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註冊傭兵

歐瓦星是一顆種滿了巨樹的星球。這些巨樹名叫無窮樹，在歐瓦星上能成長到與百層高樓差不多高度。無窮樹能長更高，但受到自轉速度較快的影響，歐瓦星上的無窮樹比其他星球栽種的無窮樹要矮一些。

大部分無窮樹有兩個功能，綠化和居住。無窮樹的樹榦掏空后，是極為優質的天然住所。歐瓦星的無窮樹雖然相對較矮，在這兩個功能上，還是履行得很到位的。卡姆蘭市的大街小巷中隨處可見這種高大的巨樹，巨樹樹榦上也都開著無數玻璃窗。

此時，王不才與泰迪正穿梭於巨樹林立的小巷中。

機器人的那梭子彈，驚擾了不知多少正在工作中的人。人們紛紛打開窗戶，往外罵了起來。

「巡迴騎士團正在抓捕一個焦死病少年！他沒穿衣服！舉報者賞一百歐瓦金幣！」乘坐機器人一馬當先沖在最前列的男子吼道。

跟過來的另一名巡迴騎士說道：「他能找到繩梯爬圍牆，一定也能找到衣服。」

「他沒穿衣服就衝進了綠林東路。」最前列的男子說道。

第三名巡迴騎士坐在機器人身上趕了過來。他是這支小隊的隊長，頭上戴著一台機器人指示頭盔。

隊長摘下機器人指示頭盔，搖頭道：「這種事情無所謂。他有焦死病，能躲得了幾天？道格拉斯，你才是腦子有病，一炮轟了圍牆，還往街上放槍？你知道修補圍牆要多少錢嗎？你知道買一梭子彈要多少錢嗎？你還射在民居上？萬一射穿了牆射死了人怎麼辦？就算騎士團能保你，整個邊緣星團也會指責歐瓦星執法團無視人權。收隊，放懸賞。道格拉斯，你給我去被你射中了房子的市民家裡跪著道歉，射了多少發子彈，就跪多少個小時。」

「75發……」名叫道格拉斯的男子說道。

「那就跪75個小時。跪完了，你再歸隊。」

隊長說完話，就又戴上機器人指示頭盔。道格拉斯乘坐的機器人立刻失去動力，癱在地上。

道格拉斯不忿地跳下機器人，罵罵咧咧地往外牆已變成馬蜂窩的房屋走去。

「那小子有雲梯，肯定有接應，可能是格拉爾幫需要新的人肉販毒機了。等天亮以後，先拿格拉爾幫開刀祭祭圍牆。道格拉斯是個好小伙，我還指望他幫我在小隊晉級賽上打個好成績回來呢，不能讓他扛了圍牆的鍋。」隊長說著，給道格拉斯的機器人下達了跟隨指令，就操縱著自己的機器人往社會福利院趕去。

另一名騎士大聲向無數開窗唾罵的市民道了聲歉，也操縱著機器人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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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姆蘭市很大，三個小時的黑夜過去時，王不才也仍然沒有趕到僕人房。

白天的卡姆蘭市看上去更有綠意。無數無窮樹遠近環繞，寬厚的綠葉遮著陽光，使得位於歐瓦星赤道上的卡姆蘭市涼爽極了。無窮樹的樹榦之間餘下的空隙，則蓋著各種各樣的廉價磚瓦房和木屋。這是一座以殖民該星球前所種下的無窮樹作為城市規劃重心的城市。

