊塗地把自己推進了一條死胡同。我沒有了退路，我的道路變得布滿了荊棘，每做一件事都要為我說的這句話付出沉重的代價，每拍一部影片對我來說都是背水一戰。本來對我就不夠寬容的一些人變得更不寬容，他們不再原諒我的哪怕是最微小的疏忽。「你居然敢自稱是中國最好的女演員？自中國電影有史以來，還從沒有人這樣口出狂言呢，你未免太不自量了！」我當然知道我闖下大禍了，不過我莫明其妙。也許我這句話的分寸有欠妥當，但也不至於反應那麼強烈。據我所知，覺得自己是最好的演員、最好的導演、最好的編劇、最好的攝影師等等不只是我一個，並非只有我才是「稀有動物」，我只不過把心裡話說出一句來而已，沒說的話還多著呢。我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的家庭。我的父親是醫學教授，母親是中學校長。父母從小對我的嚴格教育使我從小就好強，我崇仰「人所具有我都具有」這句格言，別人說我「吃屎都要吃尖」。在學校我努力使各科成績都是第一名，就連在農場當工人的時候，挖地挖不過農民我都會生氣。正因為有這樣好強的心理，使我對自己的要求分外苛刻。我一直奉行「欲得其中，必求其上；欲得其上，必求上上！」的座右銘，我在生活上要求自己也很嚴格，我會燒菜、織毛衣、布置房間等等家務事，我要求自己具備賢妻良母的素質。我認為正是因為對自己高標準、嚴要求，才有後來的一切。17、幸福降臨頭暈目眩想當初，我剛從達縣軍分區考入成都軍區戰旗話劇團還不到三個月，就被八一電影製片廠選來試鏡頭了。當我坐上飛機的那一分鐘起，我就沒有想過會試不上給退回來。我用艱苦卓絕的努力去達到我的目的，導演終於決定由我在八一廠的重點片《南海長城》里扮演女主角甜女，而扮演男主角的是著名電影演員王心剛。王心剛是我少女時代最崇拜的男演員，我們音樂學院大學本科的好幾位漂亮的大姐姐曾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在剛剛開始拍攝的一個月里，只要一想到我第一部戲就和王心剛合作，我就會幸福得頭暈目眩。除了王心剛以外，《南海長城》組的所有演員都是卓有成就的藝術家。《南海長城》是由廣州軍區話劇團的話劇改編而成，這個話劇在當年異常轟動，於是**指示把它改編成電影，而我們組的絕大部分演員都是話劇舞台上的原班人馬。演我姐姐阿螺的陳祖榮也是拍過《女飛行員》等幾部影片的電影明星。在《南海長城》的演員隊伍里，初出茅廬的主角只有我一個。我不僅沒有拍過電影，連正兒八經的舞台戲都沒有演過。來八一廠之前，我在成都軍區話劇團只演過話劇《杜鵑山》第三場，我演柯湘。說是演話劇，實際上只是按著樣板戲照本宣科，所有台詞、動作一概不變，只是把唱腔改成朗誦即可。記得我和演雷剛的演員至少看了50場京劇電影《杜鵑山》，直到閉上眼睛我都能把柯湘的動作、姿勢走出來，首長還誇我演得好呢，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創造，只是模仿得惟妙惟肖而已。從小我就有出洋相模仿別人的天賦，這對我來說是駕輕就熟的本領，沒想到一到話劇團就派上了用場。儘管如此，在我們每場演出之前，領導絕不會忘記鎖上所有觀眾席的出口，免得本來就稀稀落落的觀眾中途退場。18、歡呼聲中口出狂言我到了八一廠，可以說是一步登天了。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吧，我可以說是雄心壯志沖雲天。儘管我從沒有演過戲，也沒有學過表演，當然更沒有演過電影，我從來沒有想過打退堂鼓。我對自己有信心，我相信只要付出罕見的勞動就會有好的成果，儘管當時沒有人這樣信任我。記得在海南島，一次，解放軍部隊請我們《南海長城》攝製組看電影，我們都坐在部隊禮堂的正中，解放軍同志們列隊入場，他們井然有序，唱著軍歌逐漸坐齊，把整個大廳變成一片綠色的海洋。突然一位軍官走上台，大聲喊道：「同志們，今天，著名的電影演員王心剛來到了我們中間，現在，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他為我們講幾句話！」一時間，狂風暴雨般的掌聲在大廳響起，震耳欲聾。我看到王心剛矯健的身影從過道中走到台口，一縱身躍到台上，他目光炯炯掃過觀眾，神采飄逸地行了一個英武的軍禮，掌聲又颳起了「十二級颱風」。他講了幾句什麼話我現在已經記不得了，我只記得他講完話后跳下台，身披萬道霞光向我們走來。在這眼花繚亂之中，我興奮地對陳祖榮說：「看著我，我將來一定超過王心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