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因果不虛
魏東晨也沒想到,他會把自己玩成現在這個樣子。誰也想不到。我們都按照邏輯來推論未來,然而這個世界根本不是按照邏輯在運轉。人和機器人最大的不同,機器人是理智的,人是感性的。只要是人,就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狀況,這些狀況又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衍生狀況,這些衍生狀況有可能就會把人推向無底的深淵。魏東晨這次真的完了。沒人可以救他。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祈禱,祈禱這事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魏東晨說不出口。無法解釋。不敢跟苗凱說。
我不能不說。搞清楚這個事情到底爛到什麼程度,再去化解,這是我的職責。我直接問苗凱:「你和呂穎最近一次性生活是什麼時候?」
苗凱大吃一驚,錯愕地看著我。我催促:「快說!談正事!」他含糊地答:「就是正常的夫妻。」我沒空聽他瞎扯,我又逼問:「你最好想清楚再答。事關重大。」苗凱有點急了:「我們兩口子的事,至於放在公司這裡講嗎!你和魏東晨在搞什麼!你們不說清楚我也不說!」我更急,直接說:「如果是這樣,你真的要去疾控中心檢查了。試紙結果我是不信的。但是去疾控中心,我擔心被暴露行蹤。到時候,誰也兜不住這個底。」
苗凱看到我和魏東晨的臉色,再聽到疾控中心就估計得差不多了,不敢相信又不敢不相信地追問:「HIV?!魏東晨你不是吧?!等等!跟呂穎有什麼關係!你給我說清楚!」魏東晨這時候已經是軟柿子一個,早就被自己的試紙檢驗結果嚇破膽了。我三句兩句把這事挑明了,趕緊去把苗凱檢測一下才好:「魏東晨玩出HIV,溜冰轟趴的時候也遇見過呂穎。所以,你趕緊想一想最近一次是什麼時候,最好也測一下。先拿試紙測,如果陽性……唉!如果陰性……唉,如果是陰性我也不信吶!陰性就得再去疾控中心重新抽血測一次。但是去哪個疾控中心……真是要命了,萬一被走漏風聲,我們公司股票肯定暴跌,賭不起啊……」
苗凱愣在那裡。如果是我,我也會懵逼的。我恨他娶呂穎傷害佩佩,但我又可憐他被呂穎害成這樣。天作孽猶可恕,人作孽不可活。他玩呂穎,呂穎害他,估計他婚後對呂穎又不好,呂穎又把自己毀了,順便也毀了他,真是一環套一環,賤女配渣男。苗凱的表情複雜得無法形容,好像又高興,又悲哀,又恐懼。我也怕了,怕他還沒等檢查就鬧出什麼精神崩潰的事情。我說:「沒事的,就算查出來,也可以治療,治療得好,可以活得跟沒得病的一樣。我們有錢嘛!送你們去美國避避。要不然直接去美國查吧!對,這樣安全。」苗凱冷冷地問:「呂穎確診了嗎?」
我也不知道,這事只能魏東晨知道。魏東晨埋著頭悶悶地說:「不用查了,都有。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都發過燒。」苗凱就快上去打魏東晨了。我走到魏東晨沙發前面,隔開他倆。我說:「現在最急的不是怨他,也不是管呂穎,我才懶得管她。最急的是你啊!你們倆如果同時被感染,這真是捅破天的大事了!」苗凱不在乎地說:「我肯定沒得。不用查了。你好好搞定魏東晨就行了。」我對他這態度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剛說完和呂穎是正常夫妻,現在又這麼輕描淡寫。HIV是你親戚啊?!感染一堆人,就不感染你?!問題是試紙信不過,醫院不敢去,難道真的要去美國?!
我突然想起那個香港醫生范明傑,他應該是有醫德的。佩佩基金會裡的醫院也應該是信得過的。應該以視察基金會的名義,帶他倆去他那裡測一下。我趕緊說:「我知道了,帶你去成都,佩佩基金會那邊有醫院和醫生我們信得過。」苗凱不耐煩地說:「想想你家魏東晨吧。我不用你管。我沒得。」我急了:「你怎麼知道!怎麼可能沒得呢!戴套也有危險!」苗凱笑得極為詭異,但不說話。站起來,準備走。我要攔他,突然想明白了:他和呂穎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有性生活!!!哈哈!這樣道理才通啊!苗凱是個聰明人,他敢這麼自信地不去檢測,那就是百分之一百有把握!即使是戴套的性生活,他也不敢這麼膽大。
這是無比爛的情況下的一道曙光啊!我一下子對苗凱這個人升起了星點的好感。我說:「苗凱!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和佩佩?!你結婚不是因為孩子吧?!從來沒見你們帶著孩子的照片。你和呂穎是不是假結婚?!就是那種完全沒有性生活的結婚?!」苗凱緊張起來,反駁說:「我和呂穎不是假結婚。但我肯定不會是陽性。沒事我走了。」
我不信。當了這麼多年的製片人和大經紀人,看人臉色我是在行的。這個苗凱,以前醋勁那麼大,如果聽說自己的老婆參加這種烏七八糟的活動,還HIV陽性,肯定會發狂的。可是他那種表情,那種克制,那種哀憫,那種解脫,不像是對老婆,倒像極了對仇人。說不定他不是我想的那麼濫情,而是有什麼說不出來的苦衷。如果是這樣,那他和佩佩還能走到一起嗎?想到佩佩,我又覺得苗凱無論做什麼都是應該的,無論受什麼苦都是活該,是他傷害了佩佩。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呂穎這個婊子,之前和苗凱結婚,苗凱不解釋,我們也無法干涉,總不至於去拆人家兩情相悅的婚姻。但如果她用了什麼陰招逼苗凱結婚,那這就是因果不虛的報應了。就算我們不理她,她也會慢慢發病到死的。簡直大快人心!
魏東晨怎麼處理才是難事。這個圈子太小了。吸毒轟趴這種圈子裡的爛圈子,更小。魏東晨從貪玩到深陷其中,也不過三年時間。三年,足夠毀了一個人的一生。勿以惡小而為之。當年他衝進我房間對我做的事,就像邪魔的引誘,讓他亦步亦趨地走向了毀滅。那些看似沒有什麼的放縱,釀成了今日的苦果,誰都幫不了他。我只能盡我的全力,保全他的名聲和我的公司。我送他全家去美國自生自滅吧。但是,粉絲們肯定是不同意的。要斟酌好去美國的理由。我看著他蜷縮在沙發里的樣子,再也不是那個得意洋洋總光著上身在劇組房間里走來走去的他。那時的他,任性,驕傲,但寵我,像君臨天下。那時的我,卑微,屈服,但自信,像潛龍在淵。
我們所有人,都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