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八聲甘州
竹若凡一干人等回到太尉府中,正碰著張仲興。
「抓到那個丫頭了嗎?」
「給救走了。」竹若凡道。
「什麼?竹若凡啊竹若凡,你妄稱京城第一高手,居然讓那樣一個小丫頭給人救走?」張仲興怒道。
「是,是我的錯。不過我碰到了楊御史的公子,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哦?楊御史?」張太尉從房內走出來,他捋捋鬍子說:「看來斬草還沒除根啦。這邊我來處理,那個丫頭你要抓緊,絕對不能放過。」
「是。」
楊霖垂頭喪氣地回到府中,找到憐棠時,見她眉頭深鎖,心神不寧。以為她是為愛棠擔心,說道:「對不起,憐棠,我把愛棠氣走了。」
「妹妹那麼倔強,如果她不想回來,拉她都不會回來的。」憐棠緩過神來。
楊霖點點頭。
兩日後,御史下朝回來,見著楊霖便說:「看來我們也受侍郎案連累了。我即將去甘州赴任,左遷甘州刺史,我們要連夜啟程,邊關即將要起戰事了。你也快些收拾。至於憐棠姑娘,到是有些難辦。」
楊霖心裡一驚,怎麼這麼快?愛棠都沒有找到,憐棠又該如何呢?
他想了想:「爹,憐棠和我們一起走吧。」
「那也好。」御史點點頭。
一行人帶了幾名隨從連夜就向甘州進發。楊夫人也回來了,她四十上下,微微有些發福,慈眉善目的。憐棠在楊府住了這幾時就奇怪怎麼沒見到楊夫人,原來楊夫人身體不好,在楊府山上的別苑修養了一段時間。楊夫人的馬車在前面,憐棠獨自坐在車裡,好不顛簸,沒有了妹妹的陪伴,她突然覺得好孤單,雖然她已經放了書信在府中,不知道愛棠回來是不是能夠找到他們。又想起竹若凡,心緒更加凌亂。
她隨手掀開帘子,朦朧的月光下,似乎遠遠有個白衣人,騎在一匹白馬上,遠遠的望著這裡。
「是他?他怎知我今夜要走?」憐棠心裡泛過一絲凄涼。
遠處傳來一陣笛聲,憐棠仔細聽時,正是那曲《八聲甘州》,不由得想起那首詞: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
漸霜風凄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
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
唯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
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
爭知我,倚欄杆處,正恁凝愁。
「正恁凝愁?豈不是我現在的心情?你來又能如何?」憐棠的眼角有些濕潤,放下帘子。那笛聲卻一聲比一聲凄切,直至在遠方消失。
一行人走了半月有餘,總算到了甘州。甘州的府衙有些破舊了。
楊刺史對憐棠說:「憐棠姑娘,委屈你跟我們一路了。這裡不比從前,你要委屈些了。」
憐棠答道:「楊伯伯哪裡話。幸虧伯伯不嫌棄,否則我連棲身之所都沒有。我只有滿心的感激。」
楊刺史微笑著點點頭。
府衙中下人不多,憐棠見屋子和院子都有些髒亂,粗重的讓丫頭收拾一下,能夠自己做的她全都親力親為。收拾了一日,整個府衙彷彿翻新了一般。晚上吃飯,憐棠親自下廚做了幾個菜。
飯桌上,憐棠陸續端上飯菜。楊刺史嘗了一口魚香肉絲,不禁贊道:「憐棠,沒想到你做的菜這麼好吃!」楊夫人也嘗了一口:「真的是好吃呢。」
楊霖笑道:「憐棠,原來你深藏不露啊,早知道應該早點叫你做飯。」
憐棠笑道:「哪裡,過獎了。」
「呵呵,」楊夫人笑道,「你這樣的姑娘,以後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小夥子呢。」
說罷瞅了楊霖一眼。
「媽…別老說這些。」楊霖道。
「好了,不說了,吃飯。」楊夫人瞧著憐棠笑眯眯的說。
憐棠料理完家事,正準備回房休息,卻看見書房的燈還亮著,楊刺史在燈下嘆氣。憐棠敲門進來,問道:「楊伯伯,您還沒就寢嗎?」
楊刺史道:「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哩。你看看,這裡軍中、府衙的賬目一堆,卻還沒能找到個適合的人呢。」
憐棠拿過一本帳目來看看,無非是些收支平衡的賬目,便道:「我到想試試。反正在家中也無事。」
「哦?」刺史驚異道,「你會算術?你一個姑娘家連這個都學過?」
憐棠微笑:「不蠻大人說,當年家父頗通這個,所以我也學了些。在家中也幫家父整理些簡單的賬簿子。」
「好,憐棠,要是你來做我倒是放心,有不明白的地方儘管來問我。」刺史笑道。
第二天一大早,憐棠便把所有未處理的賬目都搬到一間空房,一本一本細細的看過。傍晚時分,已經都看得七七八八了。
楊刺史知道她在這裡,問道:「如何?」
憐棠抬頭笑道:「還請楊伯父過目。」
刺史看時,每個項目,如何收入,如何支出,月入多少,支出多少,一項項都以表格列好,清晰明了。刺史捋捋鬍鬚,點頭道:「看來我果然沒有托錯人。不知你可否以後有空也幫我整理賬目呢?」
「伯父你太客氣了,這賬目是日日要記,時時要查的。伯父你儘管交給我吧。」
至此之後,刺史府的賬目都交由憐棠一手打理,亂賬呆賬都大有改觀。憐棠乾脆在那間空房門上貼上名字,取名叫作:明鏡齋。
楊霖看了這名字笑道:「你好大的口氣啊,要是賬目有小小差錯,你還敢叫作明鏡齋嗎?」憐棠答道:「佛語有句話叫做『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之所以叫做『明鏡齋』,就是要提醒自己『時時勤拂拭』啊。」
楊霖點點頭:「有時候我真的有點佩服你啦,呵呵。」