此時王不才已經在公共衛生間清洗過三次了，他的身上仍然穿著那件深藍色僕人裝，臉上白白凈凈的，看不出有溢出體表的碳粒。

「好大一座城市。」王不才感慨著抬頭，望向身邊的一棵無窮樹。

不同於其他無窮樹，這棵無窮樹的粗壯樹榦上只開著零星的幾扇窗戶，最下方的自動門旁邊，刻著一行字：死亡傭兵公會。

「嘖嘖，」王不才咂咂嘴，拍了拍懷裡泰迪的頭，「你是故意的吧？」

泰迪將白色又蓬鬆的狗頭埋在王不才懷裡，悶悶地吠叫道：「再過一個小時能到皇宮，僕人房就在那附近。」

「也罷，先註冊成傭兵也不錯。」王不才抬腳，往這棵無窮樹下的自動門走去。

「等等，你還記得手續嗎？」泰迪叫道。

「當然。」王不才答。

「在實力方面要怎樣糊弄服務生還記得嗎？」

「糊弄什麼？」

「我說你啊……」泰迪無言地抬起頭。

接著，它與一條正朝傭兵公會走來的金毛四目相對。

泰迪的尾巴開始大幅晃動，在王不才懷裡折騰不斷。

「一條漂亮得像是女孩子的金毛。我去享受一下。記住，要和服務生拉家常，拖時間，不要去碰服務生給你的機器，你沒碰過鍵盤，打不過任何人，實力認證通不過，你就會成為肉奴，只能賣命，接不了任何工作。」

泰迪說完，往地上一躥，沖著金毛飛奔過去。

「等等……」王不才朝遠去的泰迪喊道，但任憑他怎麼喊，泰迪也沒回頭看他一眼。

「這就是……狗性嗎？」王不才望著遠方開始與泰迪嬉戲的金毛。

金毛繞著泰迪轉了兩圈后，王不才只覺眼睛一辣。

儘管隔得有點遠，但他輕易就看出來了，那條金毛，是條母金毛。

而泰迪，是一條母貴賓。

「漂亮得像女孩子的金毛么……」王不才苦笑一聲。他大概明白了，泰迪這條會說話的貴賓，是盛開在狗中的一朵百合花啊！

他搖了搖頭，轉身走進傭兵公會。

這是一個沒有身份證卡就寸步難行的時代，而他有焦死病，無需辦理身份證卡。除了用大筆的錢買假身份證卡以外，唯一能夠使他在歐瓦星獲得合法身份的，就只有由死亡傭兵公會背書的傭兵卡了。

卡姆蘭市的傭兵公會裡一共七個櫃檯。王不才走過自動門，站到左側靠門的櫃檯前，對櫃檯后的服務生說道：「我想成為死亡傭兵。」

這服務生是個女子，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臉上抹著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的素妝，看上去很清爽。

女子看了王不才一眼，搖頭道：「小弟弟，你知道死亡傭兵為什麼要叫死亡傭兵嗎？」

王不才微笑道：「是的，我知道。因為有肉奴，哦不，死亡代行傭兵。他們因為缺錢，會將自己的生命當作財富出售給用戶，成為需要獻祭生命的祭壇上的祭品。說實話，我倒是對這些祭壇長什麼樣子很感興趣。不過我還是更願意以註冊傭兵的身份看看這些祭壇，而不是以死亡代行傭兵的身份。」

女子錯愕地眨眨眼。面前這少年的微笑中透出來的隨意，是她成為服務生十年以來也從沒見過的。

傭兵公會有兩種傭兵。一種是以強大的電競技術替僱主服務的戰士型傭兵，他們除了會接一些代打競技之類的低級委託以外，還會進入千百年來出現在宇宙各地的神秘祭壇，並在祭壇遊戲中完成僱主發布的高級委託。另一種是祭品，是在戰士型傭兵進行祭壇遊戲時站上祭壇的祭品，當戰士型傭兵在祭壇遊戲中死亡時，死亡代行傭兵的生命就會被祭壇奪走。前者被稱為註冊傭兵，由於失敗就會帶來死亡，也叫死亡傭兵，後者則被稱為死亡代行傭兵，也叫肉奴。

這少年穿著一件無星級的皇室僕人裝，看上去不過十五歲左右。這個年紀的孩子，除了那些出身極為高貴的天才以外，幾乎沒有人有把握一定能通過死亡傭兵公會的資質測試，成為註冊傭兵而非死亡代行傭兵。至於那些天才，則一般會選擇成為超級電競選手。而這少年是皇室僕人，出身無疑很低下，但應該也不是特別無知。那麼他是實力非凡？還是他只是不怕死而已？

女子笑了起來，笑得有點開心，也有點殘忍。她將自己身前的筆記本電腦連上一根網線，往電腦側面的插槽里插入一張卡片，幾下登陸完畢，並將筆記本電腦轉向王不才，說道：「那麼，直接開始實力測試吧？」

