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我的朋友「熊仔」(1)

45、從後悔到感動八年來，我的身邊發生過許許多多的故事，但我現在特別想說一下的是我和幾個「動物朋友」之間發生的事，因為，從我和它們的「交往」中，我其實也體驗到了銀幕外的另一種人生。我有一黑一白兩隻小狗：一個叫「滴滴」，一個叫「點點」。另外，我還有一隻大一些的黃色狗，我叫它「熊仔」。在沒有養狗之前，曾聽說過許多關於狗的感人故事，也看過幾部表現狗之忠誠的電影。但我總覺得那不過是些天方夜譚，是編出來騙人眼淚的。我總是在想：狗哪裡會有那麼好？我看到我的一位朋友，他的狗死了，他居然哭了整整一個星期，在悲痛欲絕之後，他居然給他的狗掘了一個小小的墳墓，立上一個小小的墓碑。當時看著他那種情形，我心想：「至於嘛？」覺得這裡面是不是包含了太多的表演色彩？但這些想法在我也養狗之後，卻從基石上徹底動搖了。記得兩年前，我們正在深圳一家卡拉OK歌廳里引吭高歌，一位朋友抱了一隻小狗來，眼淚汪汪地對我說，這個小狗不能上飛機，她不能把它帶到北京去，為此她已浪費了兩張機票，問我可不可以收養它？我看看這個小狗，小鼻子小眼的，像一隻小熊，仰臉看著我，可憐巴巴的，很是好玩。於是我心裡一動：「好吧！」當天，我抱了小狗回家，並給它起名「熊仔」。到了晚上，麻煩事來了。「熊仔」在我的卧室里東竄西跳，「大鬧天宮」，到處拉屎撒尿不說，還咬壞了牆壁的壁紙。我一會兒起來打掃「戰場」，一會兒起來修復它破壞的物品，忙得我一晚上沒睡，精疲力竭。我頭昏腦脹地看著這個朝氣蓬勃的小東西，對把它帶回來這件事後悔極了。第二天，我氣勢洶洶地把它鎖在廚房裡，出門辦事去了。在一天的忙碌之中，我徹底地把「熊仔」給忘了。等到天黑回到家裡，在大門口就聽見小狗叫，我剛剛一打開房門，一個小黃球撲過來，舔我的手，抱我的腿，一副歡呼雀躍的樣子。我沒有看到過一個動物對我如此熱情，而且短短一天，它居然「認識」我，我深深地被感動了。46、體驗酸甜苦辣從此，我和「熊仔」形影不離，我在哪裡，它到哪裡；我坐下，它挨著我的腿趴著；我一走，它立刻跟在我旁邊。而且，它很快學會了不在房間里拉屎撒尿，有時候我忘了放它出去，它會一直憋尿到天黑。「熊仔」逐漸成了我的驕傲，它對我的友誼和忠誠成了我四處炫耀的資本。在我們拍《大太監李蓮英》的時候，它天天陪伴著我進北影廠。每當夕陽西下，我拍完戲出棚，向著棚外大喊一聲：「熊仔——」，就會看到一道黃光，立刻從那太陽落下的方向，飛越過場地外景地柵欄，向我飛奔而來。這種近乎於「悲壯」的情景，曾無數次帶給我一種幸福的感覺，有了這個小東西，我時常孤獨的內心居然不再覺得「孤獨」。記得1989年的一天，突然，國內的很多報紙都刊載了我「偷稅17萬元」的消息，不久，國外的不少中文報紙也轉載了此事。與此同時，我收到了稅務局的通知，確定我偷稅17萬元，罰款一倍，再加上其它款項，一共36萬元，要在20天之內向稅務局繳清，不然，就要按照抗稅罪處理。根據稅務法規定，抗稅2000元以上就可以進監獄。而我對這一稅務案件尚處在一種莫名其妙的狀態，我只感覺到我生命中的一次重大危機已經來臨。為了平反昭雪，我宣布息影，專心致力於對我的處理的翻案工作。我不停地為我的稅務官司奔波。在那漫長而複雜的各種交涉之中，我體會到了人間的酸甜苦辣。每當我拖著精疲力竭的身體，滿懷著憤怒與沮喪回到家中時，熊仔，這隻不會說話的小狗，竟會不吠不叫，輕輕地走到我的身邊，用它那雙小小的、善良的眼睛看著我，和許多在當時理解我、幫助我的人一樣，我從中看到了理解。同情與溫暖。47、珍貴的無聲朋友一年多以後，我的稅務案終於重新處理了，我只是漏稅2000多元，沒有偷稅的問題。在這艱難的過程當中，「熊仔」陪伴著我，給予我安慰。它的忠誠給了我生的勇氣和信心。「熊仔」和我的友誼也更加牢不可破了，它成了我最好的無聲的朋友。後來，我去了法國，在那繁華喧鬧的花都，我時常感覺到沒有「熊仔」的寂寞。隨著在巴黎時間的延長，我對「熊仔」的思念與日俱增，這種思念之情會使我在街上追逐每一隻像「熊仔」的小狗，和它們說話，同狗的主人喋喋不休地交流養狗的心得。我會把它們當成「熊仔」，摸它們的頭，誇它們。好幾次，我甚至打電話回北京詢問我的小狗的情況，在話筒里和我的小狗說話，叫它們的名字。我對它們的愛是那麼深切，以至於每次同它們說完話，一放下聽筒，我的眼淚就會滴落下來。1991年6月，我回到了北京。從1990年8月8日到現在，我離開我的小狗已經9個多月了。在分別9個多月以後，我的小狗會不會記得我呢？很多人都告訴我，一定會記得的。可是，我還是半信半疑。當我推著一大堆的行李走出北京首都機場，遠遠地，在陽光中，一個小黃球披著萬道金線向我飛奔而來！舉手擋住燦爛的夕陽，透過朦朧的淚眼，我看見了我的「熊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