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戀人》十三

在人類史上只有一件事是無師自通的，這件事是———談戀愛。而在這一點上人類明顯優於動物；動物的求配是應季的，惟有人不因冷熱溫涼的變化而在**上有所收斂。人類在建築業的高度文明最恰當的例證是，縱然是寒冬臘月，人也可以脫光了衣服———上床。而校園戀情基本上可以用白居易的詩句來概括：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其實還不確切，冬風也有此功效。男歡女愛，防不勝防。學校惟一能做的事就是開會，以開會的頻率來安慰自己其實我們在工作。而開會的結尾總是落在「禁止高中生談戀愛」的內容上。所謂的「禁止高中生談戀愛」的意思是「僅只高中生談戀愛」。只可以「談」戀愛，別的事就不要做嘍！可學生們個個有冒險精神，身先士卒，總能在拐角的陰暗處見某男生在一女生臉上摸一把。逼得學校不得不更改方針為「管不住他們的心也要管住他們的身。」所以老師們除了授課外又附加了便衣警察的任務。學生如火如荼的戀愛使得學校中許多老師心靈受挫。在學校中大齡未婚男女不乏其人。有學生戀情刺眼開始悔恨以前太聽老師的話，恨不能重新來過。王一就是受害者之一。二十七歲的王一至今枕畔猶虛。據說他曾與一女孩交往三個月，但走錯了路線，貫徹的是高中生「僅只談戀愛」的標準，三月中未曾與其有親呢行為。女孩開始疑心他不愛她，後來斷定他生理有問題，於是散火。這也怪不得王一。賣豆腐時間長了聞到豆味就會噁心；因為憎惡學生談戀愛，天長日久也憎惡起戀愛來。我本是個極無心肝的人，別人的好歹才與我無關呢。及至發現又帥又有錢的花澤類竟與我相仿時，更恨不能將「別人的事我沒有興趣」印成標牌掛在胸前。粗略的計算，一班七十人當中可以速配而成的可達二十餘對。不過拋除三角戀，單戀，暗戀，混戀之外，殘存下來的只有十餘對。我善意的猜測高中生盛行的戀愛該是柏拉圖式的吧，畢竟打胎不是件容易的事。不過也難說，市面上流行的安全套多半是又安全又便宜的。我所教的班裡就長相而言是陽盛陰衰；就數量而言是陰盛陽衰。所以女生們大抵都有吾要終老於此的緊迫感。同齡人的競爭已經很激烈了，不料我又是個未婚女老師，且因為年長的緣故比她們進化的稍好些，所以對我多有猜忌。在課堂上，如果我提問的是姿色一般的男生，總會有一名女生對我怒目而視；如果我提問的是一個杜洛瓦式的英俊小生，就會有一群女生橫眉冷對，以為我要與她們爭食。所以上課時我第一怕提問。人選是個大問題，其難度猶勝於國會選立委；第二怕在黑板上寫字。因為寫字時不免以背對人，明刀易躲，暗劍難防啊。虧得楊晨還沒回來，否則格局的改變定會引起一場廝殺。鄰班於老師年齡長我三歲，可列入大齡未婚青年的行列了。一日，哭喪著臉對我說:「我今天收到一封男生寫的情書。」我笑著恭喜道:「這證明你魅力無限，請客！」「你別取笑了。老師與學生最怕有這種瓜葛。這種事避之猶恐不及，還敢聲張？學校對這種事最敏感了，所以你一定要替我保密。」我唬得連連點頭，生怕牆會突地生出耳朵。不過後來到底是盡人皆知了，而且於老師並不見沮喪，反倒加倍地打扮起來。整天裊裊婷婷，眉眼風情無限。王一素來反對戀愛。近來更修練為叔本華的門徒。所以對學生戀情實施的是俾斯麥的「鐵血政策」，做夢都會蹦出一個「殺」字。可笑的是圍繞在他身邊的儘是些風騷無限的女人，個中的悲苦不想亦可得知了。一日課間，吳老師風風火火地殺回外語組，手中揚著一本記事本，口中笑聲尖銳，眉飛色舞地道:「你們猜這是什麼？」無人敢介面。吳老師年近三十，身材頗佳，走起路來撩人心火。只是眼角有一塊拇指大的胎記使得本來嬌好的面目突顯猙獰。為了青春永駐除了拒絕生育外還笑口常開。同仁們尊其為「鳳辣子」，不過學生沒這麼好的修養，背地裡都叫她「梅超風」。王一戰戰兢兢地道:「是本作業吧？」吳老師一口否決。這麼遜的答案也只有他會想得出。我初來到，人微言輕，不肯冒險。吳老師撐不住了，拱出答案:「是學生的情書，我搜到的。」話音剛落，早已被圍的水泄不通。見上寫道：蘇莉莉：展信快樂！運動會匆匆一別甚為挂念。不知學業進展如何，望詳告知。祝學習進步！趙寶剛趙寶剛同學：你好！謝謝挂念。我學習還好，只是好多題都不會。聽說你在大榜中排在前一百名，如果有機會請多多指教。祝學習進步！蘇莉莉蘇莉莉：好漢不提當年勇。以前確實曾考過年組75名，不過現在大不如從前了。慚愧慚愧。不提也罷。只要你有問題儘管來問，我有的是時間。星期天下午，好么？盼告知！趙寶剛莉莉：星期天一別，不知何日能再聚，倍感傷懷。你的勸勉之詞我常記心間。你冰雪聰明天也會幫助你的，無需擔心。願你會偶爾想起我。寶剛寶剛：謝謝你幫助我這麼多，我非常感動。只恨我們不在同班不能時時相見。不過認識你已足夠。信上附帶一朵小花瓣，希望你喜歡。其實我天天都會想起你。莉莉莉：我何幸能夠與你相識，相知，相……，那個字我不敢說，我怕你生氣。其實喜歡我的女孩多的是，可是我覺得她們太俗。你知道么，你生得最美的就是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剛剛：多虧你沒說出那個字。我們認識的時間還太短，過早地談它是不會有結果的，再等一個月好么？你真聰明，一下子就看出我眼睛的美。好多人都這麼說呢！其實你長得也挺帥的…………莉……接下去的信無外乎是雙方從腳指到頭髮把對方贊了個一覽無餘。看得老師們心驚肉跳，直想把師位拱手相讓。若是語文老師定會誇讚情感發展脈絡清晰，尤其是稱謂的改變大有古人會友時「坐，請坐，請上坐；茶，敬茶，敬香茶」的遺風。吳老師不放過演講的好時機，道:「這是個五分鐘的錯誤引發的情緣。我班站排站錯了位置，只與三班挨了五分鐘就分開了，結果一對情侶就此誕生。」聽的人心慌慌，感概萬千。大人搞對象千難萬難，怎比得孩子收放自如，可見大人不如小孩；老師們苦戰數日捧打鴛鴦終不敵五分鐘的姻緣來的爽快。誠可謂，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戰綿綿無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