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女僕長莉莉安

離開公會大廳后，泰迪安安靜靜地伏在王不才懷裡，注視著少年，想要從他那平平無奇的臉上看出點什麼東西來。

不過王不才一臉平靜，彷彿拿到潛力無窮評級是平平無奇的事情一樣。

泰迪輕輕的吠叫著，想吸引少年的注意，王不才卻沒理它。他又找了間公共衛生間，用塑料水瓶裝滿水，鑽進隔間里，脫掉深藍色僕人裝，一遍又一遍地洗掉身上剛剛開始堆積起來的碳粒。

之後，一人一犬擠在行人中，繼續往僕人房走去。

宇宙間如今已有無數住人行星，歐瓦星的生活水平不算高，但歐瓦星居民仍然擁有多樣化的精神享受。行人們身上大多帶著一兩件數碼產品，有無線耳機，有手機，有便攜遊戲機，也有AR眼鏡。而代步工具，也變成了自動化的履帶式鞋底滑板，時不時就有人以踩滑板的姿勢從王不才身邊嗖地穿過。街上並沒有出現機動車，應該是有地底高速。

王不才不斷看路邊門店裡的鐘錶，計算著時間，偶然摸摸臉上的碳粒是否堆積到可以感覺到的程度。一個小時后，他終於站到了皇宮前方。

如果說種在卡姆蘭市區里的無窮樹是龐然大物的話，那麼種在皇宮裡的無窮樹，就是一座山了。

皇宮裡只種著一棵無窮樹，一棵筆挺向上，樹榦粗得有如足球場，能以樹冠遮住整座皇宮的無窮樹。它的樹葉有如藍鯨一般龐大，在樹葉間冒頭的，是大小堪比大象的未成熟花苞。這些花苞頂朝下，有著各種顏色。

「這就是無窮樹的真正模樣，這就是無垠花……」王不才抬頭看著因太高而幾乎看不清的各色花苞，喃喃說道。

他見過由命運輪盤送給這個世界的第一棵無窮樹，但他當時見到的，只不過是一棵與巨杉差不多高的樹而已，還未開花，也未結果。他沒有想到無窮樹可以成長到這個地步。

深藍色的圍牆將皇宮團團圍住，黃金堆砌的覲見樓梯朝皇宮方向延伸。僕人房則設在皇宮外的一棵無窮樹里。

王不才從皇宮前轉身，走近這棵無窮樹，按向門鈴。

但接著，他只覺一陣眩暈感突然襲來。

「該死，習慣了沒注意，低血……」話未說完，他突然栽倒在地。

「汪——」泰迪叫了一聲，從他身下爬出來，在地上一跳，小巧的鼻尖往門鈴上一頂，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個穿著深藍色女僕裝的少女。不同於王不才穿的僕人裝，這件女僕裝的肩頭用金色的細線綉著七顆金色的星星。

「汪——」泰迪沖少女叫了一聲，咬著王不才的衣服往樹屋裡拖動了一下。

少女瞧見泰迪，驚訝地掩嘴，二話不說，雙手穿過王不才腋下，將他拖進樹屋，把他帶在身邊的筆記本電腦也捧進樹屋，然後關上了門。

樹屋裡的傢具擺放得很整齊，門旁的電梯通往高層，幾十件深藍色女僕裝掛在木質的牆上，肩頭繡的金色星星從一星到七星都有，看上去就像是夜晚的天空中點綴著幾點星星。

「受焦死病的影響，他有嚴重的低血糖。」泰迪蹲在王不才身邊，對少女解釋道。

「低血糖，昏迷……我明白了。」少女快速取來一隻急救箱，利索地戴上手套，給手套消毒，取出注射器，替王不才靜脈推注了一支葡萄糖溶液。

注射完后，少女打量著王不才的臉頰，那瘦削的臉上，已又有了一絲變黑的跡象。

少女收拾了急救箱，取來一盆水和一塊毛巾，將王不才的臉頰擦拭了一遍，往水中一搓毛巾，原本清澈的水立刻變得渾濁起來，水面上飄浮著星星點點的黑色粉末。

瞧著少女將這一切都做完后，泰迪點了點頭，說道：「小姑娘，你的任務，他接了。」

「沒事。大公主發給我的任務太難了，他不用管也沒關係的，這十年攢的錢夠我去找A級註冊傭兵了。」少女擺擺手說。

「嗯嗯……」泰迪盯著少女那姣好的面容，暗暗點頭。

五天前，它與王不才定下口頭協議，到處找繩梯和衣服時，挑中的幫手就是這少女。如果說它與王不才是因為協議才互相信任，那麼它對這少女，就是單方面地信任。

這少女明明服侍著歐瓦星臭名昭著的大公主，在女僕中也仍然以善良著稱，以至整個皇家騎士團都是她的擁躉，被稱為治癒人心的聖母莉莉安。

但與如今早已淪為貶義的「聖母婊」不同，她在有著自己的價值觀的同時，並不會將它視作普世價值觀。她的善良，總是建立在尊重他人的基礎上。

不過……好吧，她並沒有治癒泰迪。當它架起前腿擱在少女腿上時，被少女一腳踢翻了。

泰迪安靜地蹲在王不才身邊，等著少年醒來。這少女，它無論如何也想要騎跨一次，不是出於天性，而是出於純粹的喜愛。作為它與王不才的協議的一部分，它相信，王不才會替它實現。

王不才只昏迷了一會，就醒了過來。

頭下墊著一塊柔軟的毛巾。他摸了摸臉，並沒有碳粒，情知是身旁這少女替他清洗過，開口便道了聲謝。

「繩梯和衣服也是她準備的。」泰迪見王不才醒來，如此說道。

「等會再說，能給我來點糖嗎？」王不才揉揉肚子，苦著臉說道。

少女很快起身端來一杯放了幾勺葡萄糖粉的水，以及一條餅乾。

王不才也不言謝，拆了餅乾，就坐在地上，就著葡萄糖水，飛快地把餅乾啃了個乾淨。

啃完后，王不才向少女低頭致謝：「你又救了我。」

「你有去處嗎？」少女不在意地問道。

「這個不急，先完成你的任務再說吧。」

「沒關係，你不用這麼做。」少女想要拒絕。

「其實我剛才在傭兵公會問了一聲，現在歐瓦星並沒有A級以上的註冊傭兵，等級最高的，只有B級。」王不才掏著口袋，把如今算是他的身份卡的傭兵卡掏了出來，展示給少女。

「潛力無窮」這行字，晃得少女有些頭暈。傭兵公會對未成年人的潛力分級一共有十六個，而潛力無窮是最高的。有人被死亡傭兵公會認定為潛力無窮，這在歐瓦星上可是頭一遭。

「一邊服侍著大公主這種人，一邊暗暗幫助我這焦死病人，我相信你並不迂腐，所以我也不啰嗦了。你的任務我接了，但也不免費。作為任務報酬，你暫時提供我住處和食物就行。」

少女眨眨眼睛，一絲飛霞浮上俏臉，點了點頭。

王不才低頭去檢查筆記本電腦，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深藍色僕人裝，又補充道：「哦對了，如果能再給我一身普通衣服就更好了。」

「沒問題。」少女回答。

「如你所見，我的名字是王不才，F級註冊傭兵。」王不才伸出手來。

「莉莉安.凱勒，皇家女僕長。」少女也伸出手，與王不才一握。

一旁的泰迪也站起身，作出逃跑的姿態，說道：「再補充一個條件，任務完成以後，讓我把玩一下你的腿。」

「滾。」少女一腳踢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