女子拿過來另一台筆記本電腦放在自己身前，也連上了一根網線。

屏幕上，一場戰錘對細劍的對戰即將開始。

「第一局，我用細劍，你用戰錘，測一測你能逃多久。」女子說道。

王不才嘴角一翹，將手放在了鍵盤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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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泰迪早已騎跨在母金毛的背上聳動了好一陣。不過它很快就覺得後腿累了，又對母金毛的親昵勁膩味了，便丟下傷心的母金毛，衝進了傭兵公會。

不論在哪顆星球，傭兵公會的內部大廳都大同小異，都是低成本又環保的木製桌椅，不同之處只有服務生的數量而已。

泰迪站在門旁，朝寬敞的大廳里看去，並且一眼就掃見了王不才。

少年仍然穿著那件深藍色的僕人裝，坐在左側靠門的櫃檯前。

不過，少年此時抓著一張空白卡片，正要在卡片上留下他的指紋。

泰迪猛地瞪大了狗眼。

傭兵卡到手了？他短短几分鐘就戰勝公會的服務生？

這不可能。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經驗豐富的電競世家子弟身上，而不會發生在出生就被丟在卡姆蘭市社會福利院，從未接觸過鍵盤與遊戲的王不才身上。

那麼，他拿到的，是肉奴卡？

這蠢貨！它才離開幾分鐘？這蠢材就已經把自己當成肉奴賣了？它不是說了要拖時間嗎？這白痴就連拖時間都不會？

泰迪轉念間得出了結論。這小子在今天之前還一直呆在社會福利院里，在那麼絕望的氛圍下，根本沒機會與人說話，當然不懂要怎樣用對話來拖時間。

泰迪遺憾地咬緊了鋒利的狗牙。看來，它與這少年的旅程到此就結束了。這少年大概不會被送回社會福利院了，而是會作為肉奴，很快就死在某座祭壇上。

真蠢！泰迪想。

它站在原地，尾巴耷拉下來，狗眼也稍稍眯了起來，大幅咧開的嘴也逐漸合攏。

它向著王不才的背影微微低頭，以表遺憾。

它得去找其他值得它培養的孩子了。

它調轉狗頭，腳步沉重地往公會大廳外走去。

它緩緩走到自動門邊，從自動門的透明玻璃上看到了王不才的身影。那少年抱著一台通體漆黑的筆記本電腦，抓著一張卡片，正朝著它走來。

這傢伙，怎麼這麼蠢？那可不是送給他的電腦，而是公會的電腦啊！

泰迪想要轉頭去罵他幾句，轉念又放棄了。它是貴賓犬，它能說話這種特質，只能當著值得它信任的人展現出來，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示。

擋在它面前的自動門開了，王不才也追上了它，與它一起邁出大廳。

泰迪頓了頓狗腿。

這不對。

這蠢貨就這麼抱著公會的電腦離開了公會？居然沒有人發現？沒有人追過來？

泰迪轉過頭，朝公會裡望去。

只見左側靠門的櫃檯前方，那名三十歲左右的女服務生正恭敬地向著自動門方向低頭。

它轉頭四顧。此時在自動門邊的，只有它和王不才。

「……誒？」泰迪獃獃地叫出聲。

王不才聽到泰迪出聲，立刻將它抱了起來，低聲在它耳邊說道：「蠢貨，你可是狗，在外面說話是要鬧哪樣？要害我現在被捕嗎？快給我嗷一聲。」

「汪唔——」泰迪愣愣地照做。

然後它看到了王不才抓在手中的卡片。

印在卡片上的字跡清楚分明：

......................F級註冊傭兵

...........................王不才

在卡片左下角的亮白色區域，也印著兩排小字：

歐瓦星所屬

潛力無窮

同時，它看到了筆記本電腦的觸摸板旁邊貼著的一張貼紙，貼紙上畫著一棵巨樹，巨樹旁的落款是：卡姆蘭市死亡傭兵公會贈。

註冊傭兵？

潛力無窮？

公會贈予筆記本電腦？

這小子不是成為了肉奴，而是在幾分鐘之內打敗了公會的服務生？

泰迪的狗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只浮現出一句流傳了千年的髒話：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