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個中國人的自尊(2)

我從來聽不得和看不得任何外國人或是海外人在我們的土地上耀武揚威，自以為有某種特權。此時，胸中的怒火開始燃燒。閃光燈每閃動一次，我的憤怒就增長一分，我感覺到我的尊嚴被侵害，我的人格完全沒有得到尊重，我聽到我的心跳在加速，我的血管在膨脹，我的腦袋像是要炸了，我的臉憋得通紅，喘不過氣來。當那位女士居然走到離我一尺的地方正對著我的臉拍照時，我完全忍不住了。我盡量低聲地問他們：「請問，你們是哪裡的？」那位女士放下照相機，姿態優雅、口齒清楚、趾高氣揚、一字一句地說：「我是香—港—記者。」我再問她：「我對你說過多次，我可以抽時間請你為我拍照，為什麼不能夠商量？」那位女士說：「我是香港記者，我沒有太多時間為你拍照。」我勃然大怒。我站起來，也一字一句地對她說：「如果你真的是從香港來，那麼我要告訴你，今天，我不允許香港記者為我拍照！」50、風波驟起她一點兒也不生氣，怡然自得地說：「請問國家有這個規定嗎？」我盯著她那張完全不能讓人記住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臉說：「我劉曉慶有這個規定。」她笑起來，帶著滿臉的嘲諷：「你知道嗎？我們香港的明星是不敢對我這樣的。」我用手指著她的鼻子尖兒，說：「對不起，我不是香港明星。這裡也不是香港，這裡是中國內地。如果你再無理糾纏，我要請你滾出去！」大概是那位香港女士覺得我生氣的樣子很有新聞價值，她退後一步，又開始拍照。演出團的同志們一擁而上，搶下了她的照相機，那位女士終於失去了風度，大聲尖叫起來。我氣得好像是冠心病發，站在那裡來回直捯氣。在整個過程當中，那位陪同香港記者的男士一直拿著錄音機，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在錄我們的吵架。此時，他一邊錄音一邊以騎士風度保護那位香港女士，並且不停地、諂媚地對她說：「不要生氣，不要同他們一般見識。」我問他：「你是香港什麼報社的？！」那位男士掏出名片，我一眼看出原來他是當地的一位記者。他說：「我是自貢電台的記者，我是負責接待她的。」我問他：「你既然是自貢的記者，那你錄音幹什麼？」他說：「這是一篇很好的稿件，你們吵得很精彩，是那位小姐讓我錄的。」我當時很想給他一記狠狠的耳光，可是我沒有。所有到中國來的外國人、海外人都是讓這些人慣壞的。我趁他不備，搶下他的錄音機，拿出錄音帶，把錄音機扔給他，扭頭跑出園去。事後，這位記者寫了很多稿件給一些報社、雜誌社發表，掙了不少稿費，也出了名，鬧了個名利雙收。而我呢，由於全國一些大報小報不明真相一齊轉載這位記者的文章，再加上當時我是全國有名的「大偷稅犯」，又是正在離婚的「生活道德敗壞者」，四川一位記者又披露我偷稅不是17萬而是上百萬元，我「罪惡昭彰，臭名遠揚」，成了反面教材。51、我們自己要有骨氣可是，我沒有時間說話。我沒有機會說話。我也沒有精力說話。我作為「全國第一大偷稅犯」也沒有心思去解釋當時對我來說無法顧及的「小」事情。再說，我也沒有發言權。我只通過《法制日報》匆匆解釋了一下，由於篇幅所限加上其他原因，說得不清不楚，其結果更糟糕。當時，我正在拍《一代妖后》，我們的香港導演李翰祥勸我說：「你不要和記者對著干，這樣對你沒有好處。」我說：「那不是內地記者，是你們香港記者。」李翰祥說：「她不是香港記者，我沒有聽說過她。」果然，香港沒有發任何消息，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打聽到那位女士是誰。現在，事情已經過去幾年了，我又去過很多次香港。每一次仍然像過去一樣，得到非常大的尊重及引起不小的轟動。這件事沒有任何反響，我提起那位香港記者，沒有人認識。可是，我不會原諒那位男記者。海外人在大陸本來不會有這樣的自信，就是這些類似那位男記者的人把他們奉為神明，使得他們自我膨脹，找不到自己應該有的位置，而那些類似那位男記者的人卻幫助他們來欺侮大陸人。我從來認為人應該有自己的自尊，我絕不會忘記我是一個中國人並且為我們的國家自豪。目前，我們的國家還比較落後，華人，尤其是在海外，經常被人看不起。我們只有奮發圖強，才能改變這種狀況。如果我們自己沒有骨氣，自己看不起自己，那中國的希望何在呢？我想起中國有好多好多的賓館，都設有貴賓廳、迎客室，可是，門上卻掛了牌子「只供外賓」。許多高級賓館要有護照才能出入。有一次在北京一家高級飯店，一位美籍華人千里迢迢從美國來，最大的願望是要見《火燒圓明園》、《垂簾聽政》里的「西太后」一面。當他費盡心機、衝破重重障礙終於感動我，請我吃過飯後去飯店的舞廳聽歌，可是門衛卻攔住了沒有外國護照的我在門外，而放進了有外國護照的他。無論那位華人怎麼向門衛解釋我是他的貴客，請到我他是多麼榮幸都不管用，我只好假裝不在乎，做出無所謂的表情悻悻而去。52、一言一行都含情還有一次，我的兩位華裔朋友從法國來，一位是法國國籍，有法國護照，一位還沒有取得法國的身份，是大陸公民。她們來到北京的一家賓館歌舞廳，遇到了同我一樣的問題。門衛向她們要護照，不然不許進入。那位法國籍的朋友當然不怕，掏出法國護照往桌子上一摔，另一位沒有法國護照的朋友一看不對，靈機一動，掏出法國地鐵車票也往桌子上一摔。結果門衛一看上面全是洋文，恭恭敬敬地請她們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