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愛膠囊下篇第二部分(13)

13王明點上了第九排的第三支煙。他吸了一口煙，一邊揉了揉了眼睛。他覺得有點疲倦了，就重新躺到床上。他覺得他的心有點特別的寂寞，就像在一個落雨的夜晚獨自坐在燈下。窗外是淅淅瀝瀝的雨，輕輕地拍打著窗戶，時輕時重。屋內的空氣就被雨滴包裹著，也有點淅淅瀝瀝的寂寞。這點寂寞就滲進他的心。現在他的心很清朗，從未有過的清朗。乾乾淨淨的心，就像用水沖凈過的青色水泥地。隱隱的鮮亮，泛著一抹白光。空氣里瀰漫著水的氣味。水有氣味，乾乾淨淨的氣味，未被其他東西糟蹋的氣味。想聞到它必須有顆乾乾淨淨的心。心想聞到什麼氣味，就能聞到什麼氣味。他聞到過花的氣味，葉子的氣味，泥土的氣味，陽光的氣味，直到現在，他才隱約聞到水的氣味。水似乎洗滌過所有的氣味，最後它又忘記了所有的氣味。王明一邊聞著，一邊回憶。時間在他心裡安靜得像股輕風。乾乾淨淨，清清朗朗。不過當一個人的心變得乾淨了，他離死亡也就不遠了。他看見她站在門口，就走了過去。他不知道她已經在那裡站了多久了。他們進了屋。她讓他洗個澡他就洗了個澡。家裡有個三角形的浴室，正中擺了一個方形的汽浴缸。她替他脫了衣服。他就走進去。躺進汽浴缸后，一陣陣細密的蒸汽就從四周噴出來，他像躺在雲霧裡。周圍都是白色的，牆上有一扇高開的窗戶，關著，看不見外面的天，而光卻從那裡照進屋子。光里沒有塵埃，一些輕煙似的蒸汽在光里裊裊上升。過了一會兒，蒸汽漸漸地消失了。他感到一陣熱風，像在夏日的海灘邊。熱風從他的身體的每個部分吹過，他的皮膚慢慢地乾燥起來，變得輕潤又滑爽，像是抹了一層細細的白沙。等熱風消失后，他就從汽浴缸里爬出來。一邊站在鏡子前看自己。清晰的自己，像３０多年前一樣瘦長，沒有多少肌肉。除了眼神外，什麼也沒有改變。他打開門，走出去。她在那間有蘭花的屋子裡。那是間乾乾淨淨的屋子。有一扇窗，一張白色的床。地是淡灰色的，地上有一隻圓圓的布袋沙發。除了這些東西之外，還有那盆蘭花。張艮送的蘭花。花還未開，在金白色光里，細長的綠葉子呈現出美麗的淡青色。她在花邊站著，背對著他。她已經脫光了衣服，靜靜地梳理著頭髮。女人的身體逆著光，暗處模糊地閃耀著橙黃色。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躺在一起。他躺在她的右面，她躺在他的左面。他仰天躺著，她向著他側卧，頭枕在他肩上，一隻手臂搭在他胸前。他握住那隻胸前的手，覺得心裡很安定，就閉上了眼睛。他一下子就睡著了。倦怠令他幾乎沒有做夢。一個很長而安寧的睡眠，孩童的睡眠。醒時一下子就醒了，他感到一種許久未有的輕鬆。窗外的天依然亮著，從光線看，依然是下午。屋子中間依然有一塊白光。他的女人依然躺在他身邊，她的手依然在他手心裡。他以為跳進了時間的一瞬，在裡面好好地睡了一覺，又在一瞬之後繼續前進。「是神賜給我一段額外的時間么？」他有點迷惑地問自己。至今他依然不清楚這一點——他到底是睡了整整一個輪迴，還是根本只是合了合眼？但疲憊明顯已經不見蹤影，他像一隻剛滿月的小鹿一樣精力充沛。她還沒醒。王明看她時，她正安靜地睡著。他聞到她頭髮的氣味，感到胸前她微熱的呼吸。他輕輕地捏了捏她的手，覺得她的手依然溫順、柔軟，一如３０多年來一貫的那樣。她的身體也緊緊地依附著他，像春藤繞樹。她的**貼在他的左肋下，小腹碰著他的骨盆，左腿跨在他身上。像他生出的一部分。「我的女人躺在我身邊。」他想。時間以一種難以察覺的速度迅速前進，光不知不覺地已經照到他們身上。虛擬的夕陽放著虛擬的金光，彷彿在預言虛擬的黃昏即將來臨。大約是光照醒了她。他感到懷裡一陣細微的蠕動，看見她已經睜開了眼。她還抿了抿嘴。她略動了動身體，一邊把頭慢慢地擱在他的胸上。他們又躺了一會兒。「張艮死了。」他說。她輕輕地嗯了一聲。「他們很快就會來抓我。」她又嗯了一聲，一邊抱緊了他。他手臂環抱住她光滑的脊背，漸漸地感到一陣微微的顫抖。過一會兒，他覺得胸前濕熱了，知道她哭了。他支起她上身，看她的臉。她的確流淚了，但沒有聲音，算不上哭，一邊微微地張著嘴，像在抽泣。他看她時，她的眼睛就轉向了別處。他已經讓她哭了多少次了？數也數不清。他一直離她太遠了。他想說些什麼，但什麼都沒說出口。只能仰頭去吻她。她輕輕地閉上眼，承受他的吻。他的嘴唇觸碰著她的額頭、眼睛、鼻尖、耳垂。他小心翼翼地吻著，不想漏過一小塊地方。這張臉，他已經太熟悉了，但此時看著卻突然感到一陣陌生。或許是因為，他一直在虛擬里吻她，而真實的她已經被他淡忘。她的額角依然光滑如玉，眼眸依然清澈，臉頰依然豐潤、灼人。最後，他把嘴貼上那兩片花瓣一樣的嘴唇上。她依然羞澀，垂下了眼睛。一如３０多年前他第一次吻她時一樣。時間改變不了一個真正的處女，就像泥漿枯葉玷污不了一條潺潺流動的小溪。他心懷感激地吻著，輕輕地吮吸她的舌尖。他看見她的臉已變得通紅，目光迷離，舌間滾動起純潔的**。他心底的**也開始上升。他坐了起來，把